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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板了臉:“你也知他行事不穩妥,那日怎麼還讓他送東西?現在你身子重,怎能去那裡。人都說生個孩子傻三年,你這還沒生下來呢,辦事越發沒個輕重了!”
沈麗君訕訕笑道:“母親教訓的是,那女兒就偷懶躲在這裡了!”
見母親走了,她又對兩位妹妹道:“那是皇子,誰敢使喚他?那日也不知他怎麼就來了興致,非要跟著一起來,誰能攔得下,幸好只砸了些東西,不曾傷人,不然……”
沈惜君見大姐自責,忙安慰道:“他那樣的人,早晚作死!姐姐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沈秋君只管看著蘭姐兒玩耍,卻不搭腔!
沈麗君與二妹又說了幾句家常後,見沈秋君仍一幅愛搭不理的樣子,心下生疑。
自今日進門,她就發現三妹穿著打扮全然變了,身上氣息少了些溫婉,多了幾分冷清凌厲,對母親及其他人還不顯,面對自己時,卻明顯感覺出疏離淡漠。
沈秋君也感覺得大姐正在審視自己,可她懶得費心掩飾,已經是生分了,何必再去粉飾太平呢。
沈麗君看著三妹笑道:“扶玉在生大姐的氣嗎?我聽說那日先是在你那裡鬧得不愉快,才又遷怒於昭寧的!總是我不好,當日就該拼了命,不許他來。”
沈秋君冷笑:“六皇子又不是小孩子,便是深閨女子還能走訪親友呢,他怎麼就見不得人了?”
沈麗君便向沈惜君笑道:“聽聽,他倒是得了三妹的眼緣了,倒在這裡替他鳴不平!扶玉就是個心善的,莫非自此以後以德報怨了,你以後可要學著三妹些,這才是大度量有福氣的人。”
沈惜君便道:“我可學不來,也就是三妹肚量大,他那種人活著也沒趣,天憎人怨的東西!”
這話便觸了沈秋君的心事,思及自己,便不由有些凌厲地說道:“誰願意天憎人怨,不過是命歹些,不曾得到人正確指點罷了。不知道的外人也就罷了,知道的還不給明白指出了!怎怨得他如此!”
沈惜君聞言,以為說的是上次莊子上的事,便不做聲。
沈麗君心頭髮虛,忙面帶驚詫道:“好生生的,怎麼說這些不明不白的話?”
沈秋君冷笑道:“之前的事,我也沒注意,只說六皇子如今也不少了,十三歲的年紀,早就該知些事理了,上次來咱們家,坐立皆沒個正形,閨房說進就進。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他身邊就沒個教導的人麼?”
這時,院裡傳來丫頭的聲音:見過六爺!
原來是沈夫人領著六皇子走過來了,沈家姐妹三人忙住了話,站起身來。
六皇子大步走到房去,等沈惜君姐妹二人行過禮後,便旁若無人,只對沈秋君笑道:“我今日倒是來的巧了,一會定要討杯壽酒喝。”
“只祝壽不送禮物,這酒也沒什么喝頭,再砸幾次沈府,怕是連水都沒得喝了。”沈惜君在旁不咸不炎地說道。
沈夫人聞言不由皺了眉,沈麗君已經上前關心地問道:“怎麼不和我一起來呢,這又是與誰打架了,可有受傷?”
六皇子臉上才有了笑意,笑道:“我原不知道嫂子要來,我這裡正好尋了一件古玩,便想著送過來,哪裡想到路上遇到幾個不知死活的,被我教訓了一頓。倒沒受傷,只是衣服扯壞了。”
原來是給沈昭寧送賠償的古玩來了!只是這時間也太不湊巧了,一般情況下,沈昭寧哪會這個時間段在家呢。
沈麗君見六皇子身上衣衫開裂,不由斥責旁邊的小成子:“你是怎麼服侍六爺的,怎麼就讓他成這般模樣?怕是出門也沒另準備衣衫吧?”
六皇子便笑道:“嫂子不必斥責他。爺們出門大包袱小包袱地帶著,還不夠累贅的,況且只是半日的工夫,實在是不用如此。”
第五十九章 兩相辯論
沈夫人卻接話說道:“我已經讓人去取昭寧的衣服,一會換下,著人洗補好,等你們走時,也差不多就好了,再換回來了,倒也誤不了事!”
六皇子卻道:“不必麻煩了,先這麼著就行,脫脫換換,太瑣碎了。”
眾人看著他身上沾了泥土掉了半個袖子的衣服,不由鄙視道:真夠邋遢的!
六皇子卻不以為然,走到塌前,笑著贊了蘭姐兒幾句,蘭姐兒只低頭玩自己的,也不理會他,六皇子只當沒看到,便要坐下。
沈秋君見母親額頭皺得厲害,知母親素有潔癖,怕是受不了六皇子,便笑道:“六爺,你方才不是說尋到一件古玩,雖說二哥不在家,卻也可以先拿過去,讓他房裡丫頭看一看。”
六皇子便道:“玉姐姐陪我一起去吧。我一個外人總不好輕易過去,若是只拿過去東西上,人卻不到,萬一那丫頭偷著換了,我卻有理說不清了。”
沈夫人只覺得額頭兩邊青筋暴起,沈麗君見狀,忙打圓場,笑道:“你二人快去快回!”
這話若是沈府任何一個說起,總沒有錯,偏是極重禮數的沈麗君說出,沈秋君不由心下冷笑,看著六皇子說道:“走吧!”
看著六皇子走了院子,沈夫人氣道:“這就是我大齊朝的皇子,一點禮數都沒有!”
沈惜君也有些責備地看著大姐道:“人品惡劣,連最基本的人情禮儀都不懂,寵得也太過了,雖是他頑劣,可出去了,人該說齊妃與賢王教導不力了!”
沈麗君嘆道:“他是皇子,誰敢較真去管呢,常常說東指西的,總與人對著幹,齊妃也時常被人氣得心口疼,到底不是親母子,齊妃也難做,更不要說我這做嫂子的了!”
不提沈麗君如何發愁教導六皇子,只說六皇子走出沈夫人的院子,便問沈秋君道:“我怎麼就不知道事理了,我隨意進誰的閨房了?”
果不能背地裡說人事非,沈秋君被六皇子揭了方才說的話,便直言道:“遠得咱們先不提,方才你進到屋子裡,我們沖你行禮,你到底年小,就該推讓一下,何況你現在還沒品級!你是皇子,畢竟年紀不大,旁邊又有你親嫂子,真論起你不一定能做了上位,便是真坐了上位,總要表示謙遜一下。還有,你是到我家來做客的,就該衣衫整潔以示敬意。你有沒有隨意見別人的閨房,我不知道,至少你那晚就非要跟著我哥哥到我的房間來。”
六皇子不服,一一辯駁道:“我為君,你們行禮就本該的,我便是假說不讓你們禮行,你們也得行完了禮。你大姐坐在下首,是因為這是她娘家,卻與我無關,為主為君,我都會被讓到主位的,為何虛偽那一下了。到於衣服,我也是整潔的,誰能知道中間會出了意外。另外,我既然叫你姐姐,你的房間我如何不能進?”
沈秋君沒想到六皇子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停了腳步。
他說的沒錯,但是世人總愛看做表面的錦繡工夫,喜歡虛情假意一番。
就比如在沈家,二姐受寵少些,不過就是她總直來直去,不如大姐和自己的嘴巴甜。
六皇子不受人待見,目前來說,大多也是因為他做事粗暴無禮,不順眼就打罵,卻不知他活得更真實,更暢快。
沈秋君笑道:“這番歪理就當你說對了。你雖叫我姐姐,不過是一種敬稱罷了,我又不是你親姐姐!”
六皇子站定,看著沈秋君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既然叫你為姐姐,在我的心裡,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沈秋君見六皇子神情不似作偽,不由心下疑惑,她實不知她何德何能,竟讓六皇子以親姐待之!
六皇子見沈秋君被自己駁倒,心中很是得意,命令小成子道:“你把東西送到沈昭寧的院子裡!”
又看著沈秋君,笑道:“我到玉姐姐院裡去喝碗茶,完事了,你過去找我。”
小成子便拿著東西往沈昭寧院裡而去。
沈秋君只得帶著六皇子去自己院裡,口內又接著前邊的話,說道:“便是親姐弟,你如今長大了,也要有所避諱的。”
六皇子忙追問道:“那什麼人,長大了也可以隨意進出你的院子呢?”
沈秋君看著他,促狹地笑道:“怕只有我的親姐妹吧!”
六皇子聽了,不由呆住了。
雪香雪柳二人在旁邊抿嘴笑了。
六皇子默默跟著沈秋君走進院子裡,半日方道:“我看未必!親手足還有不和睦,同室操戈呢,便是親生父母也未必就信得過,會一心為你好,還是防備著些的好!就是自己還有心裡矛盾、身不由心的時候呢!”
沈秋君不由轉頭凝視六皇子。
他的世界該有多黑暗!父母兄弟皆要防備,連自己也要否定。
這樣的心裡陰暗的人,自不太可能又與人合群,況且又總被人欺負,也怪不得他長大後如此兇狠殘暴了!
沈秋君不由在心裡可憐他,輕笑道:“你這話真讓人寒心!天底下就沒有一個人,值得你信任親近的?遠的不提,我看那小成子倒是個好的。被你打罵多少次,還依然如此忠心於你!”
六皇子臉上便帶了一絲溫情,旋即又冷笑:“那是他欠了我的!他是我的奴才,連命都是我的,打罵算得了什麼!若是敢不忠心於我,倒真是豬狗不如了。”
六皇子如今也長大了,性情怕是早就定了下來。
沈秋君覺得自己是沒有能力,也沒那個義務,把他帶到正路上來,便一笑了之,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帶著他來到廳堂。
楚嬤嬤看到六皇子,不由也皺起了眉頭。
小姐大好的日子,這瘟神怎麼也來了,只希望大家都合合樂樂一天,不然小姐又要晦氣一年了。
六皇子又笑道:“實不知今日竟是玉姐姐的生日,還望玉姐姐不要怪罪,來時也沒備了禮物,等過幾日必定補上!”
沈秋君笑道:“心意到了就行!”
沈秋君知道此時母親定給姐姐推薦老辛頭,她不願意湊過去,便請六皇子坐下,二人說些閒話,打發些時間,等酒席好了再說。
第六十章 寬衣解帶
因看到六皇子身上衣衫髒破,沈秋君便對雪柳說道:“你去二哥院裡,尋一件他前幾年的衣裳回來!”
六皇子知道是給自己換上,不由笑道:“他的衣服我現在還穿不上,不用麻煩了,先這麼著吧!”
沈秋君笑勸:“知道的,是你先與人打了架才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家的人打的你呢,這個名聲,我們可不敢擔當!你還是換下來,讓她們好好收拾一番,看著也像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