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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影聽了先是愕然,然後就嬌笑起來。
jú花道:“你別笑,我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實在想不出還有旁的理由了。”
雲影戲謔地說道:“也許因為葫蘆長得好看討喜,所以板栗才喜歡他呢?”
正說著,劉嬸進來道:“板栗小哥醒了麼?我來餵他吃奶吧。”
雲影笑道:“板栗有哥哥陪著,都忘記吃奶嘍!”一邊將小娃兒遞給劉嬸,劉嬸抱回自己屋裡餵奶不提。
jú花也抱小蔥進房間餵奶。
一番忙碌後,好容易將雙胞胎兄妹伺候好了,jú花跟雲影一人抱一個逗著玩,連同葡萄抱著的小井兒,三個奶娃比賽似的笑鬧,小葫蘆也開心地在一旁湊趣。
院子裡,張大栓、張槐和劉黑子則一擔又一擔地往家挑胡蘿蔔,都在河裡洗得乾乾淨淨的,為的是多儲藏一些豬糧,這樣一直到正月初三,都不用再下地挖蘿蔔了,可以安心過年。
張楊見他們忙碌,也去後院豬欄屋幫忙堆放。
熱鬧地吃過晚飯,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大年三十,竟然是個大晴天,雖然陰濕的地方還是結著冷硬的冰凍,但天上明晃晃的太陽讓人心裡覺得十分溫暖,忙碌起來也格外的帶勁。
從早上開始,廚房裡就沒停過火,鍋里也始終燒著各種吃食,女人們在廚房忙碌,男人們則上墳、貼門神、迎財神,張羅柴火等一應雜物,在外忙碌。
人真是最奇怪的動物,張家今年不僅添了人丁,張楊還中了秀才,這個年自然是不同以往,喜慶熱鬧中還透著蓬勃興旺之意,可是jú花雖然也高興,但心裡還是懷念在這個世界度過的第一個年三十晚上。
那時候,一家四口好不容易擺脫貧困,年夜飯也不太豐盛,但jú花跟爹娘哥哥圍坐在油燈下,吃喝談笑,聽爹娘講古,那溫馨的氛圍,那菜餚的美味至今讓她無法忘懷。
也不是說如今的菜就不好吃了——只有味道更好的——只是那年的三十晚上格外讓人難忘而已。
她看著興奮的何氏,心道,也許婆婆不是這麼想的吧,今年對她和公公來說才是意義非凡的一年,這一副興旺發家的形景,更有劉黑子一家能支應使喚,還有比這更喜人的麼?
劉黑子接來了老娘,一家人暫時擠在後來加蓋的西廂房裡,因為槐子想明年再另外蓋房給他們一家住,為的是等荒地開出來後,也好確定位置,便宜照管。
至晚,劉家雖然幫著忙了一整天,卻拒絕跟張家一桌吃年夜飯。張大栓兩口子也怕他們不自在,便將準備的各樣東西都分了他們些,讓他們一家回屋吃,
秦楓和雲影本是在張家過年的,但兩人哪裡能安靜下來?從下午開始,幾乎全村的人都過來請他們,於是秦楓就跟周夫子一樣,吃起百家飯來;雲影則只去了趙家——趙清是她徒弟嘛,還有李長雨家,也是因為宛兒一再相請,她就過去湊了會熱鬧。
jú花覺得當娘了真的有很大不同,往常幾個大人,說笑玩鬧十分輕鬆自在,如今非得將兩個小祖宗伺候好了,才有心思干別的,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悠閒?
好在有葫蘆,jú花特意跟哥嫂打招呼,早早地接了他過來陪板栗,因此也未出現奶娃子大哭大鬧煞風景的情形。當外面炮仗不停地響起的時候,板栗和小蔥都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僅沒有被嚇哭,反而十分興奮。
年夜飯自然另有一番熱鬧,鄰裡間互相邀請喝一杯酒等,也不必一一細說。飯後,張槐和張楊抱著雙胞胎,jú花跟何氏騰出手來收拾碗筷,完了再包餃子——初一早上就吃餃子了。
稍後,劉嬸跟葡萄也過來幫忙。
餃子餡是早就準備好的,張大栓則親自上陣擀餃子皮。為了說話熱鬧,何氏直接將這一攤子搬到堂屋來。她一邊包餃子,一邊擔心地問jú花道:“這兩娃兒咋還這麼精神哩,往常這個時候不都睡了麼?要是他們鬧過了頭,不睡了咋辦?”
說完看了看一旁的槐子和張楊,兩人正和葫蘆嬉笑逗趣,惹得板栗咿呀大叫,脆笑不斷,活潑的很。
jú花含笑道:“不礙事,待會葫蘆一走,他們就該睡了,眼下不過是一時開心。”
劉嬸笑道:“今晚熱鬧,也難怪娃們都不想睡,我家小井兒也沒睡,跟他奶奶在玩哩。”
正說著,就聽槐子叫道:“劉奶奶,過年好!”
大家轉頭一看,是葡萄奶奶從外面進來,滿頭銀髮,手裡攥著個小包裹,走路顫顫巍巍,笑得慈眉善目。
何氏急忙招呼道:“劉嬸,你老人家好。槐子,快端板凳給劉奶奶坐。”
其他人也都紛紛招呼,劉奶奶坐下後,在屋裡掃了一圈,笑道:“人多就是熱鬧。我家井兒睡了,我就想著過來湊湊趣,也好給東家拜個早年,就便送點針線活計給板栗小哥兒和小蔥姑娘。是我做的,眼神不好,也不成個樣子,東家不要嫌棄笑話才好。”
說著將膝蓋上的小布包打開,露出裡面兩雙紅色虎頭鞋和兩頂紅帽子,拿出一頂帽子,讓槐子幫板栗試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劉奶奶
槐子高興地謝過劉奶奶,接過帽子展開,圓圓的樣式很普通,卻觸手軟和,夾層里襯了些棉花,往板栗頭上一扣,大小正合適,那紅艷艷的顏色在燈光下襯得板栗小臉粉光瑩潤,黑眼珠粲然,再咧嘴無齒一笑,活像年畫上的娃兒。
於是,滿屋子都是稱讚感謝聲,何氏張大栓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槐子又高興地拿了雙小鞋子往板栗腳上穿,張楊見了也忙湊過去給小蔥試戴帽子。
要說張家人為啥這麼高興?那是因為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的東西可是帶著福氣的,何況這帽子和鞋子還是劉奶奶親手做的。
鄉里習俗,若是哪家老了人,那人只要過了八十歲,喪事都會大辦,喜慶的很。他們的遺物自然會被兒孫瓜分,就是喪禮酒席上的碗筷也會被人偷回家。主家也不會生氣,事先還會多多地準備些碗筷之類的讓人偷——都想沾福壽。
這劉黑子的老娘已經八十三了,算得上高壽。據云影說,她耳不聾眼不花,身上沒病,精神也好,還有得活。她是老來得子,生劉黑子的時候都四十多了。
劉奶奶笑眯眯的,見張家人歡喜的樣子,也沒十分得意,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情形。她坦然的很,平和如鄰家的老奶奶,並不像兒子和兒媳婦,在東家面前一副惶恐感激的模樣。
她仔細地瞅瞅板栗和小蔥,摸摸兩人的小腦袋,不停地點頭,夸道:“好娃兒,結實的很,怪道叫板栗;小閨女也好,水蔥似的。這兩名字都好的很,跟咱農家人貼得近,叫起來也親。”
jú花聽了十分歡喜。微笑道:“劉奶奶旁的東西也嚼不動,待會餃子包好了,煮了吃兩個,再帶些家去,明早煮了吃。這餡兒裡面的肉都剁成肉末子了,摻了些蛋糊和菠菜,十分軟和,也不膩。老人家吃沒事。”
劉奶奶聽她說了,起身到桌前來看餃子餡——綠瑩瑩的菠菜夾著粉紅的肉糜和金黃的雞蛋,果然好看,稱讚一回。又道:“我們貧苦人家,就算上了年紀,也沒那麼講究,啥都吃,命硬的很。就那後山的橡子果兒,往年也是常煮了來吃的。煮了又蒸,也不算十分難吃,不過比如今洗出來的橡子麵粉可差遠了,沒那麼細滑。吃了也不容易克化,拉不出來屎。”
劉嬸笑道:“瞧你老人家說的,咋不難吃?要是好吃的話,為啥大夥只要家裡有吃的,都不去撿來吃哩?也就餓得沒主意的時候,才弄了來吃。如今當然不一樣了——這東西成了寶了。”
說笑一會,劉奶奶見jú花飛快地包餃子。微笑聽她們說話,也沒太多言語,打量了她一番,對何氏道:“你這兒媳婦是個福氣厚的。”
何氏聽了嘴咧老大,謙虛道:“她小人兒哪能有啥福氣?你老人家才是有福氣的哩。”
劉奶奶不緊不慢地說道:“嗯,我不能看錯,是個福氣厚的。能吃得起苦,也享得起福!”
何氏更高興了。見jú花只是笑,並不當這話是真,只怕還以為劉奶奶奉承她哩,便對她道:“劉奶奶這話可不是瞎說的。人都以為有錢富貴了就算有福,其實全不是那麼回事。甭管你是窮是富,都得經歷些事——人一輩子哪能沒個坎兒哩。不是能吃苦的人,就不容易過去這坎兒;不是那能享福的人,壓不住富貴,傲嬌起來,再大的家業也讓能他敗了。劉奶奶誇你耐得貧受得富哩。”
jú花聽了一愣,遂笑道:“劉奶奶真是抬舉我了,我哪有那麼出息,遇事也是慌張的很。”
劉奶奶笑道:“少奶奶性子淡,也不少剛硬,這樣人甭管窮富,都能隨高就低,遇事也不容易鑽牛角尖,最是心寬。”
jú花這才詫異,這劉奶奶到底一把年紀了,經歷太多的世情,眼睛倒是毒。自己除了本性不好強外,前世最喜歡讀莊子,遇事更是本著“盡人事,聽天命”的原則來處理,確實不喜鑽牛角。老人家句句話普通,卻很有些意思。
她並不計較自己有福沒福的問題——人們對福氣各有看法,端看你如何去想。在有些人眼裡,她穿越的遭遇怕是慘到家了,可是她確實如劉奶奶說的,覺得自己是有福的,而且很滿意目前的日子,覺得比前世過得還好。
何氏滿心歡喜,jú花可是她看中的,甚至比槐子還早看中,她當然高興了。她最得意的就是跟jú花之間的相處根本不像婆媳,就像母女。劉雲嵐也敬重楊氏,但她們還是像婆媳。
她笑嘻嘻地對劉奶奶道:“你老人家說的話我聽了最是窩心了。”
槐子抱著板栗,也湊過來看她們包餃子,聽劉奶奶這麼說jú花,瞅著她微微一笑,他將兒子掂了掂,道:“劉奶奶,你瞧瞧,咱是不是也有福氣?肯定有。是吧?”
這麼自問自答的,惹得何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吧!”
劉奶奶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娶了少奶奶,自然是個有福氣的。不過要惜福,不惜福的人敗起來也快的很。”
槐子聽了一愣,然後笑道:“放心好了,我這人小氣的很,只會聚福,不會敗家消福的。”他覺得這老婆婆怕是聽見了外面的閒話,所以特特地拿話點他,因而心下頗為感激。
說話間,包了好些餃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墊了紗布的篩子裡,兩張篩子放不下,又騰出了兩塊菜缸的木蓋子安置。
小娃兒們終於撐不住了,一個個眼皮打架,打發他們三個睡下後,青木和劉雲嵐才過來,一看堂屋裡的情形,笑道:“餃子包好了?雲嵐還說來幫忙哩。葫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