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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又道三年政績考核,花奕三年來鼓勵耕織、調配商賈、使得錦州如瑾豐饒富庶。考核成績再度得了一個中。歡天喜地的升遷,本以為是個京差,卻不料,調去了陪都盛京,左遷至奉天府尹,連升兩級,終於混入了中級官員行列。
只是如瑾不明白,按一般平步青雲的套路來說,花奕此刻應該站進京官行列。每日早起,在見光之前,被掙著著起床的海氏伺候更衣,教訓完兒子認真讀書後,再同眾位同僚一起從天順門的兩側角門擠入皇城,瞻仰天子儀容,豎著耳朵聆聽根本聽不清楚的天子聲音。然後在下朝的路上,擠到站在前排的同僚面前,請示上級工作。
可出乎意料的,他還是在盛京這個地方盤旋。不過是才從盛京下屬的錦州,一躍到了陪都。還是天寒地凍的偏北地區,還是太宗皇帝開國時所建的京都。
如瑾哆嗦著打了個冷戰,她兩世為人,都窩在了奉天府。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的令人髮指。南方四季如春,人傑地靈,才是好地方啊。
海氏本就出生北方,又是遊牧民族後裔。此次老公升遷,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只是一聽說兒子高中狀元,卻要請命去雍州池陽縣做知縣。那裡天高皇帝遠,又氣候惡劣,實在不適合細皮嫩肉的花之橫。
花奕帶著兒子回到錦州的時候,海氏老大的不樂意。扯著兒子的袖子,指責,“皇上不是輕點了翰林院,你沒得往外跑什麼?雍州苦寒之地,去了豈不是白白吃苦,能有什麼建樹?”
花之橫淡定的輕輕扶開母親拉拽自己的手,正色道,“做官怎能是貪圖榮華?若只圖舒適,不顧百姓疾苦,豈不是枉讀聖賢書?”
海氏被兒子連續的反問,搞的羞惱不已。恨不能將所有的聖賢書都從兒子腦子裡拋出來。這廝懸樑刺股,竟讀出了個榆木腦袋。反觀一旁的老爹,還不是哪裡有油水哪裡鑽。可她卻實在忘了,花奕當年也是這般小心謹慎走上來。
“揚州是何等的好地方,你父親又在那做過父母官,你去那裡不好?不過就是榮昌侯在聖上面前一句話的事情。”海氏猶自懷念江南的風景如畫。
花奕手心痒痒,直想將媳婦拉回屋裡好好數落一番。可眾兒女皆在,也只得沉聲道,“一句話的功夫,就成了結黨營私!”
現下正式敏感時期,皇上垂垂老矣,四王和八王奪嫡之爭日益激烈。朝廷中有些頭腦發熱的官員,開始紛紛戰隊,似花奕這般頭腦清明的則是盡力靠邊站,明哲保身。
花之橫深的老皇帝歡心,若就職京中,難免會被捲入奪嫡風波。此刻躲得遠遠的,有所建樹最後,便是中庸之舉,日後新帝登基,也有諸多機會升遷。
便連海氏這幫貴婦交往,日進也要進行篩選。她雖然時事不上道,但是基本官夫人素養還是有的。即刻明白花奕話中含義,可還是心疼兒子要去受苦。“又沒個妥帖的人去照顧。”海氏猶自抱怨,拉著兒子的手百般不舍。這廝長到十七歲,還未離開過母親身邊。
花之橫拍拍母親的手,“母親放在我屋子裡的媽媽和丫頭都妥帖。且我也不似那嬌生慣養的,能自己照顧自己。”
海氏海氏心疼,眼眶微紅。
花奕揚手,“上任之前,成婚便是。”
“老爺有了人選?”海氏猶自瞪大眼睛,她可一點消息還不知道。只知道六王爺家的郡主看上了兒子,卻被花奕已早有婚約推辭。
“姚閣老嫡親長孫女,止若嫻雅大方,你明日便差人鬆了庚帖罷。”花奕執兒子之手,匆匆進了書房。
海氏自是興奮不已,開始忙於兒子親事。
江雲赫領了翰林院編修一職,江家不同於海家低調,大擺筵席,然江雲赫卻一直鬱鬱寡歡。看上花之橫的六王爺,在痛失前者後,又將魔抓伸向了江家。六王妃笑意盈盈,和江夫人聊的親熱熟絡。
可江夫人卻十分遺憾的告訴他,“犬子早有婚約,實在 有負王妃美意。”
六王妃端莊的臉極盡扭曲,而一旁早已芳心暗許的詠樂郡主也是失魂落魄。江雲赫卻暗暗鬆了一口氣,然而臉上愁容不減。
☆、第九十五章 快刀斬亂麻(二)
先是被花家以指腹為婚推辭,又被江家早有婚約謝絕,六王妃很抑鬱,詠樂郡主也對自己的身家和魅力起了深深的懷疑。六王爺則捋著修剪整齊的鬍鬚深思。
“你倒是說句話,他們這豈不是藐視天家,踐踏咱們尊嚴?”六王妃裹著海棠紅中襖,姿容俏麗,杏目含嗔帶怒。
六王爺生的臉圓憨厚,一雙眼睛彎彎似帶著笑意。“我們算什麼?恐怕江老先生連皇父的面子也不給?你何苦去招惹他家?豈不是自討沒趣?”
“他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當了幾年的帝師?皇父有今日作為是因天賦異稟,同他的教導有甚關係?”六王妃不服,桃腮漲鼓,皮膚吹彈可破,看著煞是可愛。
“莫要胡鬧,若是皇父聽見,要責罰的。普天之下,皇上只信任一人,便是江老先生。你如今去攀附江家,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難道不知道,五哥正緊盯著我嗎?”六王含笑雙眸,突顯凌厲。語氣堅定,毋庸置疑。
六王妃聞言,愣怔。後知後覺的瞪大眼睛,“我哪裡想過那麼多?我本瞧上的是狀元郎,若非是他家早已指腹為婚,哪裡還能挑上旁人。”
“什麼指腹為婚?都是推辭罷了。”花奕是匹黑馬,聰明狡詐,六王爺很看好他。轉而看著身邊妻子無奈她的單純,愛惜的縷縷她兩鬢秀髮。“你心思單純,不知其中利害。如今正值敏感時期,哪有人趕著和王府攀親?可憐我兒……哎,生的帝王家,哪裡能隨心意。”話語之中,頗帶淒涼。若非同為帝王之子。恐怕無人能夠領會。
六王妃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抬頭望著夫婿。“平庸一生豈不好?高處不勝寒吶。”
六王嘆氣。將媳婦攬入懷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六王才學出眾。治政有方。雖非嫡出,卻頗受皇帝喜愛,縷縷委以重任。多年下來,已是羽翼豐滿。他雖無心奪嫡,可有心之人早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若是哪個兄弟登基,第一個被連根拔起的便將是六王府。他力求自保,只得背水一戰。
花之橫此次高中。炙手可熱。為以免夜長夢多,花家和姚家商量要將婚事速戰速決。六禮在短短一月之內舉行,在花如瑾還屬完全萌圈的狀態下,新嫂子已經開始給公婆敬茶。
姚氏生的不甚美貌,站在天人之姿的花之橫身邊更是顯得其姿色平平。但好在氣度雍容,舉止大方。海氏覺得以她的容貌。實在委屈了兒子,但花奕卻是十分喜歡。不論左看、右看、還是上看、下看都十分滿意。
接了奉上之茶後。說了幾句舉案齊眉,開枝散葉的場面話。海氏雖不樂意,也還是很給面子的給了一個大荷包,外加自頭上摘下一隻百鳥朝鳳金簪。握著媳婦的手, 殷殷囑託。恐怕終於肯開葷的兒子,貪吃過頭。話語之直白露骨,將花奕都說的面紅耳赤。然而淡定的姚氏卻只是毫無表情的點頭,臉上偶爾飛過一絲紅暈。
如瑾暗自叫好,覺得海氏、若瑾和盛瑾這次是遇到了對頭。而自己,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和嫂子拉好關係,免得不知不覺就被拿捏住。
姚氏敬茶之後,又分別去了四個裝滿了金葉子的大紅絨面金絲荷包,一一分給小姑子和小叔子。若瑾等不及翻開來看,歡喜不已。盛瑾柔聲道謝後,凝眉沉思。如瑾飛快的掃了一眼其他三人荷包,大小和鼓掌的程度一樣,能裝的這麼一致,倒也是心思耿直之人。花之桐膩在姐姐身邊,偷偷詢問姐姐要不要他從外面買什麼新鮮玩應。第一次發大嫂的才,他顯得十分興奮。
自從江夫人說過早已有婚約之後,便正式與海氏定下了婚事。待若瑾一及笄,兩家便正式結親。盛瑾很是落寞,一雙眼睛脈脈含情的望著站在江夫人身邊的江雲赫。
若瑾被江夫人拉著手,羞澀的不停飛眼去瞧臉色慘白的江雲赫。
而如瑾也忍不住去看,就站在自己身邊幾步之遙的青衫少年。眉目清秀,風姿卓雅,溫潤如玉,卻最終成了姐夫。恰逢江雲赫抬眼望來,如瑾趕快將目光挪開。
江雲赫一時愣怔恍惚怔怔望著,就坐在自己身邊幾步之遙的碧裙少女 。眉目如畫,氣度嫻雅,美麗俏皮,卻終成了妻妹。人生真是處處皆是諷刺,他從不對女孩子上心,好不容易動心,卻無法得到。
“赫兒?”江夫人喚了幾聲,都不見兒子回應,有些不滿的瞪向如瑾。江雲赫即刻收回自己目光,臉上飛鴻一片。“瞧什麼呢?那麼入神?”
“窗外杏花落了。”江雲赫最後看了一眼如瑾。
外面杏花落了,他心裡卻有一株杏花盛開了。沒有人能把她從他心底里移走,哪怕是他未來的妻子。
如瑾望著窗外飄零花朵,盛京的秋天來的真早。
大哥要啟程了,爹爹升遷了,聽說外面的天下也快變天了。而她們三姐妹,相繼都要及笄了。
海氏捨不得兒子,哭哭啼啼,又只享受了幾天的媳婦侍候,不免哭的更加傷懷。想方設法,想要留下媳婦,塞給兒子兩個通房。
“橫兒新婚,此去偏遠,沒有媳婦在身邊哪兒行?”老太太攆著手中念珠,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海氏。
海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濕意,“身邊兩個丫頭自小跟著橫兒,如瑾跟去,怎不妥帖?”
花老太太橫眉冷對,厲聲道,“你想要橫兒弄出個庶長子給媳婦添堵?若不怕親家打上門來,你便照做吧。”
姚閣老家,可卻出了一窩子妻管嚴。自姚老太太往下,皆是悍婦。敢欺負他們家女兒?恐怕親家母會不管不顧,帶人砸爛花家大門。然後十分嫻雅大方,溫和有禮的講一些大道理,知道對方無地自容,跪地求饒。
海氏自是知道姚氏媳婦厲害,即刻收兵息鼓,猶自不甘心的鼓鼓腮幫子。
如瑾在一旁拍著海氏後背順氣,“母親不是還有我們姊妹在身邊盡孝?我們難道不比大嫂子妥帖嗎?”
海氏低頭,摸了摸如瑾粉嫩嫩的小臉。“女大不中留,你們都在我身邊帶不了多少時日了。”
若瑾擠在母親身邊,“我們出嫁,總還要再等兩三年的,到時候哥哥就期滿調任了。”
海氏一手圈了一個女兒,突然覺得眼眶微熱。兩個丫頭,她竟然都捨不得嫁出去。一旁盛瑾繳者手中帕子,眼底閃過妒意。老太太輕掃一眼,嘆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