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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院子裡依然沒有走動的聲音。楚惜寧已經猜到了結果,沈國公府的侍衛並沒有贏。綠竹是渾身打著顫走進來的,看向楚惜寧的眼神里充滿了惶恐和不安,兩片蒼白的嘴唇,不停地抖動,似乎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擦亮,院子裡依然悄無聲息的,像是誰觸動了警報一般。
“木樑王逼宮失敗了!”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府外的街道上立刻大聲地喧譁起來,更多的則是歡欣鼓舞。
一直坐在床邊的楚惜寧微微打了個顫,當“木樑王”三個字鑽入耳朵里的時候,她才想起木樑王這位人物。當今聖上的兄弟,一直盤踞於封地,沒想到竟是要逼宮?
“你們要做什麼?”院子裡忽然響起綠竹尖利的呼喊聲,外加兵器相碰的“桌球”聲,震得人心裡發慌。
“少夫人,趕緊躲躲,外面那些賊人忽然發瘋了要衝進來,已經殺了幾個人了!”許媽媽沖了進來,邊說邊拉著她想要往柜子里塞。
這裡是喜樂齋,外面就是圍堵的賊人,根本無處可躲。楚惜寧衝到外屋,那種刀刃砍進人身體鈍澀的聲音傳來,讓她一陣腿軟。出去,很可能就直接被砍死了,不出去躲在這裡,被攻進來也是遲早的事兒。
“國公爺那邊沒派人來麼?”她跺了跺腳,步子頓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出去了。
許媽媽下意識地伸著頭看了一眼窗外,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沉聲道:“恐怕整個國公府都陷入了這樣的危機,國公爺□乏術了。”
***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宮門裡傳來,一行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手中的馬鞭用力地揮下。仔細瞧過去,這群人身上穿著的服裝不統一,有大內侍衛的,也有貼身內監的。只是相同的是衣服上面全部都沾滿了鮮血,宮門口橫躺了不少人的死屍。那些人連看都沒看,馬蹄直接踩在屍體上快速地離開。
“修銘,你能搞的定麼?你不在國公府,那老賊定是要鑽空子,派不少人去捉你的家眷!”開口說話的人身上穿著內監的衣服,但是聲音卻絲毫沒有陰陽怪氣,相反還帶著幾分冰冷的磁性。
“得了,趙雲河,擔心你自己吧!”沈修銘回過頭,將戴在頭上侍衛的帽子一下子取了下來扔出去,勉強給他擠出一個蒼白的笑意。便又死命地揮舞起了馬鞭,讓馬奔馳的速度變得更快。
如果有世家的子弟路過,定會發現這一行奇裝異服身上沾滿鮮血的人,都是世家子弟或者世家女婿。趙雲河瞧見他硬撐著的表情,本想要調侃幾句化解僵硬氣氛的,可惜自己心底也越發擔憂。
大年初一的晚上,被皇上召進宮的,不止沈修銘一人。他趙雲河也在場,當然陪他一起來的還有陸家倒霉的二少爺——陸衡。上戰場只是個幌子,木樑王蠢蠢欲動,安排人喬裝混進京都,人數太多被皇上察覺,才有這麼一齣戲,為的就是要一擊必中,瓮中捉鱉。
但是不得不說,木樑王的手段實在太毒辣,連後路都想好了。分派了兵力控制住主要的世家後院,如果逼宮成功,他就可以直接坐擁天下。可惜還是被擺了一道。
一行人快馬加鞭地往自己的府上趕,待沈修銘帶著一小隊護衛騎著馬直接進入後院的時候,心裡便有些發慌了。周圍還有一些殘餘的叛黨,即使有屍體也大多是下人的,看樣子木樑王並不想傷害世家之人,只是想要控制。當他分派了任務,自己先行衝進喜樂齋的時候,就看見幾個餘黨的黑衣人似乎想要衝進屋子裡去,綠竹顯然是受傷了,此刻正死死地抱住其中一人的小腿。
楚惜寧就在門邊上,她雙手扒著門框想要衝出來,卻被許媽媽拽住了。主僕倆正為這個爭執的時候,屋外已經傳來刀劍的廝殺聲。幾個人紛紛扭過頭去看,待沈修銘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時,眾人的心情都安定了下來。刀光劍影,院子裡已經恢復了平靜。
外面傳來屍體的拖行聲,好姐兒已經換到了楚惜寧的懷裡,依然睡得安穩。沈修銘手裡握著劍站在院子裡,楚惜寧抱著好姐兒對著他站在外屋的門檻處。兩人相對而望,陽光正好,投she到一家三口的身上。
血腥味還沒有散去,沈修銘的身上甚至沾滿了鮮血,但是他的眸子裡卻承載了滿滿的笑意。他們從幼年相遇,相互扶持了這麼久。有他愛的人在等著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家。
內亂最終以木樑王身死,投靠他的人被拔除為結局。幾乎在同時,邊疆的戰事打響了。這場戰爭幾乎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因為讓敵方措手不及的是領兵的將軍竟是薛然。蒼國的士氣因為薛然的歸來而重新振作。
薛然凱旋的時候,自然是賞賜無數。令眾人驚訝的是,待慶祝勝利的宴會上,不僅拔除內亂和對抗突厥有功的世家子弟受了無數的封賞,聖上更是直接下了聖旨,立五皇子為太子,搬入東宮。
這次假意讓人認為薛然受重傷昏迷,士氣受挫,並且迷惑敵人,以為沈修銘去了戰場,朝中兵力減少,造成一種內憂外患的局面。才能一箭雙鵰,排除隱患。這個計謀正是五皇子獻給聖上的。
許多人對這一點都存有疑惑,一向木訥的五皇子,何以會相處如此狡詐的計謀。當然他們不會預料到,日後待這位太子真正登基掌握實權的時候,他的手段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狡詐。
待楚惜寧生下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好姐兒已經會走路了。屋子裡收拾乾淨的時候,她便小心翼翼地跑了進來。
“嘉和,弟弟!”好姐兒嘴裡面念叨著這兩句話,白嫩的臉上帶著幾分紅暈。
嘉和這個名字是早就想好的,其實是家和萬事興中“家和”的諧音。沈修銘跟在小姑娘的身後走了進來,他坐到床邊抓住楚惜寧的柔夷,另一隻手輕輕拂過她被汗水浸濕的碎發,臉上露出幾分柔和的笑意。
“真好,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平安出生了。”男人寬厚的掌心有時擦過額頭,帶來柔軟而安心的觸感。
楚惜寧輕輕勾起了嘴角,眉眼彎彎。有時候她都快忘記自己是重生的,有些仇恨的確要報復,但是背負著仇恨永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重來一世,沒有背叛也沒有欺騙,只要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陪在身邊,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克服。這樣活著真好。
☆、173楚珍番外(四)
楚珍一直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能勉強下床。不過每晚都是跟衛子林睡在一張床上,那個男人對於楚珍手的伺候像是食之精髓了一般,連續好幾晚會纏上來。待她的身子總算是好了大半,夫妻倆才有機會去和衛國公府的人見面。
“兒子給爹奉茶。”衛子林撩開長袍的下拜,單膝跪在軟墊上,手裡捧著一杯茶。
“兒媳給公爹奉茶。”楚珍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撒花軟煙羅裙,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脂粉,倒是把近日來蒼白的神色遮掩住了。她低著頭跪在衛子林的身邊,光從外表看,倒的確是一番郎才女貌的場景。
衛國公點了點頭,看著離自己不遠的兒子和新兒媳。心底輕嘆了一口氣,希望這個小兒子成親之後能夠變得成熟些。他喝完茶之後,手一揮,自然就有丫頭捧著匣子過來,裡面是送給新人的賀禮。
衛國公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楚珍輕輕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婆母。儀表妝容十分端莊賢淑,不愧是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只可惜年歲漸大,脂粉已經遮不住她眼角的細紋。
“好,快起。以後你二人要互相扶持,恩愛不移,爭取早日為你們二房誕下哥兒。”衛國公夫人笑容滿面,臉上帶著十足的柔和,看向楚珍的眸光里也透著幾分和善。
衛子林一聽,立刻轉頭看向楚珍,雙眼冒光,滿臉都是興奮的神色。楚珍的身體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臉上的笑容也帶著幾分怪異。如果真的生下孩子,會不會也像衛子林這樣奇葩?
楚珍正在心底腹議的時候,忽然兩隻長長的黑色毛毛蟲從她和衛子林跪得軟墊中間爬了過去,逕自地爬到了衛國公夫人的繡鞋面上。
“婆母。”楚珍下意識地開口喚了一句,抬起頭瞧了一眼依然沒有察覺的衛國公夫人,心裡有些不忍。
“怎麼了,兒媳。”衛國公夫人輕笑著看向她,臉上還是如沐春風的笑意。
“娘啊,沒事兒。能不能讓香芋姐姐不要值夜了,有外人在屋子裡,我不習慣,衣服都不好脫了睡!”衛子林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兩隻寶貝爬上了親娘的腳,不過他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畢竟衛國公夫人乃一介女流,對於衛子林的毒物可謂怕之又怕,防之又防,所以見了就躲。為此衛子林才想方設法讓他親娘和寶貝們多多親近,搞好關係,那兩條又長又黑的毛毛蟲一直順著衛國公夫人的腿往上爬。楚珍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已經明白衛子林打斷自己的話的意思,索性低下頭就當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