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楚惜寧眉頭一皺,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語氣急促地說道:“究竟是怎麼了?請大夫了沒?昨個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幽蘭踮起腳四處張望了一下,見並無外人,才套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丑時就有些不舒服,梅香姐稟了穆嬤嬤,老夫人卻執意不肯請大夫,說是大過年的請了不好。待方才起來梳洗,才發現臉、脖子和手上都起了紅點兒,此刻大夫正在裡面診脈呢!”
幽蘭邊輕聲解釋著,邊帶著楚惜寧前往偏廳避著。
“會不會是水痘?又是哪個不乾淨的往老夫人面前湊了?”綠竹嚇得面色慘白,一把抓住幽蘭的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水痘。
老夫人這樣的年紀得了水痘,可以說是極其危險的。
幽蘭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呸,胡沁什麼呢!瞧你嚇得這沒出息的樣兒,穆嬤嬤早就看過了,不是水痘。要是水痘的話早就派人去寧樂齋通知了,還敢讓大姑娘過來?”幽蘭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嬌聲呵斥了幾句。
綠竹微微鬆了一口,轉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過了片刻便見到梅香挑著帘子走了進來,她搓著手腳,臉都被凍紅了。
“大姑娘,快去裡屋吧,這兒冷得很,莫凍著!”梅香已經拉著她的小手往外走,低下頭看見楚惜寧仰著臉,一副疑問的神情,不由得輕聲開口:“大夫瞧了,估計是接觸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起了癬。”
楚惜寧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稍緩。進了裡屋才發現,老夫人歪在榻上,周圍的帷幕放了下來擋著,不時還傳來幾個噴嚏聲,想來此刻老夫人定是狼狽不堪的。
“寧丫頭來了,坐吧,陪著祖母等那勞什子紅花姑娘!”老夫人帶著濃重的鼻音,透過帷幕傳來顯得有些滑稽,口氣裡帶著微怒,同時又透著不容置疑。
楚惜寧微微點了點頭,心裡卻是疑問重重。難不成是昨個兒楊紅花獻殷勤製得粉有問題?清風她們昨晚上也抹了,今早上起來還好好的。
雙胞胎倒是先來了,瞧著屋裡的景象有些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多問,只不斷地給楚惜寧使眼色。楚惜寧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們稍安勿躁。
“紅花姑娘來了。”早有人通傳,帘子也被人打了起來。
楊紅花並不知道榮壽居發生的事兒,臉上還帶著幾分喜氣,去年大年賀詞她就拔得頭籌,今年她早就開始琢磨了,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她順手脫了披風遞給幽蘭,卻見到幽蘭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再瞧著老夫人躲在帷幕里,心裡立馬警鈴大作。待看到楚惜寧和雙胞胎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人的樣子,她的心裡就更加沒底。
“紅花見過老夫人,吉祥如意!”她把想好的詞兒全部憋回了肚子裡,只簡單地恭賀了一句。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不由得沉著聲音問道:“我昨兒用了你親手製得粉,今兒就得了癬,你倒說說那粉裡頭摻了什麼?”
楊紅花微微一怔,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立刻開始用力地磕頭,努力保持著冷靜道:“老夫人,就算再給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在粉裡頭摻和其它東西。真的只是蘭花曬乾了磨成末,和珍珠粉混合起來的。我身邊那些伺候的丫頭都瞧著,沒別的!”
她的聲音清脆,口齒清晰,倒沒有多少慌張。
老夫人再次打了個噴嚏,鼻音也越發重了,梅香連忙進了帷幕伺候。
“你那些丫頭我自然是要問得,這樣吧,我也不冤枉你。現如今是大冬天的,昨個兒我就用了你的粉,其餘的吃穿都跟往常一個樣兒,除了粉我還真想不出其他的。你先去家廟裡替侯府祈福,等開春再回來!”老夫人顯然是不想和她糾纏,直接冷聲下了決定。
在老夫人的眼裡,楊紅花是從楊氏肚子裡爬出來的。楊氏算什麼東西,當初可是神不知鬼不覺就迷惑了她大兒子的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這些手段楊紅花定也是學得十足十,查也查不出什麼,不如遠遠地放著。
楊紅花一聽這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她雖不入族譜不姓楚,可是在侯府依然算是個體面的主子,以後的親事薛茹也不能放任不管。如果去了家廟,誰還記得她?
“老夫人,絕對不會是我。您在了,我們這些小輩兒才過的好,我害您做什麼?那不是自絕後路嗎?”楊紅花這下子才有些亂了手腳,聲音也微微揚高,變得急促起來。
帷幕那頭沉默了片刻,顯然是覺得楊紅花說得
也對。本來楊氏母女的日子就過得不好,再來害老夫人,除非是不想在侯府待了。
“老夫人,那粉拿過來之後經了不少人的手。大姑娘也拿著,後來我記得還給綠竹拿了一會子,之後就是三位姑娘替您抹在臉上了。”楊紅花見老夫人沒有立刻吩咐,連忙努力回想昨個兒的事,一件件拿出來說。
楚惜寧眉頭一皺,一旁的楚珠已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斥了一句:“你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做粉的人沒事兒,倒怪在我們這些不相干人的頭上了?你也忒會耍賴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楊紅花被她的話一噎,不由得輕聲辯駁,卻只能說出這麼一句。
楚惜寧輕吐了一口氣,不由得回過頭衝著楚珠勾了勾嘴唇。卻發現楚珍慘白著一張臉色,似乎察覺到楚惜寧在看她,楚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僵硬的表情顯得有些詭異。
“老夫人,您問問三姑娘和四姑娘,她們都碰了粉,若真是粉有問題,那她們也該起癬啊?”楊紅花依然不死心,做最後掙扎。
楚珍咬了咬下唇,也跟著跪在了楊紅花的身邊,嬌脆地開口:“祖母,我不知道紅花姐姐這是要證明什麼?起癬也分人的,粉沒問題了,那總得有人有問題。我們幾個姐妹一片好心,卻要被人說成這樣。還不如祖母就不接我回來!”
楚珍說到最後,竟是開始哭起來。一旁的楚珠見到姐姐流眼淚,也跟著急了,連忙跪到一旁,抬起衣袖替她擦眼淚。
“珍兒別胡沁,這裡是你的家,早該回來了。行了,梅香去和大夫人說一聲,帶著人送紅花姑娘去家廟待著,等過完年再說!”老夫人輕輕呵斥了一句,明顯被幾個女娃娃的哭聲引得不耐,有些頭疼地吩咐了道。
立馬就有幾個丫鬟湊了上來,半是攙扶半是拖拽地把楊紅花從地上架起往門外拖。楊紅花完全處于震驚的狀態,根本就沒給她解釋的機會,竟然就這麼處理了。
“老夫人,老夫人,我真的是冤枉啊。粉都送了幾位姑娘......”楊紅花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拖遠了,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
雙胞胎姐妹倆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重又坐回椅子上。楚惜寧輕輕瞥了一眼紅腫著眼眶的楚珍,心底的疑惑也逐漸變大。
祖孫四人說了幾句,雖然楚婉玉沒來,但誰都沒提她。老夫人明顯有些精神不濟,三位小姑娘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院子外面
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幾個人面面相覷,老遠瞧見盧秀的身影,三個女娃娃互相看了看,又十分乖覺地坐了回去。
“老夫人,你可得替我們玉兒做主啊!”盧秀剛拉著楚婉玉進了屋,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根本顧不上搭理坐在一旁的三位姑娘。
由於三夫人回來的這兩年,經常和盧秀對陣,導致盧秀好容易養成的大家閨秀早沒影兒了,現如今的嗓門倒是十足。
“別嚎了,過年頭一日,就不能出些省心的事兒!”老夫人冷聲呵斥了一句,聽著帷幕外盧秀趨向於鬼哭狼嚎的聲音,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盧秀立馬掏出錦帕擦眼角,嚎啕聲也收了回去,只乖乖地跪在地上。楚婉玉跟著跪在一旁,似乎有些精神不好,紅著眼眶還未開口,先打了個噴嚏。
楚惜寧的眼皮一跳,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只見她露出的脖頸上密布著小紅點,似乎臉和手上也未能倖免。
“怎麼了,說吧!”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梅香似乎在伺候她用茶。
“老夫人,我們玉兒也不知道被哪個黑心的人害了,身上竟是起了癬。臉上也有,女孩子萬一要是抓了留疤破相可怎麼辦啊?”盧秀剛說完,又拿起帕子朝臉上一揮,就開始喊冤。
氣氛一瞬間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除了盧秀刺激著耳膜的喊聲,其餘的人都變得小心翼翼。
楚婉玉始終低著頭,對於盧秀硬把她拽到榮壽居來,多少覺得有些丟臉。一路上那些瞧見她的丫鬟,肯定在指指點點,她到現在還想著待會子如何整治她們。
久久的寂靜之後,老夫人總算是開口了:“讓玉兒進來給我瞧瞧!”
盧秀一下子止了哭聲,似乎看到了什麼希望一般。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連忙把楚婉玉從地上拉起,往帷幕那邊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