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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在門邊踱著步,嘴裡發出低低的嘶吼聲,帶著十足的警告。楚珍手撐著下巴悠閒地等著下文,她忽然拍了一下手,輕輕揚高了聲音道:“無敵,快去!”
無敵得到了命令,猛地往床邊上沖,一個爪子按住蜈蚣,另一個爪子從蠍子的身上踩過,直接把蠍子踢到地上去了。
“啊,娘子救命啊!我再也不帶這些毒物進屋了!”裡屋內不斷傳出衛子林的哀嚎聲,可惜楚珍卻不理會他。
此刻無敵整隻貓身都趴到他的臉上,爪子還在四處地撓著。衛子林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全部都是毛茸茸的柔軟觸感,眼睛嚇得緊緊眯起,整個人上躥下跳,偏生動作越大毛皮的觸感就越真切。
由於屋子裡頭的動靜太大,導致幾個看門的婆子都聽到了,大老遠便知道衛子林在鬼哭狼嚎。偏生他喊得話又句句不離二少夫人,那幾個婆子年歲頗大,見識也漲了不少。皆認為這是衛二爺和二少夫人的房事兒樂趣,幾個人捂著嘴偷偷樂上一回便都散開了。倒是屋子裡頭的聲音一直折騰了大半宿,才算完事兒。
衛子林嚎了一會兒,明顯感到聲音嘶啞,空氣稀薄。無敵似乎掌握了竅門一般,四隻爪子死死地抓住衛子林的後腦勺,男人的髮髻早就被抓的不成樣子,散亂不堪,根本瞧不出原來的樣子。
“娘子,我錯了,你快把這噁心的東西拿開!娘子,你在哪裡,我看不見!”衛子林一改方才的聲嘶力竭,變成了小聲的嗚咽。聲音透過無敵那肥碩的身軀再傳過來,帶著幾分沉悶,卻是異常的可憐。
楚珍抬手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腦子裡那種暈乎乎的感覺又回來了,方才衛子林嚎了那麼久,她是一句都沒聽懂。倒是最後一句認錯的聽到了,她輕輕嗯了一聲。
“知道自己錯哪兒了麼?”楚珍輕輕眯起眼睛,讓模糊的視線聚焦到一起,瞧著床上已經沒有毒物了,才勉強用手扶著梳妝檯站穩,慢慢地挪到床邊上。
衛子林終於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立刻四處揮舞著雙手,似乎想要去摸索楚珍的位置。
“再也不帶毒物進來了,一定!”衛子林的聲音越發的低弱,顯然是被無敵給折磨的。
楚珍連外衣都沒脫,就倒在了衛子林的身邊,臨閉上眼睛的時候,順手把無敵抓了下來。無敵猛然被人觸碰到,爪子下意識地就抓緊衛子林的髮髻,再次惹來一陣尖叫。
第二日,楚珍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衛子林穿好了衣裳睡在了躺椅上。她的懷裡抱著個毛茸茸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才知道是睡得正香的無敵。
“喵——”無敵也跟著醒了過來,它低低地叫了一聲,便從楚珍的懷裡爬了出來,一下跳到了地上,搖了搖尾巴跑走了。
睡在躺椅上的衛子林忽然渾身打了個顫,他慢慢地睜開眼眸,輕輕用力似乎想起身,臉上卻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躺椅那麼硬,他連個錦被都沒鋪上去,自然是難受異常。楚珍一抬眼首先就瞧見了他臉上的抓痕,微微愣了一下,轉而低低地笑出聲來。
梳洗的時候,整個二房也陷入了一片凌亂之中。衛子林上躥下跳不讓人碰他的臉,幾道淺淺的抓痕顯然是無敵所賜,他卻硬是覺得痛入骨髓了。
到了飯廳里,衛家人自然是一陣大驚小怪。特別是衛國公夫人,一口乖啊心頭肉的,絲毫不見平時厲害當家主母的模樣。
又過了大半年,就連笙哥兒都快會說話的時候,衛國公夫人已經放棄燒香念佛求二房的孫子了,十分意外的,楚珍竟然被診出了喜脈。
那個時候,整個衛國公府的後院陷入了一片欣喜若狂的境界。楚珍身邊的大丫頭,到處在找衛二爺,想要及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哪知昨晚楚珍夫妻倆剛吵過一架,無敵毒物一個不少地輪番上陣。
衛子林損失慘重,今兒一大早說要去找厲害的毒物回來和無敵單挑,至今還未見其蹤影。楚珍窩在床上,手裡正拿著燕窩慢悠悠地吃著,她的臉上沒有多大的喜色,相反還很鎮定地安撫衛國公夫人狂喜的情緒。只有貼身伺候的丫頭,才能發現楚珍拿著湯匙的手在輕微顫抖。
直到日落西山,衛子林才姍姍來遲。他剛進門,就有婆子想衝上來告訴他這個喜訊,無奈那廝氣急敗壞地嘶吼著:“別過來!”
幾個婆子又畏畏縮縮地退了回去,衛二一路狂奔,直接推開欲湊上來的丫頭,幾步就衝進了屋子裡。
“娘子、娘子,今兒我挖了好多蚯蚓,一大坨看起來美極了!”衛子林兩眼冒著光,渾身是泥地站在門口。
楚珍下意識地看過去,卻是一下子沒憋住笑出了聲。衛子林渾身都是泥,偏生他今兒早上走的時候,還氣呼呼地自己找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出去了。導致現在整個人像是從泥漿里滾了一遍才出來一般,整個人都瞧不出原本的顏色,只有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此刻看著楚珍,像是最閃亮的寶石一般。
“娘子,娘子,你要不要看看?”衛子林順著她的目光,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卻還是語氣興奮地說著,死死地摟緊懷裡的陶瓷罐子,向著楚珍邁了幾步。
楚珍一下子想起早上二人爭論的緣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擺手道:“你就站在那裡,別動!不是說我不理解你寶貝的美麗之處,從此之後不再讓我碰的呢?”
衛子林一下子如遭電擊一般,愣在原地。懷裡抱著的陶瓷罐子,忽然覺得異常的燙手。他似乎被釘在了原地,呆滯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低著頭低聲哦了一句。
楚珍看著他一副失落的表情,不由得恨得牙痒痒。這廝又開始裝無辜了,若是衛國公夫人瞧見了,指不定得認為她多麼欺負衛家這寶貝二少爺呢。
她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方才大夫來瞧過了,說是我有喜了。衛子林,你就快要當爹了,能不能有個認真的模樣出來,日後孩子生下來,也好拿你的豐功偉績去顯擺一番!”
衛子林猛地抬起頭,方才無辜失落的表情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完全是一張嚴肅臉。他彎腰把陶瓷罐子放到腳邊,慢慢地挪到楚珍的手邊,奪過她手裡的燕窩放到了一邊。
“娘子,這燕窩不好,有喜了應該吃好的,我去給你找!”衛子林匆匆甩下了這句話,便轉身往外跑。沒想到速度過快,一下子碰到了那個陶瓷罐子,一罐子擁擠在一起的蚯蚓就這樣掉了出來,並且還在互相碾壓擁擠著。
楚珍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瞧見這樣的場景,頓時心頭湧起一陣噁心,竟是噁心乾嘔起來。衛子林自然明白緣由,連忙抬腳就把這一坨蚯蚓往外踢著。
“娘子,你別吐,我不是故意的!現在就把這些寶貝踢出去!”衛子林邊說邊腳步麻利地踢著,沒想到那一坨蚯蚓一路上竟是落下幾條,依然堅持不懈地在地上蠕動著。
直到把那一坨蚯蚓踢出去了,衛子林又轉了回來,極其狼狽地蹲在地上開始處理地上散落的幾條。他聽著楚珍越發嚴重的乾嘔,似乎有些著急了,直接用手去抓了。好容易才把這幾條都一起收拾了,他便對著楚珍揮了揮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旁的丫頭有些忙亂,遞盆送水的,替她擦拭著嘴角的污穢。楚珍好容易才壓下心底的噁心,身後的丫頭走了幾步,再把燕窩粥的碗遞了過來,楚珍已經緊蹙著眉頭,臉上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擺了擺手將碗推得遠了些。
“娘子,娘子。”衛子林再次沖了進來。
“你是要清燉蜈蚣,還是要油炸蠍子?”男人洗乾淨的兩隻手上,每隻手上都提著一個毒物,臉上是一副討好的笑意,似乎在等著楚珍誇他一般。
“哇——”的一聲,楚珍看了他一眼,回復他的是連綿不斷的嘔吐聲。
經由衛二這麼一折騰,楚珍害喜的情況是越來越嚴重。最後就連衛國公夫人都看不下去了,頭一回嚴肅地呵斥了衛子林。他被迫遠離了楚珍好幾個月,直到每日抱著衛國公夫人的大腿乾嚎,堅決不再帶毒物近身了,才得以湊近楚珍。
待十月懷胎,楚珍臨盆的日子,衛子林像是個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當有婆子攔住他,告訴他男人不得進產房的時候,他再次上演了一回捶胸頓足。
“夫妻本是同根生,你這惡婆子阻攔我進去,若是我娘子”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忽然想起臨盆之時不能說不好的話,又連忙停住了話頭。
偏生楚珍這一胎生得極其不順,接生婆和大夫齊上陣也沒把孩子弄出來。衛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站在外頭,頓時心底一陣焦急。衛子林卻是安靜了下來,不再胡鬧。
“國公夫人、二爺,這孩子難生得很,恐怕不保——”其中一個接生婆走了出來,一路上都在用袖子擦著額角的汗水,低著頭語氣裡帶著幾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