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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和嶺聞言,笑著舉茶與邱將軍遙對相飲。
皇上得知蔣和嶺並無怨言,便也放了心。這些老將們,於他來說,並不只是臣子,而是曾同甘共苦的兄弟,且他們又都隨分守時,大家一起安樂共享富貴,也算是譜一段君臣和睦的佳曲。
不久就進了臘月,無論貴族平民皆開始歡歡喜喜準備過大年了。
李瑤琴終於借了個機會說服母親,要前去寺院為哥哥祈福。
那日李夫人自然是抽不開身的,只得派了家丁婆子丫頭們好生護著女兒去寺院。
李瑤琴坐在車轎里呼吸著外面新鮮自由的空氣,這段時間可真是把她給憋壞了。
鬧得沸沸揚揚的金沈兩家,以及後來吳齊兩家的事情,都因李夫人管家甚嚴,過去了很久,李瑤琴才聽說了點枝頭末節。
說真格的,她對沈秋君輕鬆逃過名節被毀一事,心裡還頗是有點遺憾,那樣一個惡毒的女子不配得到幸福。
不過不管六皇子如何證明沈秋君的無辜,沈秋君的名聲仍是受了損,皇家定不會要這種兒媳的,至少得過個三年五載,等人們遺忘了這件事,倒是老天在助著賢王擺脫她了。
壞了沈秋君的名聲,讓她再也不能嫁給賢王,她甫一重生時,腦中也曾閃過這個念頭,但終是作罷。
一來她沒有那麼狠的心去毀掉一個妙齡少女,再者她現在手中無人可用,李夫人管教又嚴,自李意書去了邊關後,母女二人整日關在小佛堂里,她還真沒有出手的機會。
後來聽說六皇子鳩殺金二一事,李瑤琴忽然發現,今生已不同於前世!
前世她並沒有聽說過沈秋君與金二之間的事,若說因關乎閨中名節,且李家規矩太嚴,未得耳聞,一件事也就罷了,前世可也沒聽說過六皇子之事!
直到吳齊兩家的事情鬧出來時,李瑤琴便確定了:今生事已被某種外因改變了!前世齊家二公子可是完好無損做了將軍的。
她在心中思索多時,嫌疑便鎖在沈秋君與六皇子身上,可惜她與李夫人時刻在一起,實在沒法好好調查,直急得嘴角上火,這才得以藉口擔心哥哥,出來為他祈福。
可是看到這前前後後擁著的丫頭婆子們,李瑤琴無力地嘆口氣:拜沈秋君事件所賜,如今世家大族的小姐夫人們出門,皆是前擁後呼,動輒數十口子人。
便不是這麼多人跟著,查訪之事,也是做不了的。
李瑤琴勉強熬到祈福完畢,急忙令人往回趕,等到行至一處岔路口時,李瑤琴命人轉到另一條路上。
李瑤琴的奶娘陸嬤嬤便過來問道:“好好的,怎麼反要繞了遠路呢?怪冷的,還是早點家去吧!”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拜訪王妃
李瑤琴拉著陸嬤嬤的手,嬌聲說道:“這數月關在家裡,實在是悶得狠了,在外面多走走,看看風景,散散心才好。我穿了大毛衣裳,車裡又有炭火,冷不著的。”
陸嬤嬤也知道自己小姐這幾個月,過的比那修行的人都苦,見她又如從前那般孩子似的衝著自己撒嬌,心裡早就軟成一團,除了答應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李瑤琴又拉著陸嬤嬤一同坐在大馬車上。
行至一處莊子,李瑤琴恰正挑著帘子向外看,指著其中最大的園子,問道:“那是誰家的,倒是氣派,不似尋常的大戶!”
陸嬤嬤眯眼看了一下,笑道:“小姐的眼光果然毒辣!那可真不是尋常的大戶人家,那是賢王爺休養的莊子!”
李瑤琴當然知道這是賢王的莊子。
因為她的先知,終是免了被太子強求為妾之災,又刻意避開了六皇子,凡事有得有失,也讓她失去了與賢王相識的機會。
僅憑著獻防箭衣,固然進入了賢王的眼中,但除了證明自己是個聰慧的小女孩,賢王定不會做他想的,眼看沈麗君的產期將近,雖然沈秋君暫時不得嫁給賢王,但她必須在賢王服喪一年的時間裡,進駐到他的心中,否則又要重複前世的轉正之路了。
李瑤琴便接過話來說道:“就是哥哥極為推崇的那位賢王爺嗎?聽哥哥說,在北邊有好些與他極有往來,今日誤打誤撞竟走到他這裡來,莫非是佛祖指示,能從他這裡得些哥哥的消息,以慰父母擔憂之心!嬤嬤,我要去拜見賢王妃!”
陸嬤嬤不由面有難色。
李瑤琴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一個姑娘,事先也沒打聲招呼,就這麼進去求見賢王妃,倒是有些冒失了。
陸嬤嬤忙勸道:“小姐之言也有道理,只是現在去拜訪,卻有些不妥,不如先回去,等夫人有空閒了,親來投帖拜訪!”
李瑤琴卻笑道:“撞日不如擇日,今日也是佛祖的旨意。違了怕不恭,惹了佛祖不高興,可就不值當的了!回去後。若是母親生氣,我自會擔當的。”
陸嬤嬤雖心中不贊同,卻也不敢再阻攔,她當不起阻攔佛祖旨意的罪名,況且李瑤琴也說會對這次的冒失負責。她少不得遵從,讓人拿了城安伯府的名帖,遞給了莊子上的門子。
沈麗君聽聞是城安伯府的嫡小姐李瑤琴求見,也是吃了一驚。
她與李瑤琴只見過一次面,算不得相知,況且一個年輕姑娘家身邊沒有長輩陪同。就這麼遞了帖子,總是有些不妥當。
倒是蘭姐兒聽說有人來做客,心裡很開心。沈麗君便也就遂了女兒的心,命人去請了李瑤琴來。
李瑤琴一身雪白裘衣裊娜走進會客廳,見沈麗君雍容淡然地坐在那裡,不得不低下身子來,說道:“見過王妃!”
沈麗君這才放下白銅海裳鏤空小手爐。滿面含笑說道:“不要如此虛禮,快請坐!”一面又嗔著底下的人道:“李小姐不同別個。你們怎麼不攔著些,就讓她真行了禮呢!”
李瑤琴心中冷笑,這些皇家的人就喜歡拿喬作勢,若真有心不讓自己行禮,哪用得著如此!
這也是李瑤琴吹毛求疵了。
非是沈麗君故作此虛偽姿態,只因她二人處在不同的階級。
李瑤琴雖是伯府嫡女,總歸是個平民百姓,並無品級,而親王妃卻是超品,若是太過隨意,就失了沈麗君的身份,倒似要溜須城安伯府似的。若是真拿起賢王妃的款來,又未免下了城安伯府的面子,只有讓李瑤琴行了禮後,言語上親熱些,也就算是恰到好處了。
只是李瑤琴見到深受賢王懷念的元配,心中不免有些泛酸,便未免有些求全責備,胡亂挑沈麗君的錯處了。
不過李瑤琴的諸多心思,也只是一剎那的心神電閃,看在眾人眼中,她仍是個謙恭知禮的伯府千金小姐。
沈麗君又將女兒介紹給李瑤琴。
蘭姐兒關在莊子日久,而今生又無沈秋君陪伴看護,如今見到李瑤琴,便止不住興奮,跳下暖塌,走到李瑤琴身邊與她親近。
李瑤琴自然免不了讚嘆小郡主平易近人,舉止大方優雅,有乃母之風。
沈麗君忙代女兒謙遜笑道:“在這莊子上住得久了,她早就成了個鄉間野丫頭,如有失禮之處,還請你多多包涵,不要見怪。”
李瑤琴連聲道:小郡主天真爛漫,使人與其交往,也往往有種返璞歸真的心境。
只是李瑤琴雖滿口稱讚蘭姐兒,心裡卻一點都不想兜攬這個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雖說沈秋君惡毒,但對於蘭姐兒姐弟,卻真的是實實在在的疼愛。
不管是出於對其姐的愧疚還是真心喜愛他們,抑或是為了攏住他們的心,沈秋君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個十六七歲本身還是個孩子的她,又不曾生養過,卻每日裡細細請教教養嬤嬤,親自看護桂哥兒,照顧蘭姐兒。
連李瑤琴也不得不承認,沈秋君在她姐弟二人費的心血,就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
何況大多王妃夫人們因還要管家及身份限制等諸多原因,大多生了孩子都是交給奶娘照顧,不過是閒暇有心情了,才將收拾乾淨的孩子抱到眼前,享一番天倫之樂。
但是當沈秋君害了沈麗君的事情暴出後,蘭姐兒表現,就連李瑤琴都有些心寒。
若是她心中生了恨意,無視沈秋君之前的付出,自此遠了沈秋君,因是殺母之仇,亦不算過分。
但她卻比之以往更加親近沈秋君。
若說是因為喪母時年幼,母親的形象已然淡望,只念與沈秋君的母子情,也不能說她做的錯,有時養恩是要大過生恩的。
可是蘭姐兒一方面與沈秋君親近,一方面卻暗暗將仇恨種在桂哥兒的心裡。
唯有沈秋君還蒙在鼓裡,以為隨著雪香的死,自己身上的罪錯便也洗刷了,又過分相信自己養育出的孩子,竟是絲毫不覺。
也許是什麼的母親養育出什麼樣的孩子,沈秋君行事惡毒,蘭姐兒耳薰目染之下,自然也學會了那一套。
沈麗君也不是個傻的,做母親的對於子女又都是傾注全部心力的,不多久就感覺出李瑤琴對女兒的冷淡,便心生不喜。
幸好沈麗君也體諒李瑤琴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只當她不善於與孩子玩樂,這才沒有立即下逐客令。
李瑤琴不是一個真正不通世事的小姑娘,察覺出沈麗君似有不耐,只當她因懷了身子不堪勞累之故,便忙說出今天前來的目的。
沈麗君聽了,倒也不難為她,痛快地叫人去請賢王過來,李瑤琴急忙向沈麗君道謝。
沈麗君笑道:“手足親情,時常擔心也是有的,還請恕我身子倦怠,先失陪了!”說罷又招手喚了蘭姐兒過來,母女二人便欲離去。
陸嬤嬤見李瑤琴只低頭微笑恭送賢王妃,急得直在後面拽她的衣角,以作提醒。
李瑤琴只做不知。她雖只十三歲,卻也不好與外男單獨相見,此時沈麗君明著是成全自己,實則是戲弄自己。
李瑤琴暗想了一遍自己進來後所有行為,進退有度,謙恭溫順,並無失禮之處,也不知怎麼就得罪了沈麗君呢,讓如此作弄自己!
看來賢王口內的溫良恭讓賢淑的元配王妃也不過如此,又是個會做戲的主!
既進了山不拜到真佛,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以後再要尋這麼個機會,可就不知猴年馬月了。
思念丈夫之情,終是戰勝了謹言慎行,李瑤琴只裝糊塗,也不提要告辭的話。
沈麗君離去時,眼角一掃便看到陸嬤嬤的小動作,又看李瑤琴一臉的堅決,不由暗自讚嘆李瑤琴為了兄長父母,竟真能置自己的名節而不顧。
沈麗君雖心中讚嘆,腳下卻無一絲停留,對於冷淡自己女兒的人,她不可能心無芥蒂,不給她添堵就算好的了,哪裡還能巴巴上趕著幫忙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