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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兄弟,在徐容卿眼裡,多半是沒什麼地位的。小甘氏捏著徐容卿戰死沙場的信箋,攪合著族裡的人上躥下跳,不知道她再這樣攛掇下去,在徐容卿心裡沒什麼地位的這位兄弟。還能不能完好無損的過完他二十歲的生日。
甘氏以太夫人的身份,聚集了徐家族裡有聲望的長老們。並將襄陽侯府一支也都聚集全了,大家都聚在襄陽侯正院的花廳里。等著姍姍來遲的花如瑾。
有人說,新夫人聽說侯爺戰死沙場,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有人說,新夫人不甘年紀輕輕新婚守寡,正想著法的往外逃。
只有甘氏知道,她一定是正在研究什麼對付自己的手段。花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姑娘,可不是那麼好對付。
側目去看看她身側站著的丫頭婆子,可不正是當初自己送去給花如瑾,用來監視她的。可結果怎麼樣?人家毫髮無損的給送了回來,理由充分,你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甘氏坐在正中的堂椅上,有些不安的攪動著手中的帕子。
下面做了兩溜有了年歲的老頭們,神態不一。或是端著茶碗啜茶,眉宇之間閃過一絲不耐煩,或者是端著茶碗,抻長了脖子四處張望,一副等看好戲的樣子。
此刻的花如瑾正悠閒的坐在自己的屋子裡,歪在軟榻上啜茶。地下跪著一個樣貌清秀的小廝,一身的風塵僕僕。
蜜桃自那小廝高舉著的手上,接過了一個通體碧玉的玉佩呈到花如瑾的手中。
花如瑾挑眸瞧了,接過來放在手上細細打量。“這不是侯爺貼身之物?”
那玉佩是徐容卿八歲生辰的時候,老襄陽侯親手送的。徐容卿雖然嘴上總吵著不待見父親,可多年來卻一直將這玉佩待在身上,不曾摘離。只是,別人的玉佩都掛在外面,而他這個玉佩,為了不讓父親看見,常年藏在衣襟裡面。
起初,除了貼身侍候的人以外,並無人知道他有貼身帶著這塊玉的習慣。直到十六歲那年,與二房嫡子徐容正大打出手,不小心掉出來時,大家才發現。
而且,因那次大家不小心將這玉佩摔出了裂紋,徐容卿整整半年都沒有和徐容正說過一句話。襄陽侯也因此知道了兒子其實也不是那麼不待見自己,偷偷樂了好些時辰。父子兩個的互動也從此多了起來。
徐容卿也開始大大方方的把這玉佩待在外面,只是時不時的還是忍不住怨恨父親。
這典故是新婚時徐容卿講給花如瑾的,因為花如瑾十分好奇,富貴如徐容卿者為何偏要帶著一個有了裂痕的玉佩。得知這些之後,才知道,原來是父子情深。可再想要繼續追問,他為何怨恨自己父親的時候,徐容卿就箴默不言了。花如瑾再三追問的聲音,最後也被一聲聲嬌喘取而代之。
今日一見這玉佩被呈上來,花如瑾心跳突然偷停了一拍。李賀並沒有傳回來什麼噩耗,便說明徐容卿還是活的好好的。
可眼下這個小廝一臉慘白的拿著徐容卿的貼身之物是什麼意思?
“夫人,”小廝見花如瑾臉色驟然慘白,忙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出聲道。“侯爺吩咐小的快馬加鞭趕回來,就是要給夫人報個平安。前日侯爺被圍堵在大涼山下,無法脫身。但今日李公子已帶了援兵救援,將叛賊一舉殲滅。”
花如瑾心情稍霽,卻又有些訝異。李賀竟是這般的能耐,能領兵打仗!
轉頭又見那小廝一臉疲憊,想那大涼山與京城相隔百里,他能在短短半日之內抵達,定是快馬加鞭不得休息。忙吩咐蜜桃道,“快請小哥起來,一旁休息。委實辛苦了。有什麼,且梳洗過後,吃些東西再來回。”又轉頭對紅菱道,“打賞。”
小廝聽聞打賞二字,疲憊臉上乍然綻放笑容。忙扣了兩記響頭,千恩萬謝後,跟著小丫頭下去休息了。
花如瑾手裡握著那玉佩,玉體出手溫潤,自指尖傳來。她忽而便想通了什麼,招呼著蜜桃,“去太夫人院子打聽的人,可回來了?”
蜜桃用溫水投了帕子,遞給花如瑾,點頭道。“才剛回來,正跟紅菱姐姐回話吶。”
“嗯。”
花如瑾的屋子裡只留下紅菱和蜜桃兩個人,旁人想要打聽他們屋子裡的情況很難。但是太夫人院子裡,人多口雜,想要探聽一二卻是容易的很。
況且蜜桃的交際手段極佳,別說是太夫人院子裡的人,就連視她們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徐容修院子裡的的丫頭、婆子也有不少和蜜桃交好的。打聽個事情其實很容易。
紅菱打了帘子進來的時候,正看見花如瑾殷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上前,給花如瑾行了一禮。
“那院兒正熱鬧著,太夫人似是做好了準備只等著姑娘落網呢。”
“落網?”花如瑾嘴角維揚,笑的有些諷刺。“她倒是膽子不小,看來是破釜沉舟,輸死一搏了。”
紅菱點頭,“姑太太今日也回來了。”
“什麼?”花如瑾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姑太太是誰?是四王爺的丈母娘,她女婿正在追著徐容卿打,在這個時候,她跑回到徐家來,做什麼?
“才剛得的報,四王爺雖是戰勝了侯爺,但卻被緊隨其後的山賊扣押了。”紅菱壓低聲音,“現下生死未卜,四王妃慌得六神無主,相比是讓姑太太來打探虛實的。”
什麼山賊?不過是李賀帶去的救兵罷了。
花如瑾悠悠起身,將那玉佩擱置在隨身的荷包之中,撫上蜜桃的手。“總要太夫人和租老們等著,倒是咱們的不是了。咱們這就去正房走一遭吧。”
蜜桃和紅菱相繼應聲,一個一臉的胸有成竹,一個則是愁眉緊擰。
甘氏終於坐不住要露出馬腳了,今日,正好也讓花如瑾看看這府上眾人的嘴臉。一個一個都是些披著什麼樣皮毛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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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保全
且說甘氏的院子裡,雖是聚集了許多人,可卻並不見十分吵鬧。
一則這非是喜宴,二則眾人又都是各揣心思。或有三兩個交頭接耳的,說話也都極為小心。大家都養精蓄銳,等著新夫人出面時,全力應對,哪裡還捨得浪費腦細胞和旁人虛與委蛇。是以,這說話聲也漸漸的弱了下來。
屋內一時,除了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便是手刮茶碗的斯拉聲,亦或是意料抖動略顯清脆的聲響。
花如瑾扶著蜜桃的手,不緩不急的穿過幾個迴廊,幾個小橋,終於踏上了住院鵝卵石鋪的小路上。
門口侍立的丫頭正翹首以盼,見花如瑾和蜜桃來了,不等蜜桃上去說話。便有人轉身進門自去通報,留下的則低眉順眼的給花如瑾行了禮,悄無聲息的打起了帘子。
許是因為屋內太靜,所以那小丫頭傳報的聲音顯得格外洪亮。
花如瑾踏入屋內時,正巧聽見那丫頭傳報的尾音。而也正是恰到好處的接受了眾人投來的殷殷目光。
雖然被眾人盯著,並非是第一次。可花如瑾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從前是在娘家,縱然是按cháo涌動,可除了花盛瑾那個喪心病狂的,並沒有人真心想要讓她喪命。而如今她所在的地方,可沒有一個人與她有血緣關係,且自己的娘家在這些人眼裡,不值一提。她倒下了。對大多數人都有利。這裡面每一雙盯著她看的眼睛的主人,也許只有一兩個稍稍希望她能夠活下去。
花如瑾握著蜜桃的手心微微沁出汗來。蜜桃感覺到手心微微的濕涼之意,輕輕握了握花如瑾的手。雖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側目去看花如瑾。但也要通過肢體語言來表達,她一直站在花如瑾的身邊。同進同退,誓死效忠。
花如瑾感受到蜜桃手上的力度,心裡稍稍安穩不少。也輕輕捏了回去,是以她自己已經收到了她所傳達的意思。
蜜桃跟了她這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花如瑾嘴上不說。但都看在心裡。日後一定要加倍的對蜜桃好,所謂忠僕義主,就該是她們兩個這樣才對。
主僕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雖然心裡十分緊張。可是看在眾人眼裡卻是從容不迫。沒有人不讚嘆花如瑾臨危不亂的從容,更沒有不可惜,她如此少年守寡。
花如瑾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了甘氏的面前,一板一眼的給她行了禮。又借著她的引薦一一給沒見過面的親戚們見了禮,經過了這一頓折騰,方才按序齒在徐容修夫妻二人的上首坐下。
那一方小桌連帶的兩個椅子,她挨著下手的坐了,上首被空著的,自然是為沒到席,也不可能到席的徐容卿準備的。
看著那空落落的座位。花如瑾有些悲從中來。
上一世,她什麼都依賴丈夫,可最後卻是被丈夫無情拋棄。這一世她雖然沒想著事事都靠丈夫,可他總該在這種大場合出現以下。
她難道就這麼沒有丈夫緣?
看著花如瑾愣愣的看著那空座位,有人心生憐憫,有人則是心中竊喜。
甘氏端坐在上面,悲悲切切的不知道哭了多少場。現下看花如瑾這樣,依舊要應景的扯出帕子來,按一按乾澀的眼角。借著手上的力度讓眼角紅了起來。故作悲傷道,“我苦命的媳婦,不過才過門幾日,怎就生生糟了這樣的劫難。”說著拿眼睛去瞅花如瑾,大大的眼睛裡瞬間蓄滿淚水,看著無比悲切可憐,且滿載著同情。
揪出演技派婉姨娘放在一旁,可能都不是甘氏的對手。
花如瑾自知演技上自己絕對不是甘氏的對手,且她又做不管虛情假意的事情。只挑了挑眉毛,故作出一副詫異萬分的表情。“母親何出此言?”
她聲音柔和,目光純淨。表情也是十二分的無知。眾人看在眼裡,不禁可憐起她。死了丈夫,成了寡婦,竟然還全不知曉。
她會不知道?整個京城都吵翻天了,她身邊的下人之前也不是沒來打聽過。甘氏心裡冷笑,小樣兒,還在我面前演戲,你丫真是太嫩。
心思雖是萬千變化,臉上卻依舊神態悲傷。甘氏柔柔弱弱的轉過頭,虛弱的對著身後的丫頭招了招手。那丫頭見了,忙端上了一個黑漆托盤。上面鋪著素色大榮巾子,擱置著一塊幾乎和花如瑾錦囊中一模一樣的玉佩。
甘氏伸手取了那玉佩,又遞到貼身大丫頭琵琶的手中,由她隔著一方手帕親自呈到花如瑾的手中。
花如瑾心裡明鏡一般,再徐容卿貼身小廝將那塊真玉佩放在他手上的時候,她就猜測出一二來。只是,她以為自己本就是那人情通達之人,不曾想,竟能一猜就中。甘氏的手段也無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