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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牙子被人拉開了,可是那人牙子的嘴巴可是絲毫不放鬆的,張嘴就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簡直不堪入耳。
張氏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丁修孝才反應過來,丁家人才反應過來將她給扶了起來。張氏一邊哼著一邊坐在了台階上,便開始嚎開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居然在家裡被人打啊,都沒有人搭把手啊,這都是逼著我去死啊!”
張氏的哭嚎很有特色,抑揚頓挫,好像是唱小曲一樣,分外的有節奏,平日裡她這麼哭嚎,一定會有人服軟,可是今天似乎有點意外,她哭嚎了半天,大家似乎都不太搭理她,張氏悄悄的睜開了眼睛小心的打量一下。這一打量不要緊,就看見剛才那個覺得眼熟的漢子正從丁老三的屋子裡出來了,而他剛剛手裡抱著的丁小橋已經不見了,看樣子是放進了屋子裡了。
而就在他一抬眼的時候,他已經看向了張氏,那冰冷的目光讓張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隨後張氏跳了起來,一邊指著米氏就破口大罵,一邊就脫下了鞋子抓住米氏劈頭蓋臉就要打:“你個不要臉的小娼婦,要是守不住寡就給我滾回去,居然還敢招男人回來,你當老丁家的人都是死的嗎?我今天要是打不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我就不是老丁家的人!”
就在張氏的手剛剛揚起來的時候,她的手腕子卻被那個黑漢子一把給抓住了,張氏抬眼一看那個漢子,只見那個漢子冷眼看著自己,臉上猙獰的疤痕讓他越發的可怕起來,她雖然當下心裡顫抖一下,可是,嘴裡卻絲毫不退讓,“這哪裡來的不要臉的野漢子,給我放手!我要去找里正去!看我不把你們這不要臉的jian夫yín婦浸豬籠不!”
“不長進的東西,給我閉嘴!”張氏的嘴還在喋喋不休的罵個不停,而剛剛被推開的老丁頭這個時候已經送正屋門口衝到了張氏的面前,揚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張氏的臉上,徹底讓她沒有了聲音。
張氏捂著自己的臉,心中有著翻天巨浪,她和老丁頭成親這麼多年,雖然時不時的為小事拌拌嘴,可那也是轉過背就過去了,老丁頭不要說動手她了,連跟她紅臉都不曾,可是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就是為了丁小橋那個丫頭片子?
越是這麼想,張氏心裡對於米氏的恨就越是濃烈,她抬眼看著米氏,那目光惡毒,就好像是一條毒蛇一般。米氏這回並沒有因為她憤恨的目光退縮,反而回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讓張氏越發憤恨起來。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居然還敢看她,居然敢那麼看她!她恨不得將米氏的眼珠子都摳出來。
“把銀子拿出來!”老丁頭不想人牙子繼續在這裡鬧,直接朝著張氏伸出了手。
“什麼銀子?”張氏捂著臉,恨恨的低聲說。
“你把小橋賣掉的銀子!”老丁頭的聲音陡然又提高了,他怒聲:“快點拿出來!”
張氏微微一愣,然後直起了身子,眯著眼睛看了看米氏,又看向了老丁頭,帶著一點報復的快意道:“賣掉就是賣掉了,還拿什麼銀子!”
賣掉丁小橋這件事,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張氏說是另外一回事,老丁頭用顫抖的手指著張氏,嘴唇抖得厲害,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張氏見老丁頭這個樣子,心中大快,她冷笑了幾聲:“怎麼?你想讓我拿銀子贖回那個死丫頭,我告訴你門都沒有!”說著她看向了那人牙子說:“做成的生意就是做成的生意,我們人貨兩清,你想反悔嗎?”
那人牙子才不管呢,叫罵得越發厲害起來:“老娘不買了,你把錢還給老娘,那個丫頭我不要了!”
“你以為你說不要就不要了,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張氏的聲音很平靜,很平靜,平靜得就好像在說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晌午明媚的陽光照在院子裡,夏天的酷熱卻並沒有將丁家院子裡的嚴寒驅散一點。
在這個小小的農家院子裡,每個人的心裡似乎都變成了寒冬臘月。
第27章 鬧劇(下)
丁修節只是冷冷的看了張氏一眼,而米氏緊緊拉著丁修節的衣襟,她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憤怒,只是這種顫抖讓丁修節原本就有如冰窖的內心更加雪上加霜。他似乎已經不用問了這幾年自己的妻兒過得怎麼樣了,一葉知秋,光是從今天的情況他就能明白自己不在的這些年他們到底過得如何了。
一種無以名狀的憤怒在丁修節的胸口燃燒著,只是多年的軍旅生活讓他理智了不少,他申請輕輕的拍了拍米氏,示意她不要擔心,然後再也不管張氏和其他人,直接走到了那人牙子的面前,略微的一抱拳,淡漠的說:“多少錢?”
人牙子本來就對這個高大黝黑又面目猙獰的漢子很是發憷,說話都不大願意和他面對面,現在這個人直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跟她開口說了話,她忍不住頭皮微微的發麻。緊接著有點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的看著丁修節。
丁修節輕輕的拍了拍腰間的腰帶,那人牙子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五兩,五兩銀子。”
“拿五兩銀子來。”這邊人牙子剛剛說完話,老丁頭立刻就對著張氏說。
張氏這輩子對於錢是最在意的,一聽到人牙子說的這個數,也顧不得老丁頭的話,直接對著那人牙子卻豎起了眉毛:“我呸,不要臉的,什麼五兩銀子,我不是還給你了一兩,只有四兩銀子!”
“我呸!四兩!你也不看看是為什麼還給我那一兩?是你自己的兒媳婦用棍子把人打倒了你才還給我的,我當時就說我不要這人了,你非要賣給我,你這個黑心肝爛腸子的,誰知道你非要讓我帶著走,這麼一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丫頭你給我,要是死在了我手裡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人牙子現在也看清楚了形式了,看來這一家子是心不齊,窩裡鬥啊,所以,她想要不少錢又快點脫身,就是趕快將身上的責任擺脫乾淨。
兒媳婦?
現在在這裡的張氏的兒媳婦有三個,劉氏、米氏和羅氏,米氏是丁小橋的娘,不可能,而且當時她去送飯了,羅氏也跟米氏送飯去了,所以也不可能,當時留在院子裡的只有劉氏。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劉氏,米氏更是驚詫不已,她幾乎尖叫起來:“二嫂,是你把小橋打暈然後送給人牙子的!”
劉氏本來躲在人群後面看熱鬧,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簡直要把她給刺穿了,特別是米氏的問話讓她臉色煞白,她連連擺手搖頭:“不是不是,三弟妹,是是娘讓我乾的……”劉氏半晌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丁修孝掄圓了胳膊上去就給了劉氏個大嘴巴子,打得劉氏原地轉了幾圈後在摔在了地上,她又不敢大聲哭,只聽得丁修孝怒罵道:“你這個敗家娘們!”隨後,他轉頭看向了臉色黝黑的丁修節尷尬的笑道:“三弟,你別跟這一個娘們一般見識,她啥都不懂。”
丁修節一聲都沒有吭,只是緊急的握緊了拳頭,那緊繃青白的骨節泄露了他太多的情緒。
就在屋子外面吵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屋子裡面躺在炕上的丁小橋悠悠的醒了過來,她下意識的想翻個身,卻覺得脖子似乎要斷了一樣,疼得連動都動不了,才剛剛扭一下,就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了過來,讓她幾乎叫出了聲音。
“小橋,你醒了?”丁小樓見小橋醒了過來,連忙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淚痕,然後湊到她的面前問道:“你要不要喝點水?”
丁小橋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眨巴眨巴眼睛,現在她的神智還不太清楚,所以有點懵,她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丁小樓嘛,這是自己家嘛,不過,她怎麼會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剛才她在幹啥來著?猛然之間她想了起來,剛才張氏要賣她,她提了柴刀拼命,卻被人打暈了,現在卻躺在這裡,一定是米氏和丁老頭他們回來的及時!
“姐,娘和爺把我救回來了?”
“是爹把你給救回來了!”丁小樓現在滿臉的激動,不知道是因為丁修節回來還是因為丁小橋醒過來了。
丁小橋卻被丁小樓的這句話炸得外焦里嫩,什、什麼!爹?她這個身子的便宜爹不是早就死了嗎?現在怎麼又爬出一個爹?難道,難道米氏……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丁小橋就已經否定掉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可能有這個嫌疑,米氏絕對不會。既然米氏不會做出不守婦道的事情,那麼這個爹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爹?”丁小橋看著丁小樓小心翼翼的問:“什么爹?”
“就是我們的爹啊,他去打仗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
“不是死了嗎?”
“沒有……”丁小樓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現在卻還是給更加一頭霧水的丁小橋解釋起來。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院子裡,人牙子幾乎要跟張氏廝打起來了。張氏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階上,一邊拍著地一邊大哭著,什麼她最委屈,什麼她最可憐,什麼老丁家一家人來欺負她,不過今天又加上了一句,那就是米氏帶野漢子來欺負她,簡直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而人牙子又跳又叫的在罵著張氏不要臉,沒良心,連自己的孫女都賣,還坑她這個局外人,總之也是一個不消停的。
其他的人攔著人牙子的攔著人牙子,拉著張氏的張氏,一個院子裡亂的簡直連一點秩序都沒有。
里正和丁修節以及米氏這個時候倒反站在了人群之外,里正看著丁修節那張黑得好像墨汁一樣的臉,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卻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可是這麼一直這樣干站著似乎也不好,他思前想後,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那啥,老三啊,你爹不容易,你別記恨你爹啊。”
“我明白。”丁修節頭也不回,只是這麼冷淡的說著。
這種語氣讓里正有點不太好繼續往下說了,可是,他一個村子裡的里正,也總不能見的這麼一家人真的打起來吧。更何況這一番的喧鬧,早就引來村里不少看熱鬧的人了,如果不處理好,只怕他這個裡正以後做事情就沒有那麼服眾了。所以,儘管知道下面的話有點不應該說,可是他還是開了口:“你娘,你娘,好歹養了你那麼多年,還給你娶了媳婦,你不在的那麼多年還給你養孩子,就算今天的事做得不地道,你,你也不能記恨啊……”
這話並沒有得到丁修節的回應,里正心裏面好像有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好一會兒之後才偷眼去看丁修節,見丁修節還是剛才那副神色望著打成一團的丁家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