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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提了,他這當阿兄的,依稀仿佛六七歲的時候剛能拉半石弓罷。唉,雖說當上了阿兄總覺得很幸福,但時不時也會有種心酸之感——大約,全天下的兄長都會像他這般心緒複雜罷。

    ☆、第203章番外三陌上少年足風流

    轉眼便又到了三月,鶯飛糙長的時節。

    適逢上巳節,長安城內外的河流水渠邊,處處都是身著鮮艷春衫的少女。她們沿著水流漫步前行,笑靨明媚,一舉一動仿佛都帶著奇異的魅力,誘得那些參加曲水流觴的少年郎們時不時便出了神,遂引起一片片清脆的笑聲。

    郎君們偷眼看意中人,小娘子們也借著團扇的遮擋悄悄望過去。他們家世仿佛,均出身於世家大族,對彼此也有一定的了解。在少女們心目中,這群少年郎自然也會分出三六九等。評判世家子的標準數百年來雖說稍有變化,但美姿容、有風儀、才學橫溢這幾點是從未變過的。只是魏晉時膚白體弱亦無不可,如今卻認為雄健更佳,須得文武雙全而已。

    “這般瞧起來,還是崔家郎君更出眾哩。”

    “上回他she獵也收穫頗豐,拉弓的模樣真教人看得轉不開眼去。”  

    “嘖,不過是個庶支所出而已,你們可真沒出息。”

    “嘻嘻,博陵崔氏二房嫡支之子,便是庶支所出,也比你這種旁支嫡女好多了。”

    “她這是吃不著葡萄還嫌酸呢。”

    “別理她。崔家郎君近來在風雅茶樓作的畫,你們都看過了麼?”

    小娘子們的眼波如水,頻頻向那脊背挺直的少年郎瞧去。嬉笑之聲不時傳來,她們的隻言片語夾雜在輕風之中,以為無人能聽見,實則盡數沒入他的耳中。不過,不論是對他姿容的評價或是對他出身的貶低,他都絲毫不放在心上。今日他掛心之事只得一件,其餘任何事都與他無干。

    “崔四郎,流觴已經停在你面前了,怎麼毫無反應?”

    “可是聽著小娘子們的讚賞,已經飄飄然不知何所往了?”

    一群人鬨笑起來,崔希面不改色地拿起掛在腰上的簫,吹了一曲。他吹得十分隨意,曲調雖略有些低沉,但仍帶著幾分春日的歡暢之意。只是,在場諸人都從未聽過此曲,似乎是他臨時所作。霎時間,一眾人等都微微變了臉色,目光複雜地望著他。他們以為憑著一群人之力,便能使他在這曲水流觴中丟盡臉面,也好讓不遠處的小娘子們徹底看清此人沽名釣譽的真面目——卻不料,反倒是讓他大大地出了一迴風頭。  

    崔希本便與他們不熟識,只是順水推舟地坐過來打發時間而已,吹完一曲後,便翩然起身告辭:“某今日還有事,便失陪了。若有機會,改日再約罷。”而後,他獨自一人舉步離開,完全無視了各種意涵豐富的視線。

    只是,未能走出多遠,旁邊便追來一個妙齡女郎:“上巳之日,你能有什麼事?不如繼續狠狠地將他們的風言風語都抽回去。”這小娘子比那些花信年華的小娘子們年長几歲,不僅身段婀娜有致,態度也落落大方。她身著櫻糙色半臂,一襲及胸石榴裙,笑容晏晏猶如這春日陽光般暖和,又隱約帶著幾分炙烈如火,很是嬌俏美麗。

    “某見過貴主。”崔希停了下來,儀態風流地朝她行禮,“貴主有所不知,某今日確實有要事在身。原本只想在龍首渠附近的亭子裡等候故人,不想卻被他們瞧見,連推帶拉地才參加了曲水流觴。”他本以為龍首渠附近景致並不算出色,應該沒有多少世家子弟在此流連。卻不料他們竟是對人流洶湧的灞河、曲江池都失去了興致,來了這清清靜靜的龍首渠,也徹底擾亂了他的清淨。

    “故人?”衡山長公主眼眸微轉,“什麼故人?我認識麼?”  

    崔希頷首:“貴主想必是認識的。”

    “究竟是誰?我一時想不起來。”衡山長公主思索了一番,微微撅起紅唇。

    崔希默默地移開目光,低聲道:“許多年未見,貴主許是已經忘了他們的模樣罷。”

    “‘他們’?‘她們’?”衡山長公主頓時明白是自己想岔了,輕咳一聲,“莫非……”

    她話音未落,兩人便來到驛道邊的石亭之中。而這時候,遠遠已經有兩騎踏著紅塵而來。一騎為通體黑色的烏騅,一騎為棗紅色的汗血寶馬,微微俯身驅馬飛奔的,則是兩位風塵僕僕的少年郎。

    不過片刻之間,兩騎便衝到了石亭前,騎手立即勒韁,兩匹駿馬都嘶鳴著抬起前蹄。如此情狀看上去很是驚險,馬上的少年郎卻都十分鎮定,拍了拍愛馬的頸部後,便飛身下馬。石亭中的崔希露出驚喜之色,迎上前去:“你們終於回來了!”

    衡山長公主細細打量:左邊的少年笑得格外慡朗大氣,看似不拘小節但舉手投足皆是世家風範,充滿了與眾不同的鮮活之感;右邊的少年一雙桃花眼微眯,唇角微挑,天然便含著顧盼風流之態,溫雅之中又英氣勃發。兩人都是難得一見的翩翩少年郎,且瞧著都十分面熟,仿佛曾在什麼時候見過。  

    還未待她反應過來,兩位少年便與崔希來了個熊抱。三人面對面微笑的時候,連她這個旁人都能感覺到他們發自內心湧出的喜悅。見她靜立在側,這兩人似都有些意外,均上前行禮:“見過貴主。”

    兩張俊美的臉孔均離得近了,更是動人心魄,簡直教人一時無法移開目光。衡山長公主端詳著他們,忽然福至心靈,驚喜道:“崔六郎與王二郎!你們居然回了長安?之前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崔簡跟著崔淵赴任之後,便再也不曾回過長安。王旼稍後兩年也去了王珂外任之處,這些年同樣隨著阿爺天南地北,便是回長安侍奉祖父母也匆匆忙忙,留的時間並不長。

    “我們在外頭遊歷,很難捎信。”崔簡解釋道,而後目光有些隱晦地在崔希與她附近轉了轉。王玫這些年一直與晉陽長公主、衡山長公主頻繁寫信聯繫,逢年過節也必送節禮,怎麼不曾聽說這位貴主居然……不過,衡山長公主已經雙十年華卻尚未成婚,恐怕連聖人、皇后殿下都不知道她看中了崔希罷,不然早就下旨賜婚了。說來,他們的輩分確實並不對,而且崔家也未必有尚主的心思。

    “貴主有所不知,我和阿實這些年很是走了不少地方呢!”王旼大大咧咧道,繪聲繪色地說起了這兩天他們路上遇見的一些事。衡山長公主聽得開顏而笑:“聽你說話就是有意思。改日咱們約在知己園再細細說罷。”而後,她眸光宛轉地看向崔希:“你們兄弟幾個久別重聚,我便不留在此處打擾了。過兩天,我定下知己園的院落宴飲,再給你們下帖子。”  

    “多謝貴主。”崔希頷首道。

    衡山長公主一向乾脆利落,說走便走了,只是臨上馬車時,忍不住回首看了好幾眼。

    王旼嘿嘿笑起來,推了推崔希:“駙馬都尉?”

    崔希垂眸,搖了搖首:“你想得太多了。”

    “你當我和阿實的眼睛都是擺設不成?”王旼哼了一聲,牽起自己的愛馬。

    他們三人分別已經將近十載,雖說隔三差五便會寫信,但到底甫見面還是有些生疏。不過,經王旼這樣戲謔幾句,那些時光累積的陌生感瞬間便如cháo水般褪去了。他們仿佛又再度回到了年幼的時候,相處得格外自然。

    一陣陣笑聲遠遠傳過來,王旼很隨意地瞥了一眼:“怎麼水渠邊那麼多人?這裡除了長了些蘆葦之外,連柳樹都沒栽幾棵,能賞得什麼春日景致?莫非我離開長安這幾年,那群人閒來無事,便換了取樂之法?”

    “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節。”崔簡接道,“他們許是只想挑個清靜些的水渠而已。”  

    崔希毫不客氣地道:“曲江池、灞河附近都是慣會吟詩作賦的寒門士子,他們如何願意讓旁人奪了自己的風頭?”許多能依靠門蔭出仕的世族子弟仍然看不起寒族,對於貢舉也相當牴觸,更覺得那些艱難擠上來的寒門子弟很不風雅,又呆又傻。只是,不論旁人是否才華橫溢,僅僅憑著出身便蔑視他人,也不過是掩藏在自傲底下的自卑而已。他們這些世家子自幼熟讀詩書,又有家學淵源,若是苦讀十餘載還比不過寒門子弟,資質便可見一斑了。天之驕子無論出身在何處,依然是天之驕子。回溯數百年,世族們的祖先,大都也不過是寒門而已。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若沒有這種膽氣,遲早都會沒落。”崔簡道。

    “說起來,阿實今歲下場麼?”崔希又問。

    “四阿兄尚未下場,我並不急。何況,當初是你說咱們要錯開下場的罷?”崔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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