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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那僕人雙目紅腫,哽咽著送上帖子。帖子上頭赫然寫著:鄭國公府魏公。

    崔敦和崔斂仍在宮中,崔澄、崔澹與崔滔也沒有時間,崔淵便打算與王方翼一同前去鄭國公府致哀。他回到點睛堂換身合適的衣衫,王玫早已經起來了,正與崔簡圍在火盆邊頑雙陸。兩人都不怎麼會頑,卻聚精會神很是專注。

    “魏公仙逝了。”崔淵道,“我與仲翔去致哀,你也去麼?”

    王玫怔了怔。這位赫赫有名的千古名臣她還從未見過,如今卻要去參加他的葬禮了?還未等她回應,青娘忽而帶著真定長公主的貼身侍婢掀帘子進來了:“娘子,貴主方才接到皇后殿下的傳召,讓娘子一同進宮與晉陽公主、衡山公主說話呢。”

    既然是長孫皇后之命,當然不能推脫。王玫便道:“待我換身衣衫,便去見叔母。”

    於是,夫婦二人都進寢室換衣衫,丹娘、青娘跟進去幫自家娘子梳妝打扮。

    望著銅鏡里自己那張有些模糊的臉孔,王玫禁不住蹙起眉:“四郎,皇后殿下此時將叔母召進宮,莫非是對刺客之事有所覺察?”如今正是敏感的時候,真定長公主入宮或許只是陪長孫皇后說說話,紓解壓力。只是,看在太子李承乾或魏王李泰眼中,卻顯然並非如此。  

    “身為父母,怎麼可能輕易相信兒子會自相殘殺?”崔淵低聲道,“便是隱約發覺,恐怕也只會自我欺騙。安心罷,聖人與皇后殿下越信任叔母,叔母便越是地位獨特。太子、魏王討好她都來不及,更不會在眼下這時候得罪她了。”雖說這其實並非真定長公主所願,但皇子們有一群姑母,若不能得到這兩位的信賴,將來新君又如何會另眼相待呢?

    “這年節中,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王玫輕輕一嘆,“我在西市的那家茶肆,本想著二月趁著你得狀頭的時候開張,如今里坊皆關閉戒嚴,卻不知趕不趕得及呢。便是趕得及,那時候大約也沒多少人有心思飲茶罷。”

    “卻也未必。”崔淵道,“愈是慌亂,便愈須得飲茶取靜。飲酒作樂不像樣,飲茶會友卻正當時。且訪親送友禮尚往來者,也須得借著省試張榜的好時機。”

    他說得信心十足,王玫不由得淺淺笑起來,心中的擔憂也消去許多。

    因崔沛恐怕接連幾日都無法過來,崔簡原本定在十六日便進學,如今也不得不自行安排了。崔淵索性將他帶去鄭國公府,見一見白事的場面,也考驗他的禮儀規矩。王玫則安心地跟著真定長公主進了宮。  

    長孫皇后回宮之後仍住在立政殿,晉陽公主與衡山公主亦依舊陪著她住在側殿中。兩位小公主聽聞宮婢稟報後,便一前一後將她們引到立政殿前的八角亭里。長孫皇后正在裡頭賞雪,太子妃蘇氏、晉王妃杜氏都在旁邊侍奉。

    長孫皇后的神情實在太過平靜,完全不像是一位剛得知愛子遇刺的母親。當然,她應該也知道,魏王李泰毫髮無傷,委實不需將擔憂流露出來。喚真定長公主坐下,又受了王玫行禮之後,她的嘴角略牽了牽,嘆道:“上元之夜,偏偏如此不安寧。”

    “聽聞青雀遇刺的時候,我簡直驚得反應不過來。”真定長公主道,“幸而他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阿閻如今身子也重呢,可別受了什麼驚嚇才好。”說著,她輕輕拍了拍長孫皇后的手:“阿嫂安心罷,吉人自有天相。連神佛都保佑著青雀呢,往後必定也會平平安安的。”

    王玫聽了,心頭一動。她先前卻不曾想過閻氏,如此說來,太子這一著刺殺確實選的時間再巧妙不過。若當真能刺殺成功,不但李泰身死,閻氏悲痛之下也很可能保不住腹中的孩兒。魏王府只剩下李欣一個庶長子,還會有什麼威脅?只可惜,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長孫皇后頷首:“承你的吉言,他們倒是都無妨。不過,魏相卻未能熬過去。”

    真定長公主回道:“阿兄痛失愛臣,眼下恐怕不好受罷。”

    “可不是麼?”長孫皇后長嘆,“昨夜他暴怒得在我跟前都發了半夜火,聽得魏相的消息後,便像被冰水潑過似的,蔫了下去。聽聞魏相還想寫個摺子遞給他,沒有寫完便去了。他對著半張摺子看了許久,總算清醒了些。”

    真定長公主沉默片刻,接道:“生死有命,阿兄也很不必過於自傷。”

    “他就是這樣的脾性。”長孫皇后搖了搖首,又望向圍攏在身邊的晚輩們,“我們說這些,想必你們這些小娘子也不喜歡聽。阿蘇回東宮去罷,你理事也忙得很,不必在這裡耗費時間。兕子、幼娘不是一直念著阿王麼?帶她去偏殿坐一坐也好。阿杜也去罷,你們年紀相近,雉奴與子竟也交好,很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一眾晚輩便都行禮告退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風雨之前  

    在看似情真意切實則意味深長的寒暄中,王玫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太子妃蘇氏的神色變幻。她幾乎能夠確定,太子妃絕對不知道太子如今正在籌劃著名做些什麼。不然,她怎麼可能保持如此淡然溫和的神態?猶記得當初太子魏王爭道的時候,她還難以掩飾受到的驚嚇呢。當然,端詳蘇氏的絕非她一人,陪著蘇氏說話的晉王妃杜氏、晉陽公主都正在暗地裡打量著。至于衡山公主,頗有幾分心不在焉,時不時地蹙起眉,仿佛正在想些別的事。

    蘇氏與她們說了幾句話,便帶著兩個太子良娣走得遠了。兩位小公主、杜氏、王玫來到偏殿中坐下後,宮婢陸續給她們上了熱茶。

    “表嫂。”衡山公主悄悄地挪過來,壓低聲音,“鄭國公去世,是因昨夜四阿兄遇刺?”

    王玫抬起眼:“貴主怎會這麼想?鄭國公纏綿病榻已久,聽聞年前便病重了罷。”

    “幼娘……”晉陽公主有些無奈地接過話,“你到底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前幾日阿爺還帶著太子阿兄、九阿兄去了鄭國公府看望呢。若不是鄭國公病情重了,阿爺也不會這麼急急忙忙地去探他了。”  

    衡山公主輕輕哼了一聲:“阿姊還當我什麼都不懂呢。若不是鄭國公病情好轉,阿爺為何會許下你與那魏叔玉的婚事?堂堂嫡出公主下降,難不成還是為了沖喜?”

    晉陽公主一時無言以對。王玫則驚訝極了,想不到晉陽公主如此年幼,聖人便給她定下了親事。此外,魏徵怎麼說也是年過花甲之人了,怎麼還會有適齡的兒子與年方十一歲的晉陽公主相配?崔府與鄭國公府來往甚少,她對其家眷並不了解,還須問一問崔淵方可。晉陽公主如此聰慧溫和,又生得美貌,可千萬不能所嫁非人。便是魏徵之子又如何?也並不意味著一定是良人。杜荷還是杜如晦之子,房遺愛還是房玄齡之子呢。

    杜氏便道:“幼娘莫擔心。九郎已經奉阿翁之命去弔唁了,也會問一問鄭國公府如今到底是何等情形。想來那魏叔玉是魏公長子,必定是能撐得起家業的。”

    長子?王玫眨了眨眼,難不成是庶長子?將近五十歲才生出嫡子的難度未免也太大了罷。以最寵愛的嫡出女兒下降給魏徵的庶長子,聖人果然十分看重這位心腹愛臣。只是如今他去世,說不得完婚便要等到三年之後了。這樣也好,晉陽公主還能多留幾年,不必像兩位姊姊那樣,十二歲便出嫁——這般年紀就出嫁,簡直就是摧殘未成年少女。  

    “貴主也是關心則亂。”想到此,她也接道,“這樣罷,我回去問一問四郎。他結識的人多,或許便有與魏叔玉走得近些的。實在不成,也可結交一番,考察他的品性。至於鄭國公過世,恐怕也不過是巧合而已。能以病困之體勉強支撐到如今,已然不易了。”就算魏徵當真是被太子的所作所為氣得病情加重,如今誰又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呢?

    衡山公主神色微霽,仍咬著嘴唇道:“你們都當我是孩子,還不許我……”她說到此,又有些落寞起來:“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麼可能走到如此境地。換了我是阿爺阿娘,也不願意相信。”她說話之時,聲音格外低沉,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晉陽公主將侍奉的宮婢都遣了下去,面上浮現出幾分薄怒:“幼娘,難不成你如今還不知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若繼續莽撞下去,我便只能讓阿娘給你禁足,好好教一教你了。免得你連禍從口出的道理都不明白!”

    衡山公主懨懨的,只往王玫身邊又挪了挪,卻並未回話。見她如此沒精神,王玫不免也有些心疼,輕輕地將她攬在懷裡。杜氏溫聲道:“兕子莫急,幼娘也是心裡替兄長們擔憂而已。說起來,昨夜刺客之事,聽聞還牽連了崔郎君與千牛備身王郎君?兩人都無事罷?九郎接到消息之後,心裡也擔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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