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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經開始打壓宋家了,接下來便是慕容家,阿莞,聖心難測,即使皇上知道你父親並不能為太子帶去什麼利益,難免會起疑心,所以,讓你父親離開京都,是最好的辦法。”
這是老太爺第一次這麼直接地告訴齊莞,齊正匡扶持太子並非齊家真正的目的,她終於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父親扶持太子,只是為了掩飾齊家的真正目的,祖父,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嗎?”
齊老太爺看了她一眼,“皇上受制宋家和慕容家多年,又怎麼會容忍他們繼續坐大?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那麼,是誰?祖父暗中想要扶持的皇子是哪一個?是不是皇上心中的那個?”齊莞忽然覺得喉嚨乾澀,咽了咽,啞聲開口問道。
“我們齊家之所以這麼多年來屹立不倒,便是從一開始只當皇上的臣子,想皇上所想,做皇上想做的事。”齊老太爺沉聲回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
是六皇子!齊莞突然明白了,上一世在六皇子上位之後,沒有對曾經是太子身邊重要幕僚的齊正匡進行打壓,甚至齊家也是安然無恙度過了兩年,如果不是她設計陷害齊正匡,說不定齊家還能繼續興盛下去……
“可是,我不過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女子,又怎能左右父親的官路,祖父對我期望太高了。”齊莞說。
“阿莞,只要你想著晟哥兒,你便會有辦法的。”齊老太爺那雙睿智沉穩的雙眼跳躍著明滅的燭光,在齊家,他比誰都了解齊莞,這個孫女本來就聰慧,去了一趟錦州城之後,更是猶如脫胎換骨,換了別人或許不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手,但如果是阿莞,那肯定不會留情。
老太爺看著她,聲音沉重,“如果我能夠出手,自然不會將這事託付給你。”
齊莞默默無語,她明白老太爺的意思,是為了不想讓皇上猜疑,所以他不能出手,但如果是她的話,以她如今不孝的名聲,自然不會讓皇上懷疑太多。
“祖父,我只能盡力而為。”齊莞說。
齊老太爺點了點頭,似乎對齊莞很有信心。
和老太爺談完之後,齊莞便去了上房,陸氏已經醒過來了,齊正匡正在餵她喝粥。
“娘,您覺得怎樣?”齊莞一見到陸氏醒來,臉色一喜,急忙走了過去。
陸氏笑著道,“沒事,就是覺得很累。”
“師父說了,您要好好休息幾天才能恢復元氣,晟哥兒簡直太折騰您了。”齊莞提到剛出世不久的弟弟,眉眼都笑彎了。
“聽到沒,要好好休息。”齊正匡餵了陸氏一口粥,柔聲說道。
陸氏嗔了齊莞一眼,“我怎的就這麼柔弱了,不就是生個孩子,過幾天便能下床了。”
齊莞眼尾掃了掃齊正匡,這陣子,這個男人一直表現得很好,對母親很好,對她雖不親切,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樣冷漠,特別是方才他那句不能讓夫人有事。
那句話,確實很容易令人動容。
但齊莞卻還是不相信,齊正匡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或許只是暫時的。
“若不是齊茹,您又怎會動了胎氣,娘,您剛剛真的嚇到我了。”齊莞想到陸氏跌倒在地上的瞬間,她整顆心都停止了跳動,那種害怕如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齊正匡自回來之後,還沒問過陸氏為何會提前生產,如今聽到齊莞這麼一說,臉色微沉,“阿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妹妹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今日汝南侯的事情,突然發瘋了一般,以為是母親故意要刁難她,竟然不管不顧地撞向母親,雖然有丫環擋住她,但母親還是受了驚,跌倒在地上……”齊莞冷聲說著,如果今日母親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讓齊茹生不如死!
“豈有此理!”齊正匡怒罵一聲,“茹兒竟然敢這麼放肆!”
他看著齊莞臉上那後怕的表情,又看了看陸氏發白的臉色,一想到他的嫡子差點被齊茹害沒了,齊正匡的火氣蹭蹭地升了上來。
“老爺,其實也不全怪得了二姑娘,我那時候也是感到陣痛的……”陸氏拉住齊正匡的衣袖,小聲說道。
“你不必再為她說情,茹兒是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嗎?你且休息,我去去就來!”齊正匡將手裡的碗遞給齊莞,“照顧你母親!”
齊莞嘴角微彎,很淡很淡的笑容一閃而過,“是,父親。”
“老爺!”陸氏還想叫住齊正匡,“二姑娘只是被汝南侯說的話嚇到了,並不是有意……”
“夫人,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讓那些人一個個踩到你頭上,若是我這次不教訓她,說不定還有下次!”齊正匡怒聲道,然後大步走出耳房。
齊莞皺眉看著陸氏,在床沿坐了下來,“母親何必還要為她說話,如果這次就這麼放過她,她下次對晟哥兒下手怎麼辦?”
陸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齊莞一眼,“我替她求情,亦是為了晟哥兒想,只是……這次她倒真不好運,我那時候確實感到陣痛,不然又怎會受驚跌了下去。”
“娘,為了晟哥兒,您一定不能心軟!”對齊茹那樣的人心軟,那就等於在自己身後放一把無形的利刃,隨時會刺入背後。
“我知道!”陸氏輕輕點頭,為了她的孩子,她絕對不會心軟。
……
……
齊茹被兩個粗使婆子強行扭回屋裡,並將房門都鎖了起來,任由她怎麼大罵大叫都不理會,直到喊得聲嘶力竭,齊茹才終於安靜下來。
她安靜下來並不是她想通了,她只是突然想起陸氏剛剛的那一跌,要是能一屍兩命,就算要她真的去當寡婦,她也認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燈火一盞一盞地點亮。
“夫人生了!”不知誰在外面喊了一聲。
接著,是一陣歡呼。
一直面無表情坐在窗邊的齊茹眼皮微動,仔細聽著外面究竟在歡呼什麼,陸氏沒有死嗎?
“夫人生了,是個少爺,謝天謝地,母子均安!”
“太好了!”
母子均安……齊茹覺得心臟微微抽緊,這句話猶如冰刃直插她胸口。
那陸氏究竟是走了什麼運,竟然沒有死!
齊茹尖叫起來,將屋裡的東西全部都砸在地上,如今她所見所想的全是陸氏母女,恨不得立刻將她們挫骨揚灰。
如果不是陸氏母女,她的姨娘不會慘死在佛堂,還死得那麼卑微,如果不是陸氏母女,她的敬哥兒不會病躺床上,如果不是她們……她又怎麼會嫁給吳世子,怎麼會成了寡婦?
齊茹欲哭無淚,想著要通過什麼辦法讓楊君柔幫她這最後一個忙。
砰!外面傳來一聲巨響,接著,齊正匡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冷冷地注視著她,目光里有厭惡也有怒意。
“父親……”齊茹低下頭,脆弱而可憐地低喚一聲。
齊正匡環視著屋裡的一切,能砸的全被砸得稀巴爛,就連那套紅色嫁衣也扔到地上,上面還有碎杯茶漬,他看著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我本還不相信你敢對你母親做出那樣的事情,看來,是我錯看你了。”
“父親,女兒不願意當寡婦!”齊茹落淚,委屈地叫道。
“誰要你去當寡婦?”齊正匡厲聲斥道,“聽風就是雨,今日若是你母親和弟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算死十次都不足以抵償。”
齊茹抬頭看著齊正匡,自從姨娘死了之後,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很無情,可今日他竟然為了陸氏對她說出這樣的話,齊茹還是覺得心寒,“父親,陸氏她害了我姨娘和敬哥兒,如今又要我去當寡婦,我不過是……”
“放肆!”齊正匡一巴掌掃了過去,“她是你的母親!不要把你姨娘是罪有應得,敬哥兒也不是她害的,你是非不分,我當初真是白疼你了。”
“父親心中只有那剛出世的賤種,又怎麼會知道我和敬哥兒的苦!”齊茹哭著叫道,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齊正匡如今有了嫡子,怎麼還會將其他兒女放在心上?她難道連替姨娘和敬哥兒討回公道的能力都沒有嗎?
賤種?齊正匡眉心抖動,已經是氣得不能言,晟哥兒是他的兒子,若是賤種,他算什麼?
“看來,你就算不去替吳世子守寡,以你這等品性,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齊正匡剛得貴子,就算氣得想一腳踢死這個女兒,但還是忍了下來,本來還想跟汝南侯再談談的,如今想來,與其以後嫁不出去毀了齊家的名聲,還不如讓她去守寡,反而還能為齊家和吳家爭個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