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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聞言怔了怔。“她是不是非死不可?”我低聲問道。承德轉回身看我,半晌才嘆息道:“榮兒,心太軟只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我點頭,抬頭衝著承德笑了笑,卻有些勉強,“我知道。”承德笑笑,然後又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要不我就娶了她?反正她長得也確實美貌,啊——”承德誇張地慘叫,笑嘻嘻地看我。我又在承德的身上掐了一把,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再敢招惹別的女人,我就咬死你!”
承德笑,把臉湊到我的眼前,說道:“咬吧。”我看著他那張俊臉,一時恨得牙痒痒。“主子,攏月到了。”帳外突然傳來奉善的聲音。承德恢復了正經,臉上的笑容淡去,淡淡說道:“讓她進來吧。”話音落地,一個身影從帳外閃進,淡定地站在門口,衝著承德行了一禮:“攏月見過主子。”
是個女人,我驚訝地向她看去。她身上雖然穿了男裝,可一看模樣就知道她是個年輕女子了,不過二十來歲模樣,相貌雖算不上絕美,可是卻有一股很清麗的感覺。“起來吧。”承德說道,看了我一眼,又對她說道,“以後你就跟在楚楊身邊,回繁都後再換身份。”“攏月知道。”那女子沉聲答道。“先下去吧,別讓人看出你的身份。”承德冷聲說道,那女子應了一聲便退出了帳外,只剩下我有些糊塗地看著承德。承德看我的樣子笑了笑,說道:“不明白了?”我誠實地點頭,承德笑著搖了搖頭,“平時看你也算機靈啊,怎麼這個都想不透。”
“什麼叫到了繁都再換身份?”我問道。承德看著我,嘆了口氣,這才輕聲說道:“你以為這軍中的人都是瞎子麼?我連出征都帶在身邊的女人,承賢怎麼會不知道?即便他想不到會是你,也會有所疑心的。到了繁都必然會有人打你的主意,到時候我要是藏著你不見人,恐怕更惹他們的懷疑,所以——”“所以你就找了個人來代替我,等到繁都的時候讓人們見到的是她,以為她是你帶在身邊的女人?”承德點點頭,在我唇上輕點一下,笑道:“聰明。”“可是,可是你這軍中的將領都見過我啊,不會穿幫麼?”承德笑道:“他們都是軍方的人,回到繁都之後自會被派到別的地方,再說就算他們留在繁都,也不會去見你,要見你的恐怕是宮中的人了,當然不會穿幫。”我這才放心地點頭,卻突然又想起點什麼,攏月、挽月、浣月,怎麼和我原來身邊的宮女名字這麼像,像一家子似的,我瞥了瞥承德,突然問道:“她跟挽月是一起的?”承德一愣,隨即笑道:“什麼挽月?”我看著他那樣子,心道你就裝吧,我看你怎麼裝。“你不知道挽月是誰?”我冷冷問道。承德笑笑,伸手過來把我束起的頭髮放下,輕聲答道:“知道,我不瞞你,挽月的確是我手裡的人。”“這麼說她們還都是月字輩的了?”我問道。承德一愣:“月字輩?”隨即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大軍又行了兩日,已是到了格黛爾糙原的邊緣,遠處起伏的綿山已經在視線中。我回頭看看後面的大糙原,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才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看到蜿蜒行進中的大軍,我竟鬼使神差般地縱馬來到黛蓮娜的馬車旁。自從黛蓮娜被送到瓦勒軍營後我就沒見過她,而今天卻突然想過來看看。雖然沒有問過承德,不過也感覺到他似乎就要在這幾天對黛蓮娜下手了。人們都知道我是承德身邊的人,倒也沒有人攔我。跳上她的馬車,掀起車簾,看到一臉驚慌的阿雅其,她看到我先驚後喜,叫道:“花不脫!”我點了點頭,看向倚靠在裡面的黛蓮娜,蒼白的臉上幾乎不見血色,再也不是那個一身紅衣的嬌艷女子。黛蓮娜原本閉著眼睛倚在那裡,聽見阿雅其的聲音,抬眼向我冷漠地看了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花不脫,你救救公主吧,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阿雅其說道,一臉的焦急。
“不吃東西?為什麼不早說?”“公主她——”“閉嘴,阿雅其。”黛蓮娜喝道。我看了看黛蓮娜,猶豫要不要把諾頓王的事情告訴她。“黛蓮娜,你不用這個樣子,我看你也不怎麼順眼,東西你愛吃不吃。”我冷冷說道,“我來只不過是有件事情想告訴你,諾頓王死了。”黛蓮娜周身一震,猛地睜開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把身體重新靠向車壁,閉上眼睛別過頭去,緩緩說道:“他早就該死了。”淚水卻從她的眼角流下,滑過她蒼白的臉頰,無聲地滴落在衣衫上。這對男女之間的關係,我真的搞不懂了。“他臨死的時候求我來放了你。”我說道。黛蓮娜沒有動靜,死一般地坐在那裡。看到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心裡一股怒氣升起,說道:“你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倒是說啊!”黛蓮娜笑了,帶著滿臉的淚水,“我想怎麼樣?哈哈,我想怎麼樣?”黛蓮娜的臉上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她笑得很厲害,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她的笑,讓我有些惱羞成怒,我也沒有開口,只冷冷地看著她。“我什麼時候可以給自己做主了?”黛蓮娜笑道,“西羅盟人來了,我那軟弱的父王把我送給了諾頓王。西羅盟人走了,他又把我送給了瓦勒王子。哈哈,你說,我想怎麼樣?”
“你愛他麼?”我突然問道。“愛?”黛蓮娜慘笑道,“能愛麼?國讎家恨,愛算什麼?”“那你為什麼還要幫他來騙我們?”我問道。既然心中還有家國,為什麼又會甘心被諾頓王利用?黛蓮娜冷笑一聲,說道:“你們?瓦勒人?你們比他們又強了多少?不過也是看中了我們的糙原罷了,也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王看不透你們的狼子野心吧。”我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沒有說錯,瓦勒人來這裡,的確也沒有安什麼好心。看著閉眼倚在那裡的黛蓮娜,又看了看紅著眼睛的阿雅其,我突然做出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我要放了她們,放她們回到糙原。“我會放了你們。”我淡淡說道。看到黛蓮娜震驚的眼神,我笑了,突然覺得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頓時輕鬆了不少。“你得答應我,這糙原上再也沒有了黛蓮娜公主。”好半晌,黛蓮娜才緩緩點頭。“為什麼放了我們?”黛蓮娜突然問道。為什麼放了她們?我自己也不知道,不再理會身後的兩人,鑽出車外,跳下了馬車。
我終於放走了黛蓮娜,在臨近瓦勒邊界的一個城鎮上。對於跑路這事我頗有心得,知道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好跑路,而且我還交代她們先不要往糙原上跑,最好能先去瓦勒轉一圈,如果不怕辛苦的話,還可以去南邊的大周玩玩,就當公費旅遊了,錢我來掏。送她們走的時候,阿雅其眼睛又紅了,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就差給我跪下磕頭了。黛蓮娜倒還算冷靜,不過表情也不是那麼冷漠了,只不過臉色依舊蒼白。“花不脫,你一定是真神身邊的侍女,你……”阿雅其又要煽情,我忙止住她的話,可別了,又是侍女,難不成我這輩子就是侍女的命了?我還上帝身邊的天使呢!“趁黑快走,記得先躲起來,別只知道傻跑。”我低聲交代道。黛蓮娜和阿雅其點了點頭,我把肩上的包袱摘下來遞給阿雅其:“記住,為自己活著。實在被人追的時候,就先一個人跑,跑一個是一個。”阿雅其有些尷尬地看看我,又心虛地看看黛蓮娜,沒想到黛蓮娜的臉上竟有些笑意。
“走吧。”我推了推她們。她們往前走了兩步,黛蓮娜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我,低聲說道:“謝謝你。”說完,沒等我回話就轉身快步往前走去。我看了看阿雅其背後的包袱,“哎”了一聲,阿雅其停下,回頭看我,以為我還有話要交代,我想了想,咬了咬牙,說道:“走吧,沒事。”阿雅其這才急忙轉回身去追趕黛蓮娜。
看到她們走遠,我虛給自己一個嘴巴。其實我剛才想說的是,那金子可都是我的私房錢,省著點花,如果以後還能再見到的話,記得還給我,不要利息。後來一尋思,既然人情都送了,就送個大的吧。偷偷放走了赫褳公主,還剩下一個瓦勒王子需要我去善後,我有些怵怎麼和承德說,也拿不準他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這次瓦勒徵用的是人家這裡的驛館,總算不用再住帳篷了。我悄悄地摸進承德的房間,裡面一片霧氣,承德那廝正泡在浴桶里自在著呢。“榮兒?”他輕聲問道,沒有回頭。“是我。”我嘿嘿笑道,不用他支使就主動地拿了澡巾輕輕地給他擦起了後背,誰讓你做了虧心事呢,我現在充分理解了什麼叫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承德也略有些意外,想以前進帳後我什麼時候伺候過他啊?向來都是把他當小弟使,今天突然轉了性,他好像也有些不適應,回過頭來挑著眼睛看我。“嘿嘿,嘿嘿。”我一個勁地傻笑,拿起水瓢舀了些水淋在他的後背上,討好道,“你皮膚真好,跟女人似的。”承德挑挑眉毛:“女人?”“啊,不是,比女人的好。”我忙改口道。知道這裡的男人最不喜歡自己被人比做女人,順手還在承德的背上摸了一把,吃點豆腐。承德笑,霧氣騰騰中,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榮兒,你有事。”“嗯?事?沒事,沒事,嘿嘿。”我忙乾笑,說道,“我能有什麼事啊?”
承德轉回頭去,靠在浴桶上,笑著說道:“過來搓前邊。”我做了虧心事,自然不敢違背他,一路小跑地繞到他身前,開始給他搓前面,完全忘了他前面明明可以自己夠得到,憑什麼讓我來擦。承德這廝也會享受,閉了眼睛,嘴角上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舒服得就差哼出聲來了。“承德?”我心虛地看著承德。“嗯?”他懶洋洋地開口。“我愛你。”我說。他笑笑,依舊閉著眼睛倚在那裡,微微點頭,“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輕聲說。承德依舊閉著點頭,“我也是。”“我會不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我問。“會。”承德輕嘆一口氣道,隨即又咧咧嘴,說道,“不過我不怕。”“真的?”他點頭,手已經抓住了我的手,在他胸口輕輕揉了揉,就緩緩地帶著我的手往下滑去。這浴桶本來就高,為了就著他,我幾乎都已經趴在了桶沿上。“什麼麻煩都不怕?”我還有些不放心。承德笑了,還是閉著眼睛點頭。“我把黛蓮娜給放了。”我突然說道。承德猛地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我,他原本抓著我的手已經慢慢滑到了小腹處,他這一驚,胳膊一使勁,把我的手往身側一帶,我那趴在浴桶上的身體頓時保持不住平衡,大頭朝下就往水裡栽了下去。等他從水裡撈起我來的時候,我已喝了好幾口他的洗澡水。“呸——呸——”我往外吐著嘴裡的洗澡水,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怒道,“太欺負人了吧?想淹死我啊!”承德半眯著眼睛看我,淡淡說道:“榮兒,你少惡人先告狀。”我一看伎倆被他看穿了,忙換了副嘴臉,討好道:“我幫你洗澡?”說著就開始在他身上上下動手。承德抓住我的手固定在他胸前,一臉嚴肅地看著我,我看混不過去,只得老實地低下了頭,用極其可憐、誠懇的語氣說道:“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讓她死,是為了你。”承德說。“我知道。”我低頭認錯。“你放了她就可能給咱們留下了禍根。”“我知道。”我點頭,伸嘴去親承德的嘴角。承德側頭避過,繼續說道:“你把人給我放了,老爺子管我要人,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