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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老夫人便順著說道:“咱們這上了年紀的,兒孫在哪裡,哪裡就是家了。”
諸老太太唏噓著向里走去,沈秋君已經識趣地避到一邊,沈夫人不由心疼地看了女兒一眼,倒是環姐兒卻跑過去向沈秋君見禮。
環姐兒去了魯地,見過不少的大家閨秀,皆沒有小姑姑長得好看,如今隔了幾年再見,發現小姑姑竟然更加的明麗動人,且小時又聽人講,自己有長得有幾分似小姑姑,越發生了思慕之心。
沈秋君見環姐兒過來,不由悄笑道:“還敢來見我,你那小泥人,我可是還收著呢。”
環姐兒不由睜大了眼,道:“您還記得那事呢?”
沈秋君咬牙道:“一輩子都記得,以後空了再和你算帳。”
兩個小的見姐姐過來,也忙依樣給沈秋君見禮,聽了忙道:“是什麼事?”
環姐兒掩口笑道:“是好事。”又扯著沈秋君不許她說出來,沈秋君道:“我才不會說呢,我怕帶壞了珂兒和緯兒呢。”
於是姑侄幾人算是重新熟識起來,畢竟她們都是孩子,回到久別的京城,就如同到了一個新地方,眾人又只管圍在老太太面前,她們便不可避免地有些膽怯,如今有這麼一個笑眯眯長得好看的姑姑在旁,心裡頓時有了底氣,都不約而同地偎在沈秋君的身旁。
沈大嫂臨進春暉園時,忍不住回頭尋了一下兒女,見此情景不由臉色一沉,狠狠瞪了兒女一眼,可惜那三個人正圍在沈秋君身邊,爭論泥人之事呢,哪裡看得見。
眾人進得園子,便見園中丫頭僕婦齊全,再到房中,只見房中陳設一如從前,當然只是樣式相似,質地是不能相比的,畢竟老太太從前用的東西都是精品,但只這一份心,就實在是難得,。
眾人見了無不讚嘆沈侯夫妻的孝心,其實都知道,這一切怕是沈夫人一人的功勞,沈侯一個大男人,是想不到這些的。
沈夫人不由感激地看向女兒,沈秋君也報以輕笑,再想到祖母臉上在進房時,臉上一剎那的變色,雖飛快地消失,卻沒有逃過特意留意她的沈秋君的眼。
沈秋君不由暗嘆,看來祖母是鐵了心要整治母親的,幸好自己得了先知,提醒母親做好準備,不然此時母親只有跪地請罪的份了。
沈秋君想起前世母親的狼狽,還有自己被人當傻子一樣設計的過往,嘆道:被懷了那樣害人之心的人盯上,真是防不勝防。
一家子能有什麼深仇大恨,關上門有什麼不能說的,偏要如此對付母親,況且母親又向來是個與人為善的,如果她真敢對祖母不敬,只怕第一個不願意的便是父親,可看這些年父母恩愛的模樣,只能說定是祖母無中生有了。
如此一想,前世沈秋君還與祖母生疏,那今生便有些恨意了。
這時,那位李嬤嬤又跑上前來,笑道:“按著老夫人以往的習慣,這個時辰本應燃梅花香的,可是方才聽覺得還有客人,奴婢便自作主張,讓人燃了檀香。”
沈秋君不由心裡暗笑。
沈侯夫婦出京後,沈秋君便來到院裡,細細查看可有缺漏,那李嬤嬤便仗著她曾在老太太院裡當差多年,指手畫腳起來。
沈秋君也捧她的場,但凡她提出的,一概遵從,多年都過去了,也不在乎這一時了。
此外年年為了焚香,不知費了多少的銀子,她怎能讓這事不露於人前,以表現母親的孝心呢,而這李嬤嬤這種人也不會有功不誇耀一下的,自然要讓她上前有所表現。
這不,就有其他老太太讚嘆道:“果是老夫人調教出的人,這麼些年了,對老夫人的習慣都還記得,可見其忠心。”
李嬤嬤得了誇獎,忙笑道:“奴婢是每日都按著老夫人未離京時的習慣焚香,又豈會記錯,只是不知老夫人喜好是否有變。”
李嬤嬤焚香,那定然是沈夫人的意思了,要知道老夫人用的香定不是俗品,一年下來也好些銀子呢,眾人不由讚賞地看向沈夫人。
沈老太太也笑眯眯地對沈夫人說道:“你這孩子也真的,我此次進京是帶了全部東西來的,何必再置辦這些物件,太靡費了。還有這香,我人不在此,何須如此,這一年年焚香費的銀子,便是舍給那些窮人,也算是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正文 第一四二章 撕破臉皮
沈夫人聽婆母如此說,忙笑道:“母親雖不在京城,但每日感覺到春暉院中那熟悉的氣息,總是讓人那麼的心安,故兒媳的私心,還是一切照母親在之日布置才好,況且這年不過千把銀子,倒也用得起,只兒媳嫁妝上一年的利錢也就夠了,倒使不著公中的銀子,也算是兒媳的孝心了。”
沈老太太還未說話,旁邊的老太太們都上前湊趣道:“還是老夫人有福氣,得此佳兒佳媳。”
沈老太太只得乾笑,點頭道:“是啊,得此佳兒佳媳確實是我的福氣。”
老太太不想讓兒媳再出風頭,便讓眾人都散了,只留幾位老太太們在跟前說話。
於是沈侯夫妻便帶著諸兒女來到正院,相互廝見,說些話兒。
直到那幾位老太太離去,沈老太太才又派人來請沈家諸人,因說怕吵鬧,便一一叫進屋是說話。
先是沈侯夫妻進去,再就是沈大嫂母子四人,然後是沈昭寧夫妻。
老太太看著面前的孫子孫媳,很是滿意地點頭,對沈昭寧說道:“當日我離京時,你還是只是個少年呢,如今也長大成了,當了官娶了親,我也就放了心,以後見到你祖父,也能和他有個交待了。”說著便拭起淚來,沈昭寧忙上前笑著勸解,老太太這才好些,只是看到沈昭寧面上休戚之感甚微,不由得心中不悅。
也怪不得沈昭寧,畢竟沈太爺去世時,沈昭寧還沒出生呢,祖爺在他眼中,更多的是個稱呼,至於祖母,則是因為沈秋君之故。他與妹妹自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要更深,對於祖母當年之事,也就越發耿耿於懷,生了隔閡,自然這一見面,便更是生疏。
老太太也是心知肚明,便不在他身耽擱時間,轉而看向程秀梅,拉著她的手讚不絕口,又特意送了她一套上等玉石頭面。
程秀梅忙道了謝。看著那套首飾確實是難得珍品,心裡倒是對老太太生出些好感來。
之前程秀梅曾聽母親提起過老太太,說她威嚴傲慢。今日見她,倒是覺出一些,也只當是她在魯地唯我獨尊慣了的。
至於春暉院之事,她雖不知事情始末,卻因管家。也曾進去過的,如今見此情形,便只當是婆媳鬥法,因都是自己的長輩,自己又不明白其中緣由,便只乖覺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沈父見老太太已經與程秀梅說過話了。便笑著對孫女說道:“環姐兒,去把你姑姑叫進來吧。”
環姐兒早就被拘得難受,聽祖父如此吩咐。自然是巴不得的,忙脆生應了,就要向外走去,這時卻聽老太太一聲大喝:“環姐兒,你先回來。”
環姐兒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沈侯。一時不知該如何,再看母親正瞪著自己。只得悄悄走了回去。
老太太這時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今日回京城,便想著在這裡好好安度晚年,以前的事,我也不想提起,但更不想見那些不相干的人,免得糟心。”
沈侯夫妻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沈大嫂仍是面色如常,沈昭寧看著祖母的眼光也冷了下來,倒是程秀梅聽這話心裡糊塗得利害。
老太太又對沈侯夫妻說道:“環姐兒是個好孩子,也是你們的嫡長孫女,若是真心疼她,就讓她少讓與那人來往,你們是不是也要害得她嫁不出去?”
沈侯見事隔多年,母親仍是如此,心中便起了火,也顧不得母親初進京,就要與她爭辯一二,倒是沈夫人覺得婆母剛進家門,就在晚輩面前與她大吵大鬧,到時鬧得人盡皆知,反容易將事情弄糟,不如慢慢說服,忙悄悄拉了丈夫一下,沈侯這才止了聲氣。
老太太看在眼中,更恨兒媳在其中挑撥,面上卻笑著讓眾人回去休息。
沈夫人一馬當先退了出去,見到女兒正恭謹立在穿堂等候,不由得心酸,上前勉強笑道:“你祖母年紀大了,一路上舟車勞頓,這時候累得受不住,等她歇息過來,再來拜見吧。”
沈秋君聞言冷笑道:“是太累了,還是嫌我給她丟了人?母親也不必再瞞著女兒,窗戶門扇都開著,女兒便是沒聽個十成十,也聽到我該聽到了。”
沈夫人不由大驚,沈秋君反笑著勸慰母親道:“女兒做事從來都是問心無愧的,自然不會妄自菲薄,便是將來見到沈家列祖列宗,他們也只會以女兒為傲。”說罷,便也不管他人,扶著母親走了。
既然門戶大開,裡面說話外面能聽到,同樣外面說話,裡面也能聽到,沈老太太直氣得捶床:“出了那樣的事,不以死明志,已是夠讓家人蒙羞的人,如今苟且偷安,還有理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沈父雖覺得女兒行事有些放肆,可終久是裝作沒聽見,走出春暉院。
程秀梅聽了,心中越發的生疑,見沈家其他人若無其事的樣子,只得將疑問咽回肚中,直到回到房中,才問起丈夫。
沈昭寧嘆道:“還是那年京城大亂時,賢王帶人抗擊陳王,惹惱了那些人,所以便欲劫了大姐以為人質,大姐不得以只得帶人逃出府去,哪知竟趕上她生產,前後皆有敵兵,妹妹只得帶著奶娘等人駕車將人都引了出去……”
程秀梅不由張大了口:“那時妹妹才多大,竟有如此膽色。只是咱們尋常的馬怎能敵過那些戰馬,而大姐生產也不能貿然移動。”
沈昭寧苦笑道:“是啊,所以妹妹便將劍插入馬身,那馬便如瘋了似的跑出京城,終是將那隊人引了出去,後來妹妹不小心被甩了出去,便與奶娘等人失散,至到兩天後才尋到她。”
程秀梅不由說道:“這樣說來,她便是大姐母女的救命恩人,也算有勇有謀,為何祖母還要如此待她?”
沈昭寧看著妻子字斟句酌,說道:“因為當時有幾個宵小欲對妹妹不利,雖然妹妹憑一把匕首將他們都殺死了,只是衣服難免被扯壞了,等我得了消息趕到時,因想得不周全,竟讓妹妹的狼狽樣子被他人看到,所以祖母認為妹妹失了貞潔,讓家人蒙羞,便要讓她自裁謝罪。”
程秀梅慢慢消化了丈夫所說的事情,半響,說道:“確實是祖母求全責備了,戰亂中有多少女子與家人走失,大家還不都是胳膊折了往袖裡藏,遮掩過去也就是了,這是外因所為,又不是行為不檢,勾三搭四,與人私奔了,德行有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