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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ú花笑道:“在靠近豇豆那邊的壟溝里,被瓜蔓子蓋住了,我是一腳踢到了,才看見的。”
楊氏道:“不該摘了,該留著養老了做種才好。”
jú花道:“不是還有麼,再留就是了。”
吃晌午飯的時候,楊氏將狗蛋娘上門退親的事說給鄭長河跟青木聽了。
鄭長河氣得一摜碗道:“這李老大走了狗屎運,日子過成這樣還得了這麼個好兒媳。”
兒媳讓人搶過去了,他著實心裡不慡快。
青木一聲不吭,低頭吃飯。
他心裡也是很不痛快的——梅子跟jú花來往玩耍這麼久,沒喜歡上自己,卻喜歡大了她那麼多的李長明,這真是叫人想不透。
要是沒有昨天上門求親這事,他肯定對梅子嫁李長明這事無所謂;可是求了親,又退親,雖然只是一夜的工夫,他就覺得自個好像一頭耕牛似的,被拉到集上溜了一圈,卻沒人瞧上來買他,又或者是買了竟然又退掉,說他不是頭好牛。
jú花擔心地瞧著哥哥,心道,他本沒對梅子起心思的,這麼被人折騰一回,也實在是讓人氣悶。
雖然他是哥哥,可是這個少年也才十幾歲,這事別在他心裡留下疙瘩才好。
青木也不過是心裡不痛快罷了,疙瘩是不會留下的。
他傍晚下學的時候,碰見李長明,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就錯身而過了。
青木見他沉默著一張臉,想狗蛋娘應該還沒有跟他說這親事,否則他不會是這副神情。
他吃過晚飯,見天還亮著,就拿了書到河邊坐下看,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的。
jú花洗衣服的石板旁邊,那春天種下的柳樹被水淹了一回,雖然沒被沖走,也受了些影響。他後來又加固了泥土,好歹活了下來,但並沒有長高多少,卻是發了不少的柳條,隨風飄動著。
暮色漸漸濃了,村中那裊裊的炊煙也融入暮色中,遠處傳來幾聲蛙鳴,四周卻靜的很,一輪明月斜掛在半空,照得小清河也波光粼粼。
忽地,他回頭,見jú花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他望著妹妹,並沒有說話。
jú花靠在青木的身邊,和他一起聆聽那些聲音,看著落在河裡隨著流動的河水不停變換形狀的月亮。
身邊極靜,靜得能聽到水滴落入河裡的“滴答”聲,讓她想起那句“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的歌詞,不過,這聲音是另類的清脆。
好一會,jú花才輕聲問道:“哥,退親了,你生氣麼?”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長明定親
青木嘆了口氣,輕笑道:“也不是生氣,就是有些……不慡快。我也說不大清楚哩。你說,我原先也沒想過這事,昨兒我本是不想應承的,可是娘也說了,要是有好的也不考慮,死抱著那過幾年再成親的話,說不定就過了那村沒那店了。我覺得娘說得在理,就想了個法子,說她家要是能等得起,就定親。誰想又是這個結果。”
jú花道:“還不是狗蛋娘,猜錯了閨女的心事,她以為梅子喜歡你,就忙忙地託了黃奶奶來了。這也沒啥。咱快要蓋房子了,家裡也越來越好了;你跟原先比,也讀了些書在肚子裡,這麼好的條件,往後啊,上門求親的只會越來越多,你要擦亮了眼睛找媳婦才成。”
青木聽了就笑起來,對她說道:“這找媳婦實在是麻煩。我昨兒應了這門親,還有一層意思在裡頭,那就是梅子是咱一個村的,因她常跟你在一塊玩,那性子咋樣都是曉得的,娶回來也不會有大差錯,省得我再費心挑媳婦。沒想到偷懶也是不成的。”
jú花認真地對他道:“下回可別這麼想了。你也要注意點兒,看有沒有喜歡的女娃。我想,娶個喜歡的家來,總比娶個啥想法也沒有的人家來強。你看,這梅子和長明哥瞧著很不配,不過我覺得他們肯定能過得好,因為長明哥喜歡梅子,難得的是梅子居然也喜歡他,這可是不常見的。”
青木聽了又沉默了,半響才道:“說是這麼說,我們這些男娃。一年也見不到幾個女娃,哪裡就容易喜歡一個人哩。我是不成的。”
jú花覺得哥哥確實還沒開竅,便笑道:“我往後多請她們家來玩,你就見的多了。就算不能喜歡上誰,也能曉得女娃兒都是啥樣的。省得跟二舅似的,見一個女娃就被迷住了,娶家來才發現不好。”
青木聽了忍不住笑了:“照你這麼說,見的女娃多了。見識就廣了,找媳婦不容易出錯,是不?那咱爹可是沒見過多少女娃哩,娶了咱娘可不是過得挺好;還有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娃兒,根本不出來。她們嫁的人可不是都沒見過面麼。”
jú花也覺得自己這想法有些可笑。
有些人就是挑花了眼,最後反而錯失了那好的;而且把上輩子那一套搬到這來可不成,別到時候反而弄出事來就不好了。
兩人輕聲談笑,身邊不遠處的河邊秋蟲窸窣細聲鳴叫著。
jú花問青木道:“哥,你有沒有想過要一直念書?就是說你想去當官麼,不想種田?”她很想知道這少年的理想是什麼。
青木望著水中不規則的月影,很肯定地答道:“不想做官——我不是那塊料哩。讀書我還是喜歡的,不過我也不大想非要考個秀才回來。種田也沒啥不好。夫子教我們,書真要讀進去了,也不用在乎幹啥;就怕根本沒學到東西,幹啥都一事無成。”
jú花笑道:“可是,哥你就喜歡種田麼?你沒想過去外邊瞧瞧?”
青木卻笑道:“我連田都沒種好哩,蓋個房子還要算計半天,哪裡有心思想旁的?要是往後日子過好了,我帶你去清輝縣瞧瞧。不過夫子說。那些高官豪富,也不是都活得好的,他們有他們的苦處和煩難,這倒是我以前沒想到的。他說不管做啥,只要這是你心裡立意要去做的,那再苦再累也會覺得喜歡。”
他停了一下,轉頭看著jú花道:“我眼下就想好好地攢些家業。跟爹娘和妹妹好好地過日子。那些更遠的,我也沒想到哩。”
jú花輕聲笑了,很實際、很樸實的人生理想,她喜歡!
正聊著,黑狗一頭竄了過來。嚇了jú花一跳,忍不住罵道:“這狗,也不出聲,嚇我一跳。”
黑狗在她身邊搖搖尾巴,見jú花趕它走,便又跑到青木的身邊,挨著他坐下。
青木拍拍它的腦袋,覺得心情好多了,站起身對jú花道:“走吧。你還沒做面膜哩,回去幫你做。”
jú花笑道:“今晚不做了,我想睡了哩。”
青木見她又要偷懶,笑道:“娘又要說你偷懶了。我幫你塗,又不費事。”
兩人慢慢地往家走去,黑狗在前面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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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長明吃過了晚飯,被笑眯眯的李長星給叫了出來。
他問道:“長星,啥事?我要睡了哩。”
李長星不說話,扯著他到了自己的家裡,他娘程氏正坐在油燈下fèng衣裳,和坐在一旁的黃奶奶閒談。
李長明忙叫了聲“黃奶奶”,又叫了程氏“三嬸”,然後奇怪地望著李長星,不知他拖自己過來做啥。
李長星給他端了根小板凳,終於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來,對黃奶奶說道:“黃奶奶,我哥來了。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是真的麼?”
黃奶奶望著有些鬍子拉碴的李長明,笑道:“當然是真的。長明啊,梅子娘答應把梅子許給你了。你找人上門去提親吧。不過,梅子娘想見見你,她有話要跟你說哩。”
李長明被這消息砸得頭有些暈,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不是說……不是說……不樂意麼?”
程氏見他失態,嗔怪地說道:“瞧你說的,難不成她改了主意,你還不高興?”
李長星鬼精地湊近他,小聲道:“肯定是梅子。是梅子樂意,她娘沒法子,才答應的。我說的沒錯吧?要是你當初不請黃奶奶上門,這親事不就沒指望了?”
李長明激動地回過味來,連連點頭。他感激地拉著李長星的手,一時間不曉得如何是好。
黃奶奶笑對他說道:“你也甭慌。梅子家既然應承了這門親,就不會難為你的。不過長明,我要跟你說,狗蛋娘心裡頭不順哩,她說不定要罵你,或說些氣話,你可要忍著點,總要讓她出了心頭這口氣才好。”
李長明急忙道:“她是長輩,說話我只有聽的份,說啥也不會回嘴的。黃奶奶,你就放心吧。”
程氏又殷切地叮囑道:“狗蛋娘把梅子當寶貝一樣疼,她都答應了把梅子嫁你,肯定不會逼你出彩禮啥的,要不你借了債,梅子嫁了過來,日子也不好過不是。我猜她怕是要提些條件,說不定要你成親後分家單過。真要是這樣,你也要答應。這兒子娶了媳婦分開過的,也不是沒有,不過是早晚的事。”
李長明也肅穆答應了。
他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狗蛋娘會怎樣對他。
可是這一趟是一定要去的,他也相信狗蛋娘不會無理對他,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對黃奶奶道:“那我們走吧!”
黃奶奶點點頭,先出去了。
李長星急忙拉住李長明的胳膊,低聲道:“你甭慌。管她咋說,這媳婦是娶定了。讓她說你兩句,你還能少塊肉?”
李長明拍拍他的手,表示自己心裡有數,便急忙追上黃奶奶,攙著她往梅子家去了。
當頭淡淡的月光,照得人影縮成一團;各家的院子裡雖然透出了或高或低的人聲,夾著一兩聲狗叫,屋裡卻大多是漆黑一片。
李長明卻覺得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下的樹木、院落、房屋無不被照得清清楚楚,讓他的心也亮堂堂的,風兒也好柔和哩。
到了梅子家,饒是李長明已經做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陣仗弄得心裡七上八下的。
只見堂屋裡點著兩盞油燈,與旁人家的漆黑一片不同,這兩盞油燈雖然昏黃一片,倒也照得屋裡清楚的很。正中間的桌子旁邊,秦老友、狗蛋娘、狗蛋奶奶,正正規規地坐著。
狗蛋娘見了黃奶奶,忙起身拉她坐下。
黃奶奶笑道:“我年紀大了,要早些歇息哩。長明我已經把他帶來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回了。”
狗蛋娘見她要走,倒也沒多留,送了她好長一段路,才轉頭回來。
只見李長明坐在小板凳上,很是拘謹地仰望著秦老友和老奶奶。要不是他身材高大,這座位上的落差就壓得他低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