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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壽似乎知道這是為他做的,滿臉興奮地瞧著。每當jú花在他頭上比劃的時候,他就乖乖地不動,任由她比劃一番。
這要是做成小瓜皮帽也不好看;做成尖頂的,頂上墜個小球,垂下來應該不錯。
想好了,便飛針走線地fèng起來。全部fèng好後,頂上的小球卻沒東西做。四顧一瞧,窗台上放了幾粒橡子果兒,是上回劉小妹來拿著玩的。便找了塊紅布,把兩粒橡子果fèng進去,做成一個小球,墜在帽子的頂尖上。
當帽子套到來壽的頭上後,這小娃兒那個高興啊,呵呵笑個不停,竟然還曉得抱著jú花不放,一副好感謝的樣子。jú花一開心,也忍不住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
這時,來財跑了進來,見了來壽的新帽子,立即叫道:“我也要。給我也做一個。jú花姐姐,給我也做一個。”
jú花臉一沉,惡狠狠地瞪著他,也不說話,隨時就要發作——她正等著這機會哩!
來財也不怕她,還要囉嗦。
jú花竄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旋轉九十度一擰,壓低聲音喝道:“你當我不敢打你?你再敢這麼調皮,我就把你扔井裡淹死,把井一蓋,人發現了就說你自個掉進去的。”
來財驚呆了,剛要尖聲叫嚷,jú花迅速用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擰耳朵的手也加了把勁,氣道:“你叫!你敢叫,往後不許你來我家。這是我家,我不讓你來;我喜歡來壽,你大姑也喜歡來壽,讓來壽在這玩;有好東西也不把你吃,給來壽一個人吃。”
嘴裡威脅著,感覺手底下的來財不再掙扎了,這才鬆開兩手,斜了他一眼。
只見這小子死不悔改的樣子,嘴一癟,又要故技重施,準備淚如雨下,她一把抓起籮筐里的直尺——這是她叫鄭長河幫著做的——作勢舉起,怒道:“我的話你沒聽見麼?還敢哭?你要是敢哭一聲,我今兒一準把你趕回家。我連你娘都不怕,我還怕你哭?”
來財果然不敢吱聲了——要是被趕回家,那不是沒的玩了?他還想在大姑家多住幾天哩,上回來就住了一晚上。
他兩眼滴溜溜地轉著,瞅著jú花心道:“這個丑姐姐咋變得這樣厲害起來,先前還敢罵他娘哩。她真敢打自己?”
第九十二章 收拾來財
jú花見他一副刁滑的小模樣,要是自己氣勢軟一點,怕是今兒就別想制住他了,於是毫不客氣地揮起直尺,狠狠地朝著他的屁股抽下去,一邊抽一邊還喝道:“不許哭!你敢哭,晚上不把飯給你吃。要不就給我滾回家。”
她早就想抽他了,這小子皮癢的很!反正穿著棉衣,也打不壞。其實她更想把他褲子脫了,對著那屁股蛋子抽幾下,不然他也不長記性。
來財哪裡挨過這樣的打?
雖說冬天裡穿的衣裳多,可是也能感覺到jú花是下死力氣打的,跟奶奶輕輕地拍他兩下完全不同。要不是穿的衣裳多,這屁股可不要遭殃?
他就要放聲大哭,可一聽晚上不把飯給他吃,還要趕他走,又趕緊憋著。他又不是傻子,jú花姐姐真的打他哩!她一點也不怕娘,也不怕奶奶,大姑也護著她,她怕是真的要趕自己走哩!
可憐的來財,忍不住哭,又不敢放聲哭,這麼憋著,就哭得抽抽噎噎的。他恐懼地瞧著jú花高舉著那直尺,使勁地忍著哭聲。
jú花舉著那直尺,歪著脖子狠瞪他:“不許哭!把眼睛水給我吞回去。要不然我就打頭了。”
來財聽了嚇得連退了兩步,拿手捂住嘴,滿臉驚恐地望著這個丑姐姐。
jú花震住了這小子,便摸摸來壽的頭,對他說道:“來壽最乖了。jú花姐姐就喜歡這樣的乖娃兒,討厭那攆雞追狗的娃兒。jú花姐姐會做許多好吃的,都給來壽一個人吃。”——你饞,我就用吃的來治你。
來壽呵呵地笑著:“糖,吃糖!”
jú花便哄他道:“等會姐姐拿糖給你吃。”
她見來財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眼睛上還掛著淚珠,冷聲問道:“你往後還調皮不?還敢不聽我話不?哼!我回頭直接跟外婆說,往後不許你來我家,只准來壽來我家。”
來財終於軟了下來,抽噎了一聲道:“jú花姐姐,我……我聽話……呃,還不成麼?”
jú花“哼”了一聲道:“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氣。你要是這麼快就改了,那母豬都能上樹了。不過,我也不怕。我敢打你一回,就敢打你第二回;你不聽話,來一回,我打一回。還有,要是下回你再敢攆我的小黑狗兒,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正惡聲惡氣地訓著小媳婦似的來財,忽見青木站在門邊,好笑地瞧著她——jú花啥時候這樣厲害了?這來財可是出名難纏的。
jú花見了哥哥,也沒啥難為情的,反而是招招手,讓他進來,故意問道:“哥,咱倆說好了,要是來財再敢調皮,就把他趕走,誰勸也不成。”一邊對青木使眼色。
青木也收起笑,板起臉佯怒道:“我晌午就想打他哩,見大夥都在吃飯,才沒動手。要是下回再敢這樣,直接拎了扔出去。”說著還反身把房門關上,一副要揍人的樣子。
他擺起臉來比jú花有氣勢多了。
來財見這個高大的表哥也發火了,更加的害怕傷心——他何曾被這樣教訓過?哪回不是他一哭,大人就讓步的?看這樣子,這表哥表姐今兒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青木見他的臉上淚水直流,怒道:“哭啥?我還沒打你哩。你再哭,我真打了。”說著轉頭四處找東西。
jú花忙配合地將直尺遞給他。
青木愣了一下,忍笑接過來,還沒舉起來哩,來財就哭喊道:“青木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往後聽話,再也不攆狗了。嗚嗚……我再也不哭了。”jú花一瞪眼,他的聲音急忙小了下去。
他站在那豎得直直的,也不敢亂動,只把右腳踩在左腳鞋面上,一手捏著衣角,一手不停地背過來擦眼淚,明明是不敢哭,那眼淚就是不能幹——嚇狠了!
來壽指著他叫道:“哥哥,哭……哭……”
jú花抱著他道:“哥哥不要臉,這麼大人了還哭。來壽最乖了——”她轉向抽抽噎噎的來財——“你去跟你娘說吧,就說jú花姐姐和青木哥哥都打你了。讓你娘來找我們,正好大鬧一場,我也好跟外婆說,往後不許帶來財到大姑家來,要帶只准帶來壽來。”
來財急忙淚眼朦朧地保證道:“我不說,我死也不跟我娘說!”這個結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jú花見威逼得差不多了,便又來利誘:“你要是真的聽話了,那jú花姐姐做許多好吃的,就分給你吃。我們村的小石頭,比你還小哩,可聽話了。哪回我做好吃的,不都要喊他來吃?就他沒來,我也是要送些把他的。哼!我瞧你是不可能變聽話的。還是來壽好哩。哥,咱留來壽住兩晚好麼?”
青木接過來壽,抱著往上拋了拋,逗得來壽一陣笑,他瞥了來財一眼道:“好。讓來壽晚上跟我睡。”
兄妹倆硬是拿來財當無物。來財見來壽如此討他們歡喜,便極力在這表哥表姐面前保證,自己往後一定聽話,不調皮了。
jú花聽他說得倍兒順,心道往常怕是保證了不少回,證明他就是個屢教不改的。算了,只要他對自己跟青木有些害怕,來自己家規矩一些就好了,其他的就由二舅操心吧。
兄妹倆暗地裡把來財訓了一頓,幾個大人毫不知情,還在廚房裡忙碌著。
這正月裡來客的日子,就是吃了早飯忙午飯,忙完午飯燒晚飯,總之,女人是整天圍著廚房轉的。
jú花抱著來壽到廚房,外婆見了來壽的帽子,連夸好看;章氏和林氏也讚不絕口。
林氏還以為jú花是為了討好自己才給來壽做帽子哩,誰知jú花見了她也不理,只和大舅母、外婆說話。
原來,jú花想,我幹嘛老當自己是大人?上輩子早過去了,這輩子我不是才十三歲麼?這回就賭氣到底,也省得二舅母蹬鼻子上臉的,老不拿她當數——往常她就把jú花使喚得團團轉,她就是要她明白,自己討厭她!
她瞧著林氏那一身俏麗惹眼的衣衫,覺得極不順眼。大舅母也穿著新的蒙襖外套,還幫著燒火;外婆更是轉來轉去,拿刀弄鏟得忙個不停,就她渾身乾淨清慡地坐那嗑一地的瓜子皮,溫溫柔柔地說閒話。
這真是個有福氣的人。鄉下的女娃沒出嫁的時候,也都有青春鮮亮的顏色;只是這青春短暫的很,嫁了人,生兒育女,那一層鮮亮很快就退去了。
林氏卻是少有的保養好的婦人,那臉上的顏色配上身上的衣裳,還蠻年輕的——這都是沾了外婆的光啊;大舅母就差多了,臉上的光澤早已退去,被歲月的風霜浸染得暗黃枯萎,還不如楊氏臉上鮮亮。
林氏見jú花不理她,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對她說道:“這帽子好看。jú花,難為你哩!幫來財也做一個吧,兄弟倆都戴一樣的,瞧著也整齊。”
來財兩眼紅腫地坐到她身邊,聽見他娘如此說,膽怯地瞧了瞧jú花,想說話又沒敢言語。
jú花實在是佩服這個二舅母,她啥事只想自己,所以啥話都好意思說,你千萬不可跟她客氣。於是,她瞅了來財一眼道:“我手閒得慌哩?要是閒得慌,還不如納兩雙鞋底子。他這樣不聽話的,我才不幫他做。”
來財見jú花這樣討厭他,當著娘和奶奶的面兒就敢說這樣的話,可見自己往後來大姑家的日子不好過了,忍不住眼淚就要往下流,忽一眼瞥見jú花警告地瞪著他,慌忙低下頭,也不吱聲。
汪氏見來財眼睛紅紅的,忙跑過來問道:“咋又哭了哩?頭還疼?讓奶奶瞧瞧。”
來財心道,我頭不疼,屁股疼哩。也不敢說,只說頭不疼了。那膽怯瑟縮的樣子叫幾個大人見了詫異不已——這整天混瘋混攪的一個人,咋變得這樣哩?
林氏見來財眼睛不住地瞄jú花,便懷疑地瞧著她。
jú花坦然地面對她,心道,別說來財不敢說,就是說了又能怎樣?我就打你兒子了,往後來了調皮我還打,打得你不敢來為止!
來壽忽地指著來財道:“哥哥哭,姐姐打。”
jú花傻眼,恨不得把這小子扔出去。什麼叫童言無忌?這就是了。
她見大家都瞧著她,硬著頭皮故作嫌惡地說道:“他要是再哭,我可不就是要打了?這麼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連來壽都比他乖。你還像個男娃兒麼?往後你要是老哭,就甭到大姑家來了——這麼的實在是討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