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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長河笑逐顏開地說道:“不著急,有稻子收著急啥哩?要是天天讓我收稻子,我也樂意。這一季晚稻收下來,家裡可是要多收不少糧食哩。呵呵·想想都開心,咱可是從沒收過這麼多稻子。”

    張大栓見他幸福的樣子,也會心地笑了,誰不想多收些糧食哩?小時候餓肚子的記憶尤其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他問道:“這晚稻收回率,肯定是吃不完的,你打算賣麼?”

    鄭長河搖搖頭道:“怕是娃們不想賣哩—青木和jú花都說要多留些糧食在家,心裡才安穩。我想想也是·如今也不急著用錢·要是還跟往常似的·把糧食交稅的交稅,賣的賣,家裡剩不下多少稻子,全靠吃玉米過日子,那也太不像樣了。”

    他是個憨實的人,就算jú花和青木掙了不少錢,他也不認為自己能隨便花,所以他不說“不缺錢”,而是說“不急著用錢”·在他的心裡,只有自個種田和養豬得來的錢,花了才踏實。也不是說娃們掙的錢不好,只是他總想著,這錢還是留給娃們添置家業才好。  

    也不是人人都跟他想的一樣,比如要是柳兒娘得了這麼多錢的話,只怕會顯擺的全村都知道;要是花婆子的話,那肯定是整天買好吃的殺饞了;不過張大栓、黃大磙子、周矮子、劉胖子這些人,肯定會跟鄭長河一樣——照常累死累活地干。

    張大栓嘆了口氣·感慨地說道:“就是這個話。不是咱不肯吃苦——小時候吃野菜不也過來了——只不過不想娃們再跟咱一樣,一年忙到頭,連白面和白米也吃不上,他們如今正長身子哩。也是沾了你家的光,這日子越過越好了,至少白米飯天天有的吃了。”

    他指指那分好的鹿肉,笑道:“這要是往常,哪裡捨得自己吃?能留下一斤就不錯了。”

    兩人說著話就呵呵地笑了起來,十分的滿足和快樂。

    分好的鹿肉用大大小小的籃子和簍子裝著,有的只有一小塊,差不多一斤的樣子,這是送周矮子和李長明家的。這親朋鄰里也是要分親疏遠近的,不過,能送一塊肉過去,本就代表不同於一般的鄉親了。

    鄭家當然是分了很大一份,幾乎比槐子的舅舅還多。並不是說張家不拿親戚當回事,這就是“遠親不如近鄰”的最好詮釋了。張大栓跟鄭長河的來往遠比這些親戚要密切的多,平日裡互相幫助也都是從不說二話的,自然要區別對待。  

    鄭長河也不推辭,笑問道:“給三哥兒的今晚就送去麼?”

    張大栓笑道:“送去。還有劉家的,也要送些——讓劉大胖子下酒。蓋房子的時候,他還送了不少魚把我哩,加上你家送的,辦酒席我就沒買魚,省了不少哩。”

    鄭長河就點頭道:“劉胖子是個好人。”停了一下又道:“幾個兒子也是出息的,那個小閨女也討人喜。”

    張大栓就大聲笑道:“我就不服氣了——這傢伙咋這麼能生哩?生了四個兒子,臨了還添了個老閨女。還個個都不錯哩。人家要是有這麼些兒子,總有那麼一個兩個不成器的—ˉ—十個指頭有長短麼——這也是常情,偏這老傢伙就是好福氣。”

    鄭長河見他一副羨慕的樣子,失笑道:“你如今眼氣他兒女多、有福氣,當初他吃的苦你就忘了?那麼多娃,跟割過的韭菜似的,茬一茬地長上來,個個都跟他要吃的,愁得他跟什麼似的。要不他家三順咋這麼能打魚摸魚哩——還不是沒東西吃,只好小小年紀就在田裡河裡鑽。劉胖子也是沒法子,就顧不得那麼多,只能任他一點年紀在水裡打滾。可你想想我家青木和你家的槐子,老人家就捨不得讓他們下水,生怕有個閃失。咱家裡還不是一樣窮?不過就這麼一根獨苗,自然要看得金貴些。”  

    張大栓點點頭,感慨地說道:“劉胖子是吃了不少苦。

    好在咱窮人的娃兒天照應,跟餵小豬似的,拉拉扯扯都長大了,還都結實,沒病沒災的。”

    鄭長河嘆口氣道:“餓一頓兩頓都沒事,要是生一場病·那可是要人命了。誰家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他顯然是想起那年摔了腿的情形,如今想想還後怕:要是站不起來,那他們娘仨可就要吃大苦頭了。

    說笑了一會,就聽廚房裡叫吃飯,兩人遂收拾了一番·一起進屋。

    jú花尚不知道爹娘已經把自己的親事議過一遍了,還在參觀張家新宅院。

    轉了一圈就聽見外邊叫吃飯了,於是個個都喜笑顏開地出來幫忙端菜、擺碗筷,為的是早些嘗嘗鹿肉。

    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物以稀為貴嘛——jú花覺得張嬸子的紅燒鹿肉十分好吃。她瞧著砂鍋里燉著熱氣騰騰的鹿肉,夾著青蒜的香味和蘿蔔的味道,刺激的胃口大開,很是吃了不少肉,也不管晚上能不能消化得了。

    何氏十分的高興·不住地幫jú花揀菜;楊氏更加高興——吃的多才好哩·吃的多就能長得跟劉小妹一樣圓潤。  

    jú花並不知道她倆都抱著把自己餵胖的目的·只顧放開肚皮吃一飽,看得張槐也開心地笑了,覺得今晚的飯菜果然很香。

    張大栓和鄭長河一邊喝酒,一邊笑道:“槐子,明早就把這肉送給舅舅們——我都裝好了。這肉要新鮮的吃才好,放久了不好哩。”

    張槐忙點頭答應。

    何氏笑道:“給三哥和劉家的,晚上就送去吧,也省得明兒再費事。”

    張大栓抿了口酒點頭道:“我一會就去送。”

    一頓飯吃完,外面已經是月上中天了·清冷的月光灑在帶銀霜的糙地上,一片慘白。青木提著鹿肉,一家人吃得飽飽的、渾身熱乎乎地從張家出來,被深秋的涼意侵襲,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楊氏忙問jú花道:“冷不?”

    jú花笑道:“還好,吃了一肚子肉,總能管些事哩!”

    鄭長河聽了呵呵地笑起來,對jú花道:“咱明兒也燒些。你張叔把了不少鹿肉哩,要趁新鮮吃才好。”  

    楊氏點點頭道:“這是稀罕物兒·張叔送了,你喜歡吃就多燒些解解饞。”

    jú花道:“怕是吃不完哩,得醃一塊,正好割稻吃。”

    說到割稻,鄭長河就高興了,忙對青木說,要把鐮刀都拿出來磨一磨,打稻機也要仔細地查看一番,稻籮也要檢查——瞧瞧有沒有破了要補的地方,一路嘮叨著進了院子。

    於是,一家人又在燈下閒話了一回,一面消食,一面說些割稻的事。jú花跟楊氏在做針線,青木和鄭長河就仔細地檢查修補稻籮,免得正忙的時候,這些家什出紕漏叫人抓瞎。

    沒過兩天,就開始割晚稻了。以往這個時候大夥都是在家開始一年的休息,今年卻還要再忙碌好些天。

    等把晚稻收進了倉,全家人儘管累得半死,卻都笑得合不攏嘴——這可是今年田裡多出來的收成。有了這麼些稻穀在家,那心裡是無比的踏實和安定,先前一切勞苦都得到了回報。

    jú花望著爹那張笑容燦爛的臉龐,不知如何開口。

    她知道,打稻機的圖紙賣了兩千兩銀子,鄭長河心裡是敬畏的,但卻沒啥體會和感受;可是,這多種一季晚稻收回來的稻穀,卻令他欣喜若狂,真心實意地覺得這是自己勞動所得,那興奮的心情跟得了兩千兩銀子是無法相比的——要真實確切的多。  

    可是jú花雖然也享受生活的過程,但她也注重結果。

    她覺得要是家裡糧食不夠吃,拼著不買,也要多種一季晚稻,她是能接受的;可是如今家裡的糧食很明顯是吃不完的了,要拖去賣錢,那她就覺得不划算了——種稻子賣錢跟餵豬賣錢、種菜賣錢、甚至養魚賣錢相比,她覺得這種稻子實在是太累了,或者說太趕時間了。長久的這麼下去肯定不成,要麼招長工,自家當大地主;要麼就少種幾畝田,保證家裡有夠吃和結餘的糧食就行,掙銀子還是要靠其他的途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建作坊

    jú花把自己的想法跟爹娘和哥哥說了,強調道:“主要是怕爹娘累不下來。要是往後都跟今年這樣忙的話,爹娘是撐不下去的。還不如只種一季稻子,或者晚稻只種兩三畝,肯定不能跟今年這樣——全部的田都種兩季。”

    青木點點頭道:“明年是不能這麼種了——我都覺得累哩,爹娘年紀大了,怕是一直在強撐著吧?jú花說的對,晚稻種兩三畝,夏糧的收成加上兩三畝晚稻,這糧食就足夠了。就有多的也不能賣—一家裡存些糧食心裡安定一些。”  

    他也是往常糧食不夠吃鬧怕了,玉米面偶爾吃還是不錯的,頓頓吃實在是寡味的很。

    jú花贊同地說道:“是該存糧。咱把地窖挖大些,糧食放些到地窖里,就能存得久些。爹,就算是這樣安排,你一年到頭也是不得閒哩。冬天要種白菜和紅蘿蔔,這豬也是越餵越多;村里建了作坊,哥哥的事情也多了;我跟娘肯定也是要忙的,種菜,養魚,餵雞鴨,打理果樹,更不要說春天的時候,要種黃豆、玉米和山芋這些東西了。”

    鄭長河跟楊氏對視一眼,笑道:“你倆是心疼爹,爹還不曉得麼。這麼忙也是不好——把身子累垮了,掙再多的錢也沒用哩。明年就少種些晚稻。本該早稻也少種些,可是過兩年,你嫂子就要進門了,她是個能幹的,咱家肯定能輕省不少。再說,不是有打稻機了麼那東西打稻子可是快的很。”

    楊氏也長出一口氣道:“不服老是不成的,咱還是多種些雜糧,多餵兩頭豬是正經。餵豬雖然麻煩,可是不用跟搶命似的忙。還有,那野jú花、白菜春天山上的野筍、蘑菇,不都能賣錢麼,幹嘛非得盯著種稻子?”

    jú花見她娘頭腦轉得很快,並不排斥這些“副業”,十分的高興,對她道:“娘,你放心,過幾年咱下塘集要是紅火了這些東西肯定都好賣的很。到時候咱的鋪子也能收租金哩。稻子也不是說不種可是田多了,全部都種兩季的話,要花大力氣攢肥料才成,不然把田折騰荒了,還去了多的哩。”

    青木點頭道:“要是家裡還跟往常似的只有幾畝水田,我肯定全部都種兩季。田少,肥料也容易攢些。如今十幾畝水田,都等著下肥養,實在是讓人顧不過來——地里也要上肥哩。再說人也累的很。”

    楊氏笑道:“地要安排好,人也要安排好,人累壞了要花錢瞧病,地種過了頭也是要荒的。要說咱也要改改,不能老是跟往常似的只曉得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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