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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點,大夥也說不出個道道來。
這時,塘里摘菱角的兩個人已經在笨拙地掉頭,想往回劃了,原來是木桶里已經裝滿了菱角,不能再摘了,否則的話只怕要翻。
他們的身後,一條彎曲的通道呈現,凌亂的菱角秧子被扔的堆擠在一塊兒,全無原先平鋪水面的整齊模樣,一眼看出是被翻騰過了的,在滿塘大片青綠的菱葉當中,顯得十分突兀。
塘埂上的人都盯著慢慢接近岸邊的兩隻木桶,甚至都能看清采菱人身後堆放的菱角,一隻只彎曲著四隻角,肚腹十分飽滿。
大家都含笑看著,田野里吹乘陣輕風,不再燥熱,帶著絲絲的清慡,頭頂上的柳條也隨風而動,甚而拂在人臉上;岸邊的篙瓜糙也有些凌亂,那是被掰篙瓜的人給踐踏的。那木桶慢慢地靠近了篙瓜糙,這下就方便了,兩人扯著篙瓜糙長長的葉子,借力往岸邊靠近。
李長星和劉三順見塘埂上的人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如凱旋歸來的勇士般笑了。等到了岸邊,李長明和趙大嘴一人拉住一隻木桶,扶穩了,才讓兩人下來。
坐了這麼久,哪裡能動得了?掙扎半響,李長明和趙大嘴半扶半攙的,好歹將兩人弄上了塘埂,趔趄了幾下,幾乎不曾跌到。
小秀擔心地瞧著劉三順,見他依然滿臉含笑,正咋咋呼呼地跟趙大嘴比劃這木桶是如何難以掌握,“比划船難多了,不信你下去試試。”他這麼說道。
李長星見一眾女娃直撲木桶,紛紛用籃子、簍子去裝那菱角,梅子還大聲分配著:“jú花,你和小妹裝嫩的;小秀、竹子、林子,你們裝老的。我跟桂枝嫂子裝這邊桶里的。”一時間,清脆的笑聲就飄蕩在田野。
他哀怨地對竹子說道:“我說竹子妹妹,你好歹也要問我一聲兒哩——這菱角可是我摘上來的。咋能過河就拆橋哩!”
jú花聽了抿嘴直笑,心道眼下大夥可是瞧這菱角比你可愛哩;劉小妹也笑得賊精明,小聲對竹子道:“你去哄哄他——這娃兒心裡不舒坦哩!”大夥聽了都偷笑起來。
竹子被點了名,瞪了李長星一眼,又不忍心,便對他道:“你先來回走走,腿腳活動開了就好了。等咱把這菱角洗好了,讓你先吃,成不?”
李長星得到了慰問,也不再哀怨,看著林子笑道:“還讓我先吃哩,瞧林子都吃了好幾個了。”
jú花聽了抬頭一看,果然林子正在嚼著嫩菱角——嫩的很容易就能掰出裡面的白肉——急忙對她道:“林子,待會再吃,這菱角得好好地洗洗。甭看它長在水裡,其實髒的很,說不定還有小蟲子粘在上面哩。”這種水生植物也最容易生寄生蟲子了。
竹子嗔怪地對妹妹道:“瞧你饞的,這麼一會就等不及麼?”
林子吐了下舌頭,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菱角,繼續裝老菱角。
小秀裝滿一籃子,就提到水邊去清洗。把籃子左右搖動,籃子裡的菱角互相碰撞、摩擦,再放入水中,那渾水就漂出來了。
只是這沉甸甸的一籃子菱角,她搬著實在是吃力。劉小妹見了急忙對劉三順道:“三哥,快幫小秀一把,她拎不動哩。”
劉三順便走上前,對小秀笑道:“你儘管去忙,這個讓咱男娃子來做。大嘴哥,快動手洗呀!jú花妹妹,你想坐這木桶采菱角?”他說著接過小秀手中的籃子,蹲在水邊洗了起來,又因為他聽趙大嘴說jú花想試試采菱角,便這麼問她。
小秀見三順來幫手,不由得又臉紅了,剛小聲地說了句“多謝三順哥”,卻見他已經扭頭跟jú花在說話了,根本沒聽見自己的感謝。她只得羨慕地瞧著jú花跟三順說笑,心道jú花就是大方,啥時候自己也能那麼大方不臉紅就好了。她也不想想,以前jú花可是還不如她大方哩。
jú花也不想旁人為自己擔心,便歉意地對劉三順說自己不過是一時好奇,想試試看罷了,不是一定要去摘菱角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梅子懷孕
劉三順就打量了一番jú花的小身板,認真地對她說道:“不是很難,你這樣小巧巧的身子,坐在桶里也靈活。我先教你在岸邊劃著名試試,等熟練了再到水塘中間去。就算……不怕的,我坐長星的那隻桶,在你旁邊看著你。”
他本來想說“就算你掉下水,我也能馬上把你撈上來”,又一想自己真是臭嘴,要是jú花掉下水,就算撈上來也是不好,雖然這時候天還算熱,可她們女娃子沒下過水的,哪裡能跟自己和長星比哩,便把下半截話吞了回去。
jú花還沒開口哩,就被劉小妹搶先瞪了她三哥一眼道:“三哥你甭出餿主意,要是jú花不小心弄翻了桶,瞧鄭叔不抽你。你當人人跟你似的,打小在水裡泡大的麼?jú花,你可別聽他瞎說,到了塘中央,就算有我哥看著你,看到四周都是深,沒著沒落的,你肯定要心慌頭暈。還是甭折騰了,讓長星跟我三哥一氣摘完了,咱回家煮菱角吃是正經。”
jú花點點頭道:“我還是甭添亂了。三順哥你還是跟長星哥一塊下去摘吧。”
李長星正和竹子說笑,聞言抬頭道:“噯!jú花,你還是別下去的好,坐在木桶里憋屈的很,也不能動,特別難受。我曉得,你是想坐船了。你放心,等咱村建了作坊,有錢了,我和三順肯定要做幾條小船的,到時候叫你們坐在船上瞧我們打魚、采菱角!”
jú花急忙歡喜地問道:“真的麼?噯喲!肯定是真的。往常不過是沒錢罷了,有錢的話·咱們是要弄幾條小船。咱村挨著河,還有這麼多水塘,有船的話,可不是方便好多麼!”
竹子也是興奮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浮起紅暈·直問到李長星的臉上:“你可要說話算數,別到時候又捨不得錢。”
李長星見她兩眼亮晶晶的望著自己,心裡一抖,慌忙拍著胸脯道:“我還能跟你說假話麼?造條小船,我自個也方便,幹嘛捨不得錢哩?是吧,三順?”
他只覺臉上發熱,不敢再看竹子的臉·只得轉過頭故意問三順話。
劉三順見jú花、自家小妹和梅子都期盼地望著自己·忙點頭道:“也不十分難。要曉得如今就數咱村的樹多——咱們可是一根也沒賣給方家農具作坊哩——從山上砍樹·請李木匠幫著做,就費些工錢罷了。到時候這船全村都能用,村長肯定就不會收木料錢了。”
他倒是會算帳,說的大夥都笑了起來。
李長明和趙大嘴也說這不是很難,往常沒人牽頭管,如今長星和三順管著魚塘,牽頭做這事,又不用旁人操心,大家肯定都是樂意的。
說笑著·李長星和劉三順就又坐著木桶下了塘,直摘到太陽西斜,才把這圓塘的菱角給摘完了。
除了在場的各人都分了些,村裡有小娃兒的人家,也都在娃兒們放學後,分給了他們不少。就沒分到的,劉小妹和竹子、長星都說他們到時候會送些讓他們嘗鮮的。
日頭落了下去,一大群人才從田野往家趕,個個提著籃子、簍子·扛著木桶啥的,談笑風生。籃子裡或裝著菱角,或裝著掐好的菱角菜,總歸都不是空手。
jú花跟小石頭走在一起,順便幫他提著籃子,邊走邊問前面的梅子道:“梅子,你跟長明哥掐那麼多菱角菜,是要醃麼?不然可吃不完哩。”李長明一直陪著梅子鬮了這半天,
梅子走在前面,並不回頭,嘴裡笑道:“咋吃不完哩?我娘今兒可是沒來。我有兩個娘哩,都得要送些過去。”
李長明就溫柔地瞧著她,她明明空著兩隻手,李長明左右胳膊上都挽著籃子,背上還背著簍子,就這樣,也沒讓梅子幫忙提只籃子。
jú花覺得這個李長明實在是太寵梅子了。正想著,李長明忽然道:“小心點!看絆倒了。”說著緊趕兩步,偏那田埂只能容一人走,他要是跟梅子並排走的話,只怕反而會把她擠掉田溝里去了。
梅子站住,紅著臉對李長明道:“長明哥,我沒事的,瞧你緊張啥哩?我說我跟jú花一塊來就成了,你偏要跟著來,看耽誤了半天工夫,山芋也沒挖完。”
李長明微笑道:“我回去就挖,手快些,還能挖兩擔。你一人來我咋放心哩。”
他想了想,回頭對jú花道:“jú花,梅子懷寶寶了哩。往後你要多照看她一點,她老是沒個輕重,我不放心她哩。”他決定告訴jú花比較好,梅子跟jú花在一塊的工夫多,讓jú花曉得,也能幫著照顧梅子
jú花聽了恍然大悟,原來梅子懷孕了,怪不得李長明今兒格外黏糊哩。她立即埋怨地對糠子說道:“梅子,你咋這麼不小心哩ˉ——懷了寶寶還到處亓我要曉得你懷寶寶了,肯定不帶你出來。長明哥,你做的對,往後是不能讓她亂跑哩。這田埂這麼窄,要是崴一下腳,那不是麻煩麼?”
李長明本還不好意思,怕人說他太嗦,把媳婦慣得不像樣——要知道鄉下的媳婦懷孕了,哪個不是照樣幹活,跑得歡蹦亂跳的?誰也不會擱家裡養著。可他就是擔心梅子,怕她年小不知輕重,有個閃失那不是要心疼死了。誰料jú花比他還要重視,直接就埋怨梅子不該來田畈。
梅子也沒想到jú花一個小女娃,說出來的話卻跟她娘一個口氣,她邊走邊道:“瞧你說的,我就那麼嬌氣麼?旁人懷著身子的時候,不都是到處跑的,有些還下田幹活哩。”
jú花知道她說的是普遍現象莊稼人就是命賤一些,可偏偏這樣,生命力卻格外頑強。常聽人說誰誰在砍柴的時候發作了,回來就生了個胖小子;又說誰誰生完了三天就下地幹活等等,她都是聽熟了的。
她只得對梅子道:“你幹活歸幹活,不過要小心些就是了。在家門口好歹路要平坦些,不比這田畈里——-不注意就容易踩進田溝。人家咋做那是人家的事情,我覺得你還是要精心些才好。不說旁的,身子好,才能幹活;要是你不顧身子,真跟那些人說的似的,沒命地操勞,到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個?等這娃兒生下來了,你有多少事不能忙的?非得要眼下忙麼?”
李長明急忙點頭道:“我就是這麼想的。咱越是窮,才越要小心…···”後面的話他沒往下說,因為他想說“要是弄出病來還要多花錢”啥的,想想太不吉利了,便趕緊咽下去,寧可讓她們聽著糊塗。
可是jú花和梅子一點也不糊塗,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啥意思。梅子便點頭道:“長明哥,你放心,我往後定要好好的,不亂跑了,把寶寶生下來,咱再出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