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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夫人冷冰冰地瞥向她:“王夫人卻是說錯了,我家四郎可不是因才名方得了這解頭,而是實打實的才華出眾。”小鄭氏、清平郡主的目光微黯,王玫更是暗自咬緊了牙:她真有些擔心崔淵會受到這場風波的牽累。此事雖與他毫無干係,但都已經傳開了,便是事後澄清,對他的聲望文名也多少會有些打擊。

    真定長公主抬起眸,冷對身邊的侍婢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送客!若再將這樣的惡客放進來,壞了咱們家的好事,你們便都滾去莊子上罷!崔府、公主府也不必養這等沒有眼色的奴婢!”

    丹陽長公主、衡陽長公主也出聲支持:“也不知是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趕緊轟出去便是了!何必給這沒臉沒皮的留什麼面子!”“按我說,很應該定她一個冒犯宗親之罪,送到大理寺去!”

    崔家的僕婢們立即行動起來,將那個貴婦推推搡搡地趕出去。那女子柳眉倒豎,還待再嘲諷幾句,真定長公主卻掃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回去告訴姑母!我當初去京郊避暑,絕不是懼了她!我一心為九郎、仲翔著想,請宮中阿嫂定下婚事,可不是只為了與她作對!她好好的慈和長輩不願意當,偏要與晚輩過不去,我還真不想給她留什麼面子了!從今往後,博陵崔氏也不會再給你們祁縣王氏什麼臉面!”  

    那貴婦一怔,笑道:“貴主原來卻是連實話也聽不得了。我奉了老祖宗之命來提醒幾句,竟然也成了錯?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貴主為不孝姑母找的藉口而已。至於博陵崔氏與祁縣王氏的交情,貴主並非宗子宗婦,恐怕也做不得主罷。”

    鄭夫人道:“貴主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送客!”

    這一回送客,卻是將那些慶賀的貴婦都有禮有節地送了出去。因宴飲突然中斷,小鄭氏還命人備了些禮物給她們壓驚。目睹了方才那場針鋒相對的貴婦們各懷心思家去了,真定長公主與同安大長公主徹底交惡的消息也立即傳了出去。

    待客人都走了,真定長公主的怒火仍然未能平息下來:“丹陽,衡陽,將你們養的侍衛、部曲都借與我!我非得好好查一查,姑母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她平日一向慵懶高貴,很少流露出這般明顯的暴怒情緒。丹陽長公主、衡陽長公主均嚇了一跳,自是立刻便答應了。“若說是我得罪了她,衝著我來也就是了,何必遷怒於晚輩們?子竟好端端的若是被她壞了前程,祁縣王氏那些廢物也都別想要什麼前程!”

    鄭夫人有些擔憂地上前扶住她,拍了拍她的手:“貴主不必動怒。若有人使了手段,必定來不及抹去所有痕跡,只管查下去便是了。或許,也不一定是同安大長公主。”  

    “我還不知道姑母的脾性麼?”真定長公主冷笑,“她哪裡像是會體諒別人的?連親孫子都能磋磨了,又何況是旁人家的孩子?”

    王玫垂下首,蹙起眉。真定長公主懷疑同安大長公主,確實也沒有錯。晉王李治的婚事早已經由聖人下旨,定了京兆杜氏那位小娘子為晉王妃。同時又從弘農楊氏里選了個旁支嫡女,與應國公府武氏二娘一起作為孺子,配給晉王。聖旨傳出之後,聽說同安大長公主當天就氣得厥過去了。沒幾日,長孫皇后又給王方翼說了盧家的親事。雖說同安大長公主是祖母,多少能干預孫子的婚事,但當媒人的是長孫皇后,王方翼之母李氏亦依然尚在,她也不得不答應下來。在這兩件事上連連吃了虧,同安大長公主知道都是真定長公主牽的線,自然將她恨到了骨子裡,尋機會回擊也是很自然的。

    然而,她卻總覺得,這般陰毒而又巧妙的手段,並非同安大長公主所為。以她的直覺來看,此事必定和崔泌脫不開干係。此人可真是陰險之極,一邊面不改色地參與摹本之事沾崔淵的光,一邊煽風點火下手抹黑他。仿佛越是得了崔淵的提攜,心裡便越是受不得——偽君子的極致莫過於此了,只要想著便噁心得很。只是,他做事向來小心,想來也不會留下什麼證據。此事若急急匆匆地解決,恐怕也不過是抓住幾個真小人而已,動不得他分毫。  

    說不定,他確實利用了同安大長公主?想藉此轉移崔家的視線?

    分明自家的仇敵並不多,但這件事若不能查個一清二楚,光靠推測確實是剪不斷、理還亂。

    想到此,王玫輕聲道:“此事鬧得這般大,說不得阿翁和叔父也聽聞了消息。阿家、叔母不必擔心,使人去皇城問一問情況,等著阿翁和叔父的回應便是了。另外,事關重大,也須得將四郎喚回來才好。”至少,必須儘快讓崔淵得知這個消息,不能讓他應對得過於被動。府試之初流言蜚語亂傳的時候,她便曾經詢問過是否有人在其中搗鬼的問題。那時候,崔淵只微微一笑——她相信,他早便已經有想法了。

    此時,正在夾纈工坊里查看摹本的崔淵確實接到了消息。他回首看了看正驚嘆地欣賞著新印刷出的《蘭亭序》摹本的李治,笑對報信的張二道:“我原想著自己將卷子印出來,再接下任何不忿之人的挑戰。卻想不到,使君和功曹居然都會為我出頭。這倒是一個更好的開局,京兆杜氏的情,真是不得不承下了。”雍州刺史杜淮,是京兆杜氏出身,據說與未來的晉王妃是並未出五服的族祖孫。

    “眼下府衙前已經散去不少人了。”張二道,“四郎君先前讓某等準備書案、筆墨紙硯,可還用得上?”  

    “自然用得上。這便過去罷。”崔淵笑了起來,悠然道,“既然有小人中傷我‘空有盛名’,嫉妒我狂士之性,何不更狂一些,名氣更盛一些?”

    “出了什麼事?”李治這才注意到他們正在私語,問道。

    “些許小事罷了。”崔淵回首微笑,“這印刷出的摹本,須得再裝幀一番。恐怕明日才能獻給聖人。若是大王沒有旁的事,可願意與我走一遭,去見一見某些不值得相交的文士?”

    李治驚訝道:“子竟向來不願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為何如今卻要去見他們?”

    “不得不見。”崔淵答道,遂將方才雍州府衙前的風波一一道來。他說得簡略之極,李治卻忍不住想得更多,沉吟半晌,方道:“子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總覺得,此事或許與摹本有些干係。”

    “不論有什麼干係,我只管將分派給自己的事都做好便是了。”崔淵道。

    李治一嘆:“那我便陪你去瞧一瞧罷。”  

    雍州府衙前,烏壓壓的一群人擠在張貼榜文的牆壁邊,或喃喃自語,或大聲念誦,或默然不語。約有一半人已經羞慚得掩面離去;另有些人是崔淵腦殘粉,慕名而來,看得如痴如醉;還有些黑仍舊很是不甘心,各種挑剔,各種誇口。隱藏在人群中的某些人挑撥了幾句話,腦殘粉和黑們差點打了起來。不過,府衙的軍士可不是擺設,火眼金睛地挑出了一些人,直接押進了大牢,府衙前頓時便清淨了不少。

    崔淵到的時候,人群已經漸漸疏散了。他吩咐部曲們在地上鋪好了葦席、茵褥,擺上書案、筆墨紙硯、煎茶器具等,與李治一左一右坐下來。他們不聲不響地公然坐在府衙前,逐漸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不是崔淵崔子竟麼?”

    “沒錯,就是他!”

    “他來這裡作甚?”

    仿佛聽見周圍人的議論聲,正優雅地煎茶的崔淵抬起首,將茶盞推給李治,笑著答道:“聽說有人覺得我名不符實,因此,我特地趕來這裡,會一會那些自認為才華超過我之人。書畫詩賦策論,誰若覺得比我更出眾,便當場與我比上一比。命題便由晉王出就是了。至於點評,便請晉王出面,交由朝中諸公罷。”  

    他眯了眯眼,環視旁邊鴉雀無聲的眾人:“如何?誰敢上前挑戰?”

    ☆、第一百五十九章一波又起

    不知不覺間,雍州府衙前再度聚起一群文士。然而,這數百人卻全然不似上午那般滿腹憤懣不平、喧鬧不堪,反倒大都席地而坐,寧靜以對,仿佛他們正在參加某個文會一般。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兩個年輕人時而煎茶慢飲,時而對弈沉思,時而舉筆勾寫,舉手投足泰然自若。就像是他們並非在大庭廣眾之下,而是身處家中書房似的。

    偶爾便會有人起身行禮問:“可否一觀二位的棋局?”

    或:“在下仰慕崔子竟已久,可否一觀閣下方才寫的字?”

    李治、崔淵也只淡淡地瞥一眼,頷首默許。

    逐漸地,他們便不僅僅只是文士們圍觀的對象,反倒像是成了文會中萬眾矚目的中心。不但引起了一陣陣讚嘆與評論之聲,更有些文士忍不住就近買了筆墨紙硯,也寫起了字、畫起了畫,再請他們評點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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