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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閣站住了腳步,不過卻沒有回頭,她靜靜的看著深深的夜色,然後小聲說:“小姐,您自己保重吧。”說罷,便再也沒有停留,直到這夜色完全淹沒了她和米氏的身影。
一下子,這裡的氣氛變得凝重了很多。米氏和丁七郎一走,只留下丁小橋一人,更顯得她似乎在強敵環飼之間弱不禁風。不過,丁小橋卻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她忽然就笑了起來,轉身走上前步,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巧笑嫣然:“何老太太,今天真是讓你見笑了,我們家的丫頭讓您受驚了,您這身衣服算在我們頭上,趕明我請這舟平縣最好的裁fèng上門為您裁衣,一是為了賠罪,二是,我這個晚輩孝敬您老的。”說到這裡她微微垂頭:“只是,我們這鄉下人的眼光最是粗鄙,也盼老太太不要嫌棄。”
何老太太靜靜的看著丁小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這麼一直盯著她看,而丁小橋在這樣灼灼的目光之下並沒有一點點的懼怕,反而抬起了眼睛同她對視,半分也不閃躲。
一時之間,子裡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兩個人,人人都緊張極了。
過了片刻,何老太太終於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你這小丫頭,還真是討人喜歡呢。”
這話算是答應了丁小橋的要求,也算是這件事就這麼揭了過去,丁小橋對於這個放得下的老太太還是十分的心存感激,畢竟如果這個老太太真心要難為她的話,她也是辦法主意也沒有的。
這邊的事情了了,那邊就是賣身契的事情了,就在剛才這時候,丁小閣的賣身契就已經被丁修忠讓人拿到縣衙裡面去倒換官文了,這時候也就剛剛送了過來。丁小橋接過了那賣身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看,之後,又恭恭敬敬將這賣身契交給了何建平,說是自己不懂規矩,請他做個見證,鑑別一下,是不是官府承認的。
這種做法,等於完全不給丁修忠的臉皮了,丁家一家人的臉色都黑到了極點,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所動作。就連何建平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丁小橋一眼之後,接過了那賣身契仔細的甄別一番,這才點點頭道:“確實是真的,就是這一份,在大慶國那裡的官府都必須要承認的。”
丁小橋當然知道,不過,對於丁家這些人,她做事還是喜歡把穩一些,所以一定要找到何建平做個見證,找這麼多人做見證,以免以後丁修孝和劉氏又反悔做出什麼她都沒有辦法意料得到的事情的來。
等到從何建平的手裡將那賣身契接過來之後,丁小橋細細的放進了荷包裡面。
而何老太太則轉過了頭,對著早就已經被剛才發生得這些事弄得目瞪口呆的孫沁芳說:“芳兒啊,你且好好看著這個小姑娘,這以後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若是,你有心,這樣的人實在是可以好好的結交一番。”
第296章 真假
“為什麼不簡單?”孫沁芳看了看何老太太又看了看丁小橋,最後還是將目光轉到了何老太太的身上,小聲的問道。她現在的內心遠沒有她表面上那麼平靜,至少剛才一百兩的銀子震得她到現在心臟都是砰砰砰的,雖然她們這些深閨的小姑娘是不知道財迷油鹽的價格的,但是這脂粉錢還有每次下去打賞的錢她還是知道的,這一百兩銀子……可是頂的上她三四年的月錢了。反正放在她的身上她可沒有這個底氣為了一個丫頭隨隨便便的喊出這樣的價格來。
何老太太靜靜的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丁小橋,她的身量尚小,可是眉眼已經逐漸長開了,這是一個漂亮卻並不妖嬈的女孩子,她的頭髮烏黑,面色雪白,唇色鮮紅,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像是綴滿了星辰之光一樣,燁燁生輝。而在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她的肩膀也是端端正正的,就連站在那裡也是穩穩噹噹的,沒有一點怯懦,要不是知道她今年不過九歲,光看著周身的氣質,實在是看不出這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小丫頭。
“不卑不亢、不悲不喜、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可卻又在該強勢的地方毫不留情,對於銀錢絲毫並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一顆過著堅強的良善之心,這樣的孩子,以後,絕對不會僅僅只是一個鄉間的少女的。”何老太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伸出了手輕輕的拍了拍孫沁芳的手背,忽然說道:“我們芳兒也是極好的孩子,可是,你比起她來,就過於嬌慣了。她像是路邊的野花,而你,太像是我子裡細心伺候的山茶了。”
孫沁芳並沒有因為何老太太這樣誇讚丁小橋就心生不快,反而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的丁小橋發起愣來。
不遠處的丁小橋將那賣身契妥善的放好之後,還沒有忙得上說話,就看見丁七郎又轉身回來了,她挑了挑眉毛,丁七郎便說:“我將娘和小橋找了一輛馬車給送回去了。”
說起來,這種類似現代的計程車一樣的馬車能在這個古代的時間遍地開花還真是要感謝那位已經到了康國當丞相的先輩呢,他對於康國的一些朝堂中的改變可能慶國無從得知,但是這種顯性的變化卻被周圍的國家都已經學了個八九不離十。也真是虧得他弄出這個出租馬車,讓丁小橋他們現在舟平縣的出行方便了不少。
丁小橋點點頭,轉身就坐到了桌子邊上,丁修孝見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心裡那是著急的跟貓一樣,也不管合適不合適,便開口問道:“小橋啊,這賣身契也給你了,真假你也看過了,現在是不是應該把……”說著他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暗示丁小橋也應該將錢給付了。
丁小橋也有這個意思,反正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趕快把錢給了這家人,也算是兩清。可是,有的人偏偏不這麼認為。
那邊的胡小姐剛剛被胡開文給教訓了,雖然沒有哭,但是兩隻眼睛紅紅的,又是傷心又是生氣,更是將滿腹的怨氣統統的怪到了丁小橋的身上,她望著丁小橋坐在那裡似笑非笑的樣子,滿肚子的火氣一股一股的往頭上衝去,也不管她爹是不是在邊上,脫口而出:“丁二叔,你別是被騙了,她這麼一個鄉下丫頭不過是嘴巴上喊喊而已,一百兩銀子,呵!她真當這是大白菜嗎?說拿出來就拿出來!”
胡開文微微一頓,本來想教訓一下自己的女兒不要多話,但是轉念一想,雖然胡小姐是怒極攻心,但是這胡小姐說得也未嘗沒有道理,所以便只是,不痛不癢的瞪了胡小姐一眼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不想回去面壁思過就給我閉嘴老實坐著!”
雖然這胡開文現在的聲音比較嚴肅,但是表情卻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畢竟剛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這個丁小橋家裡到底是不是在賣菌子的他還弄不清楚呢,再說,好像丁老四家也有一個閨女,這兩家到底哪一家是誰才是做菌子買賣的,現在就要看看面前的這個小姑娘能不能拿出一百兩銀子了。
胡小姐剛剛才被胡開文打了一巴掌,現在也不敢造次,所以,也只是急乎乎的吼出了這句話之後又委屈的閉上了嘴,順便用惡狠狠的目光繼續瞪著丁小橋,最好能在她的身上燒出一個洞來才是最好的。
隨著胡小姐的話,所有人的臉色都微微難看起來,特別是丁修忠和丁修孝。他們其實也是不太相信丁小橋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來。剛才真是熱血沖頭,現在轉回頭想想看又覺得可能是丁小橋騙了他們,丁修節一家就算在鄉下蓋了新房子,就算做了小買賣,怎麼可能一次性就拿出一百兩銀子買下丁小閣?
特別是張氏,剛剛還一臉緊張的樣子,現在聽了胡小姐的話,忽然就鬆了一口氣出來,她撇了撇嘴,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我看這回老二算是陰溝裡翻船了,一聽到這小丫頭片子說一百兩銀子就昏頭了,也不想想看,她怎麼可能拿得出那麼多的銀子來?就看看她那個娘的德行,養種像種!”
丁小橋臉眼睛都沒有抬,只是用淡漠的目光掃了胡小姐一眼,接著在那個胡開文的臉上微微頓了一下便離開了。
丁修忠也覺得一肚子的怨氣,口氣不免的難聽起來:“小橋,你可要知道,這可是在官府倒換了官印的文,要是拿不出來,可不要說我們親戚骨肉的欺負你!我做官最是公正,絕對不會因為你是家裡人就有所偏頗的……”
丁修忠一邊這麼說,一邊覺得心裡那口怒氣緩緩的被吐出了一些,正打算再說一點更加兇狠的話來,卻看見丁小橋從衣服里的口袋裡又翻出了一個素色的荷包,不著不急的打開了,看也不看從裡面抽出了一張花花綠綠的紙來,她遞給了丁七郎。丁七郎打開看了看,然後點點頭,也不管丁修忠還在說話,直接衝著丁修孝說:“二伯,這是一百兩的銀票,你看一下。”
丁修忠一下子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那丁七郎手裡的那張銀票,而那張銀票又飛快的被丁修孝接了過去。丁修孝急忙忙的看著那銀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個遍,確認絕對是真的,不過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
正好在這個時候,一邊長長的伸著脖子想要看看清楚的胡小姐又心不甘的說道:“莫不是假的吧。”說著哼了一聲,不無鄙視的說道:“鄉下人最是jian詐狡猾的,誰知道是不是做得假。”
孫沁芳對於這個胡小姐可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喜歡,現在聽她一次次的不依不饒,也不免心煩的說:“感情就你一個人正派人,比你過得好的人都是假的!你見過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嗎?在這裡唧唧歪歪的說不停,也不嫌乎丟人!”
“你!你一個城裡小姐,次次幫著一個鄉下人說話,你才不嫌乎丟人呢!”
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了句,不過孫沁芳卻一邊跟胡小姐爭執一邊忍不住不動聲色的去看丁七郎,有些臉紅心跳得厲害。
在這兩個小丫頭爭吵的時候,丁修孝卻一點也不顧面子的將這銀票就遞給了胡開文看看,畢竟胡開文是個大掌柜,這些年他經手的銀票也不少,最能分辨。胡開文細細的觀看,果然是真的,他心裡不由得大駭,沒想到,這個丁家小姑娘居然能出手這麼闊綽,看起來這個丁家在做菌子上掙了不少了!
丁小橋根本就不耐煩聽這些小姑娘打嘴仗,她只是看著胡開文說:“這是大榮軒商號的寶字銀票,可是能在慶國、興國、康國通兌的銀票,二伯要是不放心,大可去街上的大榮軒問問,我前些日子去逛街,倒是看見了一家,想來就算是現在已經打烊了,前去敲門問問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說著,她又看了一眼丁七郎,微微翹了翹嘴角:“雖然天色不早了,但是這點時間我們也是耽誤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