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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喜聽得十分認真,還不住地點頭;jú花和竹子聽得傻眼——兩人咋站在鋪子裡拉起家常來了,不由得一齊偷笑。
這時,鋪子裡進來兩個鄉下媳婦,其中一個黑紅臉,高聲招呼道:“掌柜的,買一面篩子,再拿兩隻砂鍋。”
來喜急忙就過去應付主顧了。
就見他搬下四面篩子、好幾隻砂鍋讓那媳婦挑選。那黑紅臉的媳婦翻來翻去地挑了半響·每一面篩子和砂鍋都被她拿起來掂量了一番,仍然無法決斷,看得一旁jú花和劉小妹代來喜著急。
來喜卻笑嘻嘻地摸起一面篩子,對那媳婦道:“就這個吧。瞧,這篩子編得多結實,篩眼均勻·篾條也削的光滑,不會毛糙戳手,比那三面都要好一些。砂鍋麼,呶,就這個吧。”說著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有清脆的“鐺鐺”聲傳出,便點頭說好。
那媳婦像是十分的信任他,歡喜地接了過來,跟著他去付錢。
另外一個媳婦卻轉到了劉家的篾器貨架旁,拿著那個小籃子對來喜問道:“掌柜的,這個籃子咋賣哩?”
劉小妹見有人問她二哥的籃子,高興地兩眼放光,急忙跑過去對她說道:“你問這籃子麼?噯喲,這個籃子可是精緻的很······”
不料來喜走了過來,打斷劉小妹的話,對那媳婦道:“這位大嫂,你要是買籃子裝菜、洗衣啥的,這個不大合用哩,也小了些。”
劉小妹急了,急忙插話道:“可以裝些針線活計麼,出門帶著也方便哩。”
那媳婦點頭道:“是哩,我也是這麼想的。要幾文錢?超過五文我就不要了。要是賣那麼貴,還不如回家讓我男人幫著編一個哩!”
劉小妹一聽傻眼;jú花無奈地想,人家編的這麼精緻,賣五文把你,吃飽了飯沒事幹麼?
來喜笑道:“大嫂說的對,咱莊稼人,花那個冤枉錢買這不划算。你有五文錢,不如買那邊那個籃子,又大又結實,裝的東西還多,不比這個好?咱們掙錢也不容易,針線活計隨便用啥裝不都一樣?既然大嫂說大哥會編,那就讓他編個小點的,也是一樣用,就省得買了。”
那媳婦聽得有理,連連點頭道:“那就買那個大籃子吧。這個不合算哩。”
黑紅臉的媳婦過來對她說道:“你聽來喜小掌柜的沒錯,他不會害你亂花錢的,要是見你買不合用的東西,他還要勸你甭買哩。”
於是兩人挑好了東西出去了,劉小妹的籃子自然是沒賣出去。
來喜等她們走後,對劉小妹細細地解釋道:“這賣東西也是要看人的,這人是不會捨得花多錢買你家那個籃子的她就算是問,也只打算出很低的價錢,要是我跟她說了這籃子的價錢,說不定就要吵起來,不如勸她甭買——反正她肯定是不會買的,沒的浪費口水。”
劉小妹這才明白先前他攔住自己的話頭是為了這個,十分抱歉地對來喜道:“都是我見她瞅那籃子,以為她想買,心裡一高興就……呵呵!她說她男人會編,那幹啥還要買那個大籃子?自家編一個用不好麼,又不用非要那麼好看。”
來喜搖頭,笑著斜了她一眼,有些神秘地輕聲道:“她男人要是真會編,她是肯定不會買的不過是為了找藉口還價罷了。”
jú花和劉小妹聽了咋舌,這麼點小生意,都有這麼些竅門這錢實在是不好賺哩。劉小妹佩服地對來喜道:“怪道我三哥誇你靈泛哩!”
來喜聽了分外高興,瞅著小妹笑個不停,弄得她紅了臉,便白了他一眼。
竹子她們轉悠了一會,跟jú花說要先去集上了,約好了回頭到鋪子裡來等,到時一起回家。jú花叮囑了她們幾句,讓她們有事到這來找來喜報信,竹子便帶著妹妹林子、小燕跟另外兩個媳婦一起去了。
這裡jú花又等了好一會,才見張槐和周小滿趕著空牛車過來劉小妹埋怨地說道:“咋忙了這麼久哩?不是說卸了貨就來的麼?竹子她們都走了半天了,哄得我們呆呆的在這傻等。”
張槐先對jú花笑笑,又告訴劉小妹道:“正好清輝那邊來人提貨,談了些生意上的事。要不是你們來了,我總要請他吃頓飯才算不失禮,剛才只好說今兒不方便送了他半斤木耳哩。”
jú花關切地問道:“那你就該陪他去的,我們自己逛又不是不成。”這應酬雖然令人討厭,卻是非常重要的。
張槐笑了:“他也急著要走,就沒客氣那麼多了。咱們也去吧,不早了哩。逛完了早些家去,免得你娘著急。”
來喜見jú花、劉小妹、小秀、小翠跟著槐子、周小滿往集市去了,十分羨慕,恨不得關了鋪子也跟著去逛。他整天呆在集市,當然並非真想逛街,不過是想陪人罷了。
晨霧已經散盡,街市上熱鬧的很,挑著擔子的鄉下漢子、背著簍子的老大爺、挽著籃子牽著娃的小媳婦,如jú花和劉小妹等人一般小聲指點不休的鄉村女娃,一派繁榮的集市景象。
逼仄的街道兩旁,每隔一段就有一條細窄的巷弄,目光盡頭或是籬笆牆的一角,或是河對岸的人家,巷子裡不時地有頑童奔出,嬉笑著在街上鑽來鑽去,在人群中穿插而行。
jú花他們也匯入人流,千層底的布鞋悠閒地踩在青石地面上,無聲無息,身處喧囂的街道,心底里卻泛起清幽寧靜的感覺。
目光依次打量兩旁的鋪子,賣油條包子的攤位發出誘人的香氣,引得那小娃兒駐足不前;豆腐店門口有人用豆子換豆腐;香油坊傳出的香氣最是濃烈,一股炒熟的花生香味和油餅的味兒;日用雜貨的鋪子生意最是興隆。
忽見前面鋪子門口擺了一張大門板,上面陳滿了粗糙的絹花、銀色的鐲子和各種簪環——也不知真假,以及各樣艷麗俗氣的脂粉盒子,小木梳、篦子等梳妝用具,劉小妹和小秀立即就停住了腳步,上前挑揀翻看起來。
jú花瞧了一眼,就不大感興趣,為了等她們,便將目光移向別處,見隔壁是賣布匹的鋪子,正想進去瞧瞧,忽覺一隻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耳邊傳來張槐溫和的聲音:“要不咱們去瞧瞧那布?”
.第二百六十三章 水鄉小鎮的風采
jú花仰頭看他,見他溫柔地看著自己笑,手也被他握得緊絮的,目光中有些心疼,忽地明白過來:他見小妹她們都去挑那些女娃兒喜歡的裝飾,偏自己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恐怕是以為自己傷心臉上的丑顏,故而才忌諱那些的。
她心下瞭然,便對他笑道:“我去挑把梳子,再買只木簪,回頭讓小燕教我個簡單的法子,到熱天的時候把辮子挽起來,也涼快些。”
張槐聽了十分驚喜,忙笑道:“噯!”
於是牽著她的手,兩人一起上前挑揀了一番,挑了一把細齒楊木梳子和一隻木簪,那木簪樣式雖然簡潔,卻顯得質樸溫潤,讓jú花十分喜歡。
兩樣東西,共計八文錢,張槐就掏出錢袋,數出八文給那小二。jú花也不言語,微笑看他付錢,心道,這麼好打發的女友,真是便宜你了。
槐子見jú花安靜等他付錢的樣子,跟小媳婦似的,十分歡喜,又輕聲問道:“不想挑點旁的東西?”
jú花小聲對他道:“這些東西都差的很,不好。你瞧那花兒,扎得那麼難看,還不如每天早上在田野里掐新鮮的花兒戴哩;那些簪環都不是真銀子的;那脂粉也不好,塗在臉上跟那花臉媒婆一個樣了……”她挨個地將人家的東西批判了一遍,聽得槐子抿嘴輕笑起來。
小秀、小翠和劉小妹挑了半天,居然也沒看中什麼東西,又或者是捨不得錢,總之,她們反而啥也沒買,於是又進了布行。
幽深的店鋪,長條形的木質櫃檯十分寬闊,一頭架著數十卷花布,櫃檯後的貨架上也陳列了各色布料·其中不乏綢緞的料子。
掌柜的居然是個俏麗的小媳婦,身著紅色衣衫,迎著他們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都是風情·她將六人一掃,眼光便定在四個小女娃的身上,熱情地問jú花要買啥樣的布——因為jú花雖然是村姑打扮,卻十分坦然鎮定,又蒙著面巾,看上去有些神秘。
這回jú花買了不少棉布,想著幫爹娘、哥哥都做幾件夏季單衣裳·自己也要做幾件,嗯,也幫槐子做兩件,於是包了好大一包,讓槐子拎著;劉小妹和小秀也買了些,自然是周小滿抱著了。
喜得那小媳婦眉開眼笑,她還以為jú花是個大有來頭的人哩,便竭力向她推薦那些綢緞料子。
jú花微笑對她搖頭·也不解釋,心道,你當我是大家小姐裝扮的麼?咱可是實打實的農家妹子哩。*.
出了布行·又逛了一段,這條街道就到了頭。
拐個彎就是自由集市,那擺地攤的就多了。jú花立即高興起來,兩眼不停地四處掃描,想找些新鮮的玩意,究竟要找啥,她自己也說不清。
賣雞蛋的老婆婆,賣魚的壯實漢子,還有賣山芋秧子的,jú花奇怪地問道:“咋這麼早就插山芋哩?”
劉小妹道:“這個品種不一樣哩。”
忽地jú花瞧見一個媳婦·面前的籃子裡裝了兩隻小黃狗,嗚嗚咽咽地輕叫著,在籃子裡轉來轉去,驚奇地問槐子:“還有賣狗兒的?”
槐子笑道:“當然有了。賣幾文鏤也是好的。”
jú花見那小狗兒十分的精神,不過家裡已經有兩隻狗了,不好再買的。她笑問槐子:“要不你買只狗餵著?”
槐子笑道:“我哪用得著買·楊子從狗蛋家逮了一隻狗哩。他本要逮兩隻的,我爹說又不是餵了賣,逮那麼多幹啥,這才只逮了一隻。”
賣狗兒的隔壁是一擔扁簍子,裡面黃絨絨的全是小雞娃,“啾啾”地叫著,細嫩的聲音引得不少小媳婦圍著觀看、問價,那狗兒籃子面前卻無人駐足,那媳婦就羨慕地瞧著賣雞娃的老漢。
這地攤上真是五花八門,紮好的竹掃帚、篾編的家什、糙編的帽子,問了問價錢,比來喜鋪子裡賣的還便宜,不過質量也次一些;還有好些賣吃食和小玩意的,賣青菜的反而少,想是不大好賣,因為在這鄉下,即便是大戶人家,家裡也是有人種菜的。
jú花果然瞧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ˉ賣樹苗的,她跑過去殷切地問那莊稼漢:“大叔,這是啥樹苗哩?”
那黑臉膛的漢子熱情地回道:“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哩,這是棗樹;這個是野桃樹——味兒特別好,不然我也不能拿來賣,早扯了扔掉了;這個是板栗樹苗。你沒見過板栗吧?那可比毛栗子大多了,樹也長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