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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外間沒多大動靜,但陳瀾對那兩位的手段也頗有信心,當即笑著點了點頭。到床上靠著靠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芸兒聊著天,隨著話題漸漸轉開,她的心思自然而然就從這詭異的竊盜案子上移開了來。當她正打趣著芸兒那至今定不下來的如意郎君時,屋子的那門帘終於動了動,緊跟著卻是雲姑姑和柳姑姑一塊進了來,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夫人,那丫頭說實話了。”雲姑姑的臉竟是比黑鍋底還沉,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說道,“她說是她爹前幾天交待她的話,說夫人屋子裡若是出了竊盜官司,就讓她一口認承下來,否則就把她照之前的婚約嫁給一個又瘸又瞎的傻子。她是被老子嚇怕的,所以才會那麼說。我剛剛問她金簪什麼樣,她完全答不上來,想來說的是真話,都是我之前疏忽了。”
陳瀾本只是覺得這金簪丟得蹊蹺,再加上琥娘看上去並不像是那樣膽大妄為的人,再加上言行舉止俱是和小偷對不上號,因而她便起了疑心。可此時雲姑姑的話證實了她的懷疑,她卻更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夫人,這事情……”
“今晚上先把人看好,明天你回稟老太太,以竊盜的罪名把人攆出去,也告誡一下其他人。”見雲姑姑柳姑姑聞言大愣,陳瀾便一字一句地說道,“事情宣揚出去之後,你派幾個穩妥人用馬車把人送去通州安園,最好在後頭再派人死死盯著,到了安園之後再囑咐一聲張莊頭。”
聽著這縝密的安排,一旁的柳姑姑忍不住插口問道:“夫人是覺得,別人連這小丫頭都會……”
“以防萬一罷了……這樣,不要用我們的人,去和小四說一聲,把楚平他們四個借給我。他們跟著他也想來學了不少東西,而且比咱們鏡園的人更熟悉京師的地理人情。”
陳瀾心裡大約有七八分把握,但別人拿著自己的金簪究竟想要幹什麼,她卻仍然說不好。等到雲姑姑柳姑姑和芸兒掖好了帳子齊齊退了下去,她摩挲著小腹,想起別人最難捱的妊娠初期,自己卻過得還算安穩,她不由輕輕嘟囔道:“寶寶,你是乖巧,沒讓我吃大苦頭。可別人卻看不得你安安生生落地呢,非得給你娘我使絆子。”
儘管小腹仍是沒有絲毫動靜,但她只覺得心中涌過了一絲暖流,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這麼多大風大雨都過來了,她還怕這些小伎倆不成?
第449章忠jian
陳衍成婚在即,按照侯府向來的規矩,原本不是在身邊挑個性格穩重老實的丫頭開臉收房,就是由朱氏從身邊選個穩妥人送過來。然而,如今眼看著婚期一天天臨近,這一茬卻自始至終無人提起。如今儘管紅檐的死尚未水落石出,但除卻那些不得不關心這些的人之外,下人們卻大多不理會這個。
眼下乃是午後,各房的主子們照例歇午覺的歇午覺,出門的出門,而丫頭們也難能偷得一會閒,不是四處閒逛,就是在燒著暖炕的耳房裡嘰嘰喳喳說話,翠柳居也自然是如此。這裡曾經是三房上下的居處,但自從三房一家子搬進了慶禧居,三小姐陳瀾出了嫁,這裡就成了四少爺陳衍的居處。丫頭媽媽婆子們十幾個占據了這偌大的地方,住得要多寬敞有多寬敞。
這種時候,陳衍自然不會還在家裡,因而幾個丫頭可算是滿侯府里少有的自由。朱氏偏疼陳衍,因而他身邊的露珠春雨和檀香都升了一等,此外雖不曾再添人,可大小丫頭仍有六個。眼下三個大的占據了這偌大的耳房,一面烤火就一面說起了未來的少奶奶。
“這幾年少爺去杜府最勤,杜閣老又是那樣崖岸高峻的,那幾個小的成日裡還嘀嘀咕咕胡思亂想,我看她們是都昏頭了。”露珠從手絹里拿出瓜子磕著,吐了皮便哂然笑道,“少爺是三姑奶奶一手調教出來的,又是文又是武,要真是屋子裡收人,老太太早就從身邊挑最好的送來了,哪裡輪得到她們?”
話音剛落,一旁的春雨就打趣道:“喲,姐姐自己就真不想麼?”
“想什麼,我都十六了,以後少爺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就該人老珠黃了,到時候留著還招少奶奶憎厭,何必呢?”
露珠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又歪頭看著春雨和檀香:“怎麼,你們兩位想將來被人尊稱一聲姨娘?咱們侯府如今倒是還有好幾位姨娘,可除了那位出身名門的,其他的和隱形人有什麼區別,而且哪個是有兒子的?就是羅姨娘,頂著那兩個字,哪怕是有誥命,也一輩子被人瞧不起,什麼意思!”
“哎喲,我說你一句,你一下子就多出了十句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個小蹄子,你才十六,我都十七了,你說這話不是寒磣我嗎?”
兩人說笑間就扭打在了一塊,一旁的檀香卻只是坐在那兒出神,直到兩人扭打到了她身邊,一個拿著她當盾牌來回躲閃,一個則是在那干著急,她才咳嗽了一聲:“看你們倆鬧的,讓外頭她們聽見,豈不是成了笑話?少爺的事自有老太太做主,拿來說嘴不好。”
“哎呀,檀香你就是忒穩重了,不就是開開玩笑而已。”春雨笑著縮回了手,又撩了撩剛剛弄亂的頭髮,回到原位上坐下,見露珠過來討饒似的拱了拱手,她才沒好氣地說,“再說了,少爺分明是沒那個意思,我哪會自作多情。有這情分,還不如求少爺一個恩典,讓我好好挑挑那些外院的男人!”
“原來你竟是這麼個心思!”露珠頓時笑得前仰後合,“女人挑男人,這主意好!”
這邊兩人又是笑成一團,檀香坐著坐著卻是突然站起身來。見兩個人詫異地看著自己,她就微笑道:“如今天冷了,家裡三老爺回來了,難保又有事,少爺興許會早回來,我先回房去看看茶水點心是不是都齊備了。”
不等兩人說話,她就轉身出了屋子。厚厚的門帘一落下,她就聽到裡頭傳來了露珠的笑聲:“怪道少爺總嫌我和你不穩當,咱們三個裡頭,也只有檀香有些像三姑奶奶,什麼事都預先考慮著,什麼都料理得周全……不過,少爺偏沒那心思,可惜了……”
聽著這些,檀香的臉色就更晦暗了。她疾步從屋檐下進了正房,才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小丫頭正在明間裡靠著牆說話,一見著她立時站直了身子。她也懶得訓斥什麼,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這就進了東屋。站在那熟悉的書架前,她無意識地隨手拿著撣子撣著那些並不存在的灰塵,好一會兒才恍然回神,慌忙丟下東西去看蒲包里的茶壺,見裡頭的水已經完全涼透了,她立時轉身出了屋子。
堂堂一等大丫頭親自到茶房要水,茶房裡頭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一個婆子甚至還殷勤地問著是否要自己提著送過去,檀香自是趕緊搖頭。心不在焉地提著銅壺往回走,待經過夾道旁的一扇小門時,卻突然有一隻手伸出來拉她。她一愣之下正要呵斥,可看清來人,頓時鬼使神差地順勢進去了。
“這種節骨眼上,你見我做什麼?”
“就是這種時候才要見你。你想想,三老爺人一回來,老太太就提出了分家,而且紅檐還……四少爺心裡是什麼滋味,老太太到時候會不會又犯病?你是四少爺身邊的人,自然要想他所想,急他所急,難道還打算讓他回到從前那種時時刻刻看人臉色的日子?”
“我還能怎麼辦?我只是一個丫頭,可沒那許多能耐!”檀香使勁掙脫了那隻拉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說道,“四少爺如今文武雙全,又有師長栽培,以後又是杜閣老的乘龍快婿,哪裡會落得從前那般境地?”
“可三老爺若是真的被皇上留在了京城呢?三老爺那性子如何你想來不會不知道,他是多年沙場殺伐歷練出來的,相形之下,四少爺終究是稚嫩,只要被人算計了就未必有翻身的餘地。你是忠婢,總不希望主子好容易起來了,卻又給人打落了深淵吧?”
一番話說得檀香面色慘變,好半晌,她才看著面前的人說道:“難道你有什麼辦法?就連那樣從宮裡出來的都死了,我這小小一個丫頭,能用什麼法子去幫四少爺?”
“當然有!你聽我說……”
門後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極其低沉。檀香起初還只是聽得將信將疑,但漸漸就露出了鄭重的表情,臨到最後,她幾乎是死死捏著拳頭,看那人的目光也變得極其凝重:“你……你這法子是怎麼想出來的?要是……要是不成,那不是連累了四少爺……”
“老太太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難道你這個四少爺的心腹還會不知道?”那人循循善誘地說道,“這分家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老太太撒帖子請來的,自然都是地位尊貴的人,最要緊的是她信得過!在這些人面前把事情捅出來,三老爺怎會不惹得一身騷?他才剛因為打了勝仗而得意,要因為這件事情失了聖心,對四少爺豈不是最有利的?再說,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