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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宥娘再天資過人,實際上對世家與皇族裡的了解,也不如孟世子深。孟世子是在東宮裡長大的,又非天生痴傻,對於高位者的想法,不論從哪一方面看都要比溫宥娘了解得要深。
孟世子與溫宥娘道:“你為他好,教得他越明白,日後對你的情分就越淺。倒不如讓他自己慢慢摸索,吃些虧,才得真正明白你的好。”
溫宥娘的好,孟世子再了解不過。
打他出生到現在,也只遇得溫宥娘一人,為他好時,能為他算計千百。也正是如此,他才明白溫宥娘的弱點。
溫余卿是她的嫡親弟弟,是她的未來依靠。兩人血脈相連,溫宥娘待溫余卿千般萬般好,終歸是不會有害處。就是溫余卿哪一日變臉,可他身為溫宥娘弟弟這一條,永遠都不會變。溫宥娘有夫有子,未來有一日也不懼溫余卿的翻臉。
他是溫宥娘的丈夫,溫宥娘待他如寶。就算他哪一日變心,卻也敢說溫宥娘能將他踩在腳下。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對子女,有著血脈的羈絆在。就是他變了,他們的兒女也不會變。
可溫宥娘與太子之間,只不過一個師徒名分。溫宥娘對他再好,有一日太子要是對溫宥娘有了間隙。他許因那一場師徒名分而不會對溫宥娘如何,然而卻不代表他不會對溫宥娘身邊的人如何。
“他最遲二十及冠後就會親政。那麼多坎,總歸要他自己去爬的。你舉著他越過去了,他又哪知其中艱難。自己體察不到,自然也看不到你的苦心。只怕最後還會怪你做得太多,對江山朝政有企圖。”孟世子又道。
溫宥娘嘴角動了動,最終道:“我知道。”
她知道在這世上的萬分的好心,帶回來的回饋許不過一二,然而到底也想試一試,她養不出白眼狼來。
孟世子湊上來,頂著溫宥娘的頭道:“你還有我與孩子在,總歸要給他們留一條路罷。自古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也實在是阿蔓的身份抬過於特殊,不然孟世子也不至於如此防備。
溫宥娘推開孟世子的頭,長長出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明白孟世子的擔憂。
千古明君的名頭,不只是對於帝王而言,也對著教出帝王的太師而言,都有著莫大的誘惑。她如今是少師,過幾年陛下歸天,若無意外陛下還會點她為太師。
不管是三公還是三孤,在朝中都沒有實權,也不過是正一品及從一品的虛銜。所以許多時候都是其他官員兼職。
孟氏不欲在這一次的從龍之功當中占便宜,因此只出要了兩個虛銜,就老公爺的太保之職,也不過等著陛下歸天后就沒了。
所以要讓孟氏還處於權勢中心,如今的少師,未來的太師之位,就算只是一個虛爵,便也至關重要。
正因為如此,她方才想盡力教導出令人滿意的太子及帝王來。一是教出一個明君來能讓孟氏的名聲更上層樓。二來是也算是自己的一些私心,到底自己當初嫁給孟世子時的家世不足,後天彌補也算不晚。
只如今孟世子有這般的想法,她也總得考量他的話。也不過是教育方式改變的問題,只比以往計劃的要長久及複雜一些,也並無不好之處。
☆、第161章
溫宥娘雖是少師,然朝中也無她之事,只每日進宮教導太子。
阿蔓好學,按照溫宥娘給他制定的課表,並不算重,學起來也十分輕鬆。
人是越小越懂事的好,特別是太子還處於如今的位置之上,早懂事一分就早讓皇帝放心一分,日後也能儘早理順朝政親政,順利掌權。
只不過以後要當皇帝,溫宥娘覺得學識再重要,也敵不過能活。只要能活,就熬也能熬死許多對頭來。
沒得教出七巧玲瓏心,卻把身體耽誤了,換來一句慧極必傷,就太不划算了。
阿蔓學完今日課程,溫宥娘便開始與他下棋。
據說訓練一個人的大局觀與謀略,非圍棋莫屬。溫宥娘覺得這話說得也算挺有道理的,加上琴棋書畫乃讀書人的必修科目,也順帶把棋藝一項也給頂了下來。
畢竟王真人棋藝非凡,借著師徒名份,搶了這個飯碗也不難。
“又輸了。”溫宥娘下完一子後笑著道。
阿蔓趴在棋盤上看了半晌,最後終於琢磨出味道來了,一臉沮喪道:“怎麼又輸了!”
“太子殿下,孟世子與小公爺來了。”身邊跟著的太監上前來道。
孟世子本是熟人,要進東宮許多時候都不用通報,只因帶著盛國公家那一個,外面守著的護衛才把人攔住了。
畢竟小公爺這人,只名號聽著都邪氣。這要來見太子,太子許是不怕,但下面的人卻是怕得緊。要有個萬一,他們可都擔待不起。
實際上阿蔓對這個十三歲就能帶著大軍一路打到京城的小公爺卻是十分有興趣,聽得人來了,忙道:“師傅,咱們見一見他!”
溫宥娘沉吟片刻,道:“見吧。”
誰年少時沒崇拜過英雄呢,特別是少年英雄情結,是怎麼都避免不了的。
這是溫宥娘第二次見小公爺,也難得小公爺在四皇子被貶為庶民老昏君卻還是封了個王之後,願意只帶著三百兵馬進京來,甚至還願意到東宮裡來。
要換個皇帝,一個手握重兵的將領敢來東宮見太子,心裡指不定就琢磨著這廝是不是想要跟著太子造反了。
只皇帝身子不好,只活得幾年,卻是巴不得能臣重將都能看重太子。
阿蔓見著小公爺的模樣,只仔細把人打量了一番,才讓人賜了座。
“小公爺乃真英雄!”阿蔓見著了小公爺之後心中更加敬佩。雖說與心目中的偉岸形象不合,然而越年幼卻越顯得這人的厲害。
溫宥娘與孟世子一道出宮時,孟世子與她道:“殿下十分親近小公爺。”
溫宥娘頷首,“薛九到底年紀上大了一些。”不如小公爺這般年紀的好親近,何況還是女子。
只如她教文倒無妨,只少傅之位,少不得有教導太子武藝之職,薛九如今並無妨礙,只太子再大上幾歲,計較起男女大防之時到底不妥。
溫宥娘完全不能想像,等到太子十多歲時,跟薛九對打練習時被薛九給壓在身下的場景。一個不小心要站錯了角度,完全可能就是一出‘御姐調戲少年郎’的悲劇。
孟世子卻是笑著道:“薛九娘還未必願意。”
溫宥娘想了想,薛九倒也有這個可能。畢竟如今三公三少不過與朝臣商議定下,遠在直隸打仗的薛九不一定會領這個職。
少傅一個空銜之職,哪敵得過萬軍在手。
出了宮門,馬車朝著北城而去。
孟世子與溫宥娘說著今日朝中之事,忽聽得外面的喧譁之聲,隨後馬車的步伐緩了下來。
孟世子起身彎腰撈開帘子,問已經在馬車外站著的小廝道:“怎的回事?”
小廝道:“世子爺還請回馬車裡稍等片刻,小的馬上去打聽一下了。”
孟世子頷首,看著小廝跑到了前面,卻是略有所思的回了車廂里。
溫宥娘見孟世子退了回來,就問道:“發生了何事?”
“庶人府外面被人圍了起來。”孟世子道。
庶人,指的是四皇子。陛下雖削四皇子為平民,賜死了淑妃,然而如今天下局勢未穩到底也不放心把人逐出京城。
把人留在京城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就是陛下的仁厚,可要把這仁厚的事兒做得像一點,也還得給人安一座宅子。
當初的四皇子府,如今早已經被抄沒。四皇子自然住不得了,何況一介庶民也沒資格住進那麼大的府邸。
因此陛下就只在北城裡替四皇子一家尋了一處宅子,宅子不大,但也算得上是清幽,其實也是為了方便監控。
如今庶人府被圍,想到小公爺進城之事,溫宥娘也明白了。
陛下把四皇子留在京城,為未嘗沒有引小公爺進京的想法在裡面。這會兒小公爺進了城入了朝,還去見了太子。陛下的目的也達到了。
而小公爺進城,自然不是朝見皇帝與見太子這般簡單,其實也不過是衝著這四皇子來的。
太子一系僅剩下一個不成氣候的庶子,加上之前他們的糧糙之恩,小公爺自不會針對孟氏。然而如何對待之前在大皇子與太子之事中坐收漁利之網的四皇子,就說柿子撿軟的捏,他此回也逃脫不了。
等到第二日,溫宥娘卻是又聽得庶人的一則八卦,說是林氏直言無那等喪心病狂謀害兄長的丈夫,在府門前割袖斷絕了關係,直接回了林府,卻是連孩子都沒要。
林氏雖是小小世家,然而如今四皇子已經是庶人,當初賜婚的皇帝也變成了王爺,自然能離四皇子多遠自然就離得多遠,以免遭到皇帝更深的清算以及小公爺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