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老太太本就對海氏的為人處事不滿,現下又危及她心愛小孫女的利益,她自然是要給海氏擺臉子,旁敲側擊此事。
最後海氏,無奈,也只能將紅菱一事作罷。
花如瑾屋子裡的人原封不動。八個丫頭一個不少。
花開春暖時,若瑾及笄,及笄禮雖比不得花盛瑾的氣派,卻也是令遠近名門小姐們羨慕的排場。花如瑾從始至終觀禮,臉上都掛著和煦溫暖笑容,引得不少名門貴婦側目。
各個都道花家小女兒秀外慧中,乃是難見美人。
更有家中有適齡男孩的夫人們,扼腕嘆息,為何自己沒有早日慧眼識英雄,將這姑娘包攬於自己名下,生生讓襄陽侯世子撿了這大好便宜。
另外,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揣度花如瑾和徐容卿是如何有這般好姻緣的。
有人說,因為花老太太與襄陽侯原配夫人的母親是手帕交,這婚事一定是老太太舍了八輩子的老臉求來的。
有人說,也許這是朝廷格局變動,花老爺瞧准什麼可以升官發財的機會,死皮賴臉去討來的。
更有人說,花盛瑾能夠急不可耐的在大姐姐還未出熱喪期,便急匆匆的嫁給了蘇譽,必定是兩人早有首尾,有這樣的姐姐,恐怕這個妹妹也好不到哪去兒。頂著這麼一張可以禍國殃民的臉,也許早早就將襄陽侯世子拿下了也未可知。
眾說紛紜,有人羨慕這門婚事,有人嫉妒這門婚事,更有人黯然神傷。
江雲赫來參加未婚妻子的及笄禮,終於見到日思夜想的花如瑾。她越發生的美麗動人,對自己的神態也越發疏遠客氣。
晚宴後,花如瑾受不了屋內的喧鬧氣氛,便藉故酒醉去院子裡透透氣。此時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院子裡各色鮮花開的正旺。靄靄暮色之中,她站在廊下逗著鳥籠之中,羽色柔亮的鳥兒,嘴角微微上揚,事兒輕抬素手,時而撩撥長發,遠遠看去,無論是那一面皆能組成一幅秀美畫卷。
微醺的江雲赫自屋內出來時,第一眼便看見遠處逗鳥兒的如瑾。整個人,只覺得胸口漲悶難受,不知不覺之中,竟一步一步向花如瑾靠近。
最先感覺到他腳步的,是跟在花如瑾身後的蜜桃。
她轉身對著江雲赫行了一禮,很客氣的喚了一聲江公子,無非是為了提醒自家姑娘。
花如瑾聽的聲響,也忙轉身,上年溫潤雙眸,染著淡淡憂色,經過時光的雕琢,他越發俊逸不凡。
花如瑾微微屈膝行了禮,將目光錯開,看向他身後正悄然綻放的桃花。這滿園春色盎然,生機勃勃,紅牆綠瓦之下,一些都是那麼生動艷麗。
少年溫潤,少女嫻雅,本該是天造地設一對,可卻不過是造化弄人。
花如瑾未曾心動,只因為在他身上看見了齊玉衡的影子。那個人給她的傷害太深,她不想重蹈覆轍。
兩人見面似乎有些尷尬,只是相伴在園中漫步,許久未曾說話。
而跟在後面不遠處的蜜桃和江雲赫的貼身小廝都有些緊張和忐忑的看著兩人背影,且時不時的四下張望。
未來的姐夫和妻妹,就這麼毫不避嫌的傍晚相伴散步,似乎有些不妥。
花如瑾自然知道這楊不妥,所以兩人錯開兩步之遙,一前一後。
江雲赫走在後面,看著她傾瀉而下的秀髮,遲早有一天要為另一個男人高高挽起,便覺得胸口漲悶。
沉思半晌,終於開口。“如瑾,那襄陽侯世子,待你可好?”
“只見過幾面而已。”花如瑾幽幽開口,回答的含蓄而又旨意明確。
江雲赫咬了咬下唇,他並未見過徐容卿,他不知道,到底該是怎樣的男子才配得上他眼中獨一無二的花如瑾。
負手跟在花如瑾身後,兩人繞過一座假山。那是花府的一個死角,只有老太太的榮壽堂望這便能看得見他們兩人所占的地方。
江雲赫雖不知只地段隱秘,卻是幾步上前,一把握住花如瑾的手。“如瑾,這些年,你該知道我對你有意。你若願意,我可以帶你走。天涯海角,我們做一對逍遙夫妻。”
男人聲音低沉悅耳,神態篤定深情,溫暖的手掌包裹著花如瑾略略發涼的小手,雕刻般的容貌,在夕陽下更顯得奪目耀眼。
本該是良辰美景,可花如瑾卻生生被嚇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二十章 絕情二
像是被火灼燙一般,迅速將江雲赫推的遠遠的。花如瑾跳開一步,防備的看著江雲赫,柔和的五官皺在一起,分明帶了惱意。
被她這樣用力一推,江雲赫猶如墜於深淵一般,只看著她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任憑自己淪陷。
花如瑾站在一步之遙,看著江雲赫臉上滿是絕望的神情,只覺得頭腦似乎一片空白。沒有時間考慮,更沒有時間多說一句話。只是本能的轉開身,迅速逃開。
花如瑾右手提著裙擺,左手去揉自己有些發紅的眼眶,加快逃離的速度。
江雲赫在她身後,哪裡人心就這樣擦身而過。他鼓起了很大勇氣,所以堅決不能這麼放棄。一個跨步上前,抓住花如瑾提著裙擺的手肘,一個猛烈的用力,將她重新拉回來。
如瑾被抓著手肘,被迫轉身,面對江雲赫固執中帶著倔強的眼神。她垂眸掙扎,氣鼓鼓的小臉漲的通紅。
但,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開江雲赫的制肘。情急之下卻是低頭一口要在他潔白修長的手背上。
花如瑾覺得自己是拼盡全力咬下去的,可卻只聽得一聲抽泣之聲,江雲赫的手絲毫未動。
口上的力道漸漸減弱,她挑眸,去看江雲赫。只見他額頭之上滲出一層細密冷汗,長眉微蹙,如潭水一般深邃的雙眸緊緊盯著自己。
緩緩的將牙齒從他手背移開,看著一片紅腫的牙印,花如瑾突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兩人就這樣僵持的,對峙而立。
遠處兩個隨行的下人,則是面面相覷。
“你就那麼討厭我?”江雲赫語氣落寞。
“不!”花如瑾誠實的搖頭,比起喜歡黑著臉。又深不可測的徐容卿。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更喜歡儒雅溫潤又不失風趣的江雲赫。
然而。他身上有齊玉衡的影子。她下意識的欣賞,也下意識的疏離。
“你不討厭我,卻為何這樣躲著我?”江雲赫眼底似乎燃氣一絲希望,有些困惑迷茫的看著花如瑾。
如瑾柳眉微微蹙起。看著江雲赫緊緊抓著自己新藕一樣手臂的大手,提醒道。“似乎,你該先放開我。”
江雲赫下意識的想鬆開手,可思及每一次花如瑾都狡猾如狐狸一般。能瞬間逃脫開自己。便耍賴一般的更加重自己手上力度。搖頭,“你不給我答案,我不放手!”
玉雕一樣的容顏,不點自紅的朱唇。撒起嬌來,更似是閨中女子一般惹人憐愛。花如瑾忍俊不禁,卻又故意板著臉。“男女授受不親。你我皆是已定親之人。根本無法結合,何必這樣苦苦糾纏。”
“我願意放棄現有的一切。帶著你遠走高飛。”江雲赫申請篤定,急於表白。此刻少年眼中,還沒有利益的牽絆。又或者他本就是這樣不慕名利的人。
這樣的品質實在難得,花如瑾微微嘆了一口氣。自己也許將是第一個毀掉他這種品質的人。可她絕對不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冒險。
男人可以以愛情的名義將一個女人一生的軌跡都改變,女人卻沒有能力在男人變心後重新創造一片天地。這個世界從不公平,男人可以拋棄女人,女人卻永遠沒有權利拋棄男人。
男人始亂終棄是為前途和子嗣,女人變心卻是水性楊花,不守婦德。
與其今日做了錯的決定,明日付出代價,不若讓一切都不曾發生。
花如瑾咬著下唇沉默半晌後,微微抬起頭,目光犀利直視江雲赫。“可我不願意和你背井離鄉。我愛這舒適的生活,我不想隨你去做鄉野村婦。”
她的聲音清脆,咬字清晰,神態堅定,便連眼神都看不出任何破綻。江雲赫愣怔看著她,根本無法相信她所說之言,笑著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你很了解我麼?”花如瑾反問,“你我不過泛泛之交,你口口聲聲說對我有意。可為何卻不成考慮我的感受和處境。你明知道女孩子的清譽比生命還重要,可卻要在這花前月下與我糾纏不休。若要別人看去,成何體統。知道的是你糾纏我,不知道的到時我水性楊花勾引未來姐夫。”
江雲赫聽的花如瑾一番擲地有聲的陳詞,手上力度略略鬆緩。如瑾趁機將手臂抽了回來,又往後跳了一步。與江雲赫保持著一個較為安全以及合乎禮儀的距離,自此沉聲道。“你口口聲聲說,要與我天涯海角做一對逍遙夫妻。你可曾想過,你我真走出這家族的庇佑,過的會是怎樣的生活?你耕田,我織布?然後你賣字畫,我賣繡品?那該是如何艱苦的生活?莫說你自小養尊處優,便是我也無法接受那樣的生活。我甚至連香米和江米都分不清楚,若真的掌管柴米油鹽,恐連飯都做不出來。到時候,你我飢腸轆轆,哪裡還有現下這般心情。到時候,你會後悔一時衝動與我私奔。甚至會怨恨我,迷惑了你,讓你自毀前程。”
“我不會怪你的。”江雲赫的聲音明顯微弱下來,可卻依然誠懇。他承認,自己並沒有考慮以後,可是他敢肯定她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他絕對不會埋怨花如瑾。
“你給不了我一個安穩的未來,何必要硬拉著我為你的一時衝動付出代價你?”花如瑾目光柔和,循循善誘。
江雲赫慚愧地頭,他在連累花如瑾。
花如瑾往前走了一步,用很低柔的聲音對江雲赫道,“若姐姐雖任性些,可待人卻是極好。只要你誠心待她,她會是個好妻子。我也會是個好妻子,只是不會是你的。”
花如瑾說的絕情卻又自然,聲音柔和卻又冰冷。
江雲赫整個人如墜冰窖,盯著她秀氣的臉龐,無法相信那樣好看善良的一個人,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花如瑾卻似無事人一般,微微屈膝行了一禮。道了一聲珍重,便轉身離去。
其實江雲赫很想問花如瑾,她就真的那麼中意徐容卿嗎?或者她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她喜歡安逸的生活,拒絕動盪和不安。
可是花如瑾將話說的那麼絕情,他若在開口詢問她,只會是自找難堪,何必呢?男人總要留些尊嚴。
為了她自己已經夠放低姿態了,雖然他依然還能夠做的更加謙卑,但卻不想讓花如瑾因此而輕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