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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
“沐秋,你這琴……”璃王卻是全然沒有在意小桃的失禮,他雙目自始便凝於那張放落在石桌的木琴之上,一副似有所思的樣子。
“這琴?”我也是此時方注意到這架木琴正是湛璟瑄當日送於我的那個!小桃那丫頭竟是將它也帶了璃王府來,這麼多天我卻是一直沒留意到。這丫頭……真難怪當初轉入璃王府時她會足足拾整出那麼大的一個包袱……
“呃,這架瑤琴還是璟瑄兄送於我的,二哥可是曾於他那裡見過吧?”
看璃王的樣子,這架琴莫非真的有什麼說道?前些時日諸多事情煩擾,我卻是忘了要問湛璟瑄這一回事了。
“這架瑤琴是璟瑄六歲生辰時母后賜予他的。”璃王收回了投於琴身的目光,轉而似有所思地望向我,溫聲道:“璟瑄也一直很是珍惜。不過他自對笛簫有了興趣後卻是很少再撫過。我卻是記得他曾說過,會將此琴送於一真正的知己。”話音微頓了頓,他唇邊再次緩緩牽起了一抹笑容,很淺卻很是溫然,“如今此琴既是已歸於沐秋,可見璟瑄是真心將沐秋視作了知己。
知己嗎?
微垂下眼帘,我伸指輕撫過琴身邊沿那如火的雕花,心中驀然間似緩緩滑過一股說不清的融融之意,“能得璟瑄兄此般相待,確是沐秋之幸。”
“哦?我倒覺得是璟瑄他有幸才是
53、送君一曲...
。”璃王語含笑意地駁了一句。微微沉吟了片刻,又似輕輕嘆息了一聲,復道:“璟瑄他雖看似溫和、與人為善,實則很少有什麼人能讓他真正放在了心上。除了親人,能傾心的知交好友可謂少之又少。如今他能有幸得遇沐秋這般知己良朋,足可謂一生之幸事。”
聽璃王這般說,我腦中亦不禁浮現起最初見到湛璟瑄時,他那張總是掛著淡然淺笑,眼底卻是一片幽深漆邃的面容。嗯……璃王還真的是很了解也很疼愛他這個弟弟呢。
“二哥太過盛言了,能與璟瑄兄知己一場,沐秋確是亦感幸甚。”我笑了笑,真心地說道。
微低了頭,我抬手輕輕滑過琴弦。‘咚咚’兩聲,清泠至極的琴音擊綴著夜的迷濛清寂。
“果然好琴!說起來,我亦是第一次撫奏此琴呢。”我輕聲贊著抬頭望向璃王,笑著帶過剛剛的話題,“沐秋當日有幸聞得二哥的一曲簫聲。今日既當此機會,二哥若不嫌棄,便由沐秋為二哥彈奏一曲吧……”
縱歌載酒行、天地盡胸中,悠然盪闊的曲聲緩緩響徹著這一方浩邃的夜空。
我所彈的這一曲正是那日與湛璟瑄合奏的一曲。不過今日沒有他的簫聲牽引,曲中一些轉寰承接之處難免有了些凝滯。這首曲子對我來說確是難了些,可此時我卻仍是想將它彈奏出來,想將曲中的那份另我當日亦震撼至深的豁遠悠然之意淋漓盡致的暢灑狷瀉。總覺得,這首曲子是最合此時此刻的那份情景與心境了……
“沐秋技藝生疏,卻讓二哥見笑了。”曲歇音落,我輕按琴弦,抬頭微含歉意地曬然一笑。與那日花海前聽到的簫聲相比,我這一曲的確有些獻拙了。也不知以自己這樣的琴藝,能否能將曲中那份意境盡皆傳遞而出?
“沐秋之琴,意舒淋漓,讓人聞之入境,實為佳音。”璃王倒是毫不吝嗇地誠摯贊了一句。
未待我再開口,復又微帶了一絲笑意地續道:“倒是此曲……卻是我幾日裡第二次聽聞了。”
“哦?”我不禁有些詫異。轉瞬想了想,聽過這首曲子的人縱稱不上多亦不可謂之少,可會有意為璃王吹奏此曲的……
“幾日前,我卻是聽璟瑄吹奏過這同一曲。”果然,璃王一句話正應了我心中所想。
“豪邁開闊、悠然豁遠,與沐秋之曲不僅音韻相和,意境更是如出一致。沐秋你與璟瑄果然不失為知音知己。”
幾日前方合奏過的曲子,自然是曲意相融了。而且,湛璟瑄會奏此曲與璃王,想來用意與我也是相仿的吧。
“我……”
“多謝沐秋……”
璃王再次的一聲輕謝打斷了我尚未出口的話。他神色溫然地望著我,輕聲道:“這首曲子我很喜歡。
53、送君一曲...
”
“嗯,那就好。”我笑了笑,也未再多言。有些話並不需要說之於口。
輕舒口氣,我抬頭望了一眼越濃的夜色,輕道:“天色已晚,二哥也早些歇息吧。”
璃王也隨之望了一眼夜色,微微頷首應過,起身與我一同步出了角亭。
一路上我與他都靜默著未再多言。出了後花園的月門,璃王卻未轉去自己寢院的方向,而是一路送我回了院子。
“沐秋,”待我點頭告辭,抱著瑤琴轉身欲跨進院門時,璃王卻輕聲開口喚住了我,“明日,我會去那處山間拜祭亡妻。沐秋如不介意,亦可隨我一同前去。”
明日是璃王妃忌辰,璃王自然應去拜祭一番。只是,他會讓我隨行卻是另我不免有些訝異。是意味著並不將自己視作外人嗎?
不過不管怎樣,我都沒有道理拒絕。何況,我也確是想為璃王妃祭上一炷香。“好啊,我也很想再去看一眼那片花海,便有勞二哥帶我同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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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府外一行...
月隱西沉,熹光初升。
次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我難得自覺地早早起了身。簡單的梳洗、用過早膳,便在小桃疊聲的絮叨中匆匆出了院門趕往大廳。結果,卻仍是最後到的一個。
大廳中,璃王正端坐於主案旁翻看著手中的一卷書冊。萍兒更是早已備好了出行的一切,正站在一側侍候奉茶……見到我走進,二人只是或點頭或笑笑都沒有多說什麼,相互問過禮後,也未再作耽擱便直往府外去了。
府門處,早已備好了一駕藍篷素布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雙駕馬車,車身旁更有著四個一身黑色勁服的王府侍衛牽馬肅穆而立。
此次出府,隨行的便只有我與萍兒,此外便是這一個車夫另加四個隨身侍衛了。一行人驅車駕馬不疾不徐地向著城外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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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子連環、穩中有奇,二哥的棋藝果然超俗,沐秋佩服。”輕嘆一聲,我再次投子認輸道。
上了馬車方見一側的矮几上竟已備下了棋局。於璃王府這麼多日,卻是第一次得機會與璃王對弈。可一連兩局下來,卻皆是未到關子便已勝負分明,由不得我不佩服。終是領會湛璟瑄那句輸得心服口服是何意了。
“呵,王爺的棋藝當然是不凡了。便是瑄王,這棋藝也還是與王爺學的呢。”一旁觀棋的萍兒笑著插言道。她是聽自己說起過,在瑄王府時我與湛璟瑄對弈可謂五五之分,互有勝負。
“哦?”
我還真不知有此一說呢,“倒是沒有聽璟瑄兄說過。”
“沐秋不要聽萍兒胡言吹噓。璟瑄當年六歲時便離了宮,與我所學不過是一些啟蒙的東西。”璃王接過話,不以為意地答道。許是看出我面上越發的不解之色,微有詫異道,“難倒璟瑄沒有與你說起過麼?”
“恩,我與璟瑄兄相談很少論起過這些。”我搖了搖頭。
的確,我與湛璟瑄相識這麼久,竟都從未想過了解彼此的過去,倒真是應了那句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少時便離宮隨其師學藝。十年方得回宮。”璃王簡單地解釋了一句,聲音依然溫溫郎朗,神色間卻似轉過了一絲悵然,“這些,他日有機會,還是讓璟瑄自己細說與沐秋吧。”
“恩……呵,若有機會,我倒是也想與二哥多討教些棋藝。”點了點頭,我轉言揭過了那個話題。只是,心中卻不免殘留了些許疑惑。
身為皇子,怎麼可能輕易離宮學藝,而且一去便是十年。再想到當日騙湛璟瑄用苦藥時,其無意中說起過的話……看來這其中,似另有一番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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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山腳下,我們幾人先後下得馬車。車夫與幾個護衛被璃王留在了馬車旁,只我與萍兒隨著他沿著一條小路進了山中。
剛剛下
54、府外一行...
了馬車時我便注意到,這馬車所停的位置與當日自己與小桃來時根本不是一處。也難怪當初我們都沒有發現了這條小路。想到這樣都能被我們尋到那片花海,不得不說是一種機緣了。
同樣的疊浪彩錦,同樣的絢爛迷離。
我與萍兒分別於墓碑前上過一炷香、拜了幾拜便下了斷崖,將那一方空間獨留於了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