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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四爺道:“尚且順利。不曾遇見流匪。”
六老太爺頷首,“韓氏的長寧先生文武雙修,因此常州境內各縣之間,鮮有流匪,亦算得上是能臣了。還記得早兩年,老朽與他相會之時,能文能武,折煞世人。”
這是在告訴張家四爺,常州的韓長寧與他相交,兩人有所交情,更何況曲水的縣令。
這話張家四爺聽出來了,溫宥娘自然也聽了出來。
她只站在溫余卿與張昀良的身後,微微蹙著眉頭,心中頗為不平。
如今這態勢,他們一行是不可能拜訪縣令了,要說遷墓之事,恐也不會經過官府,能否可行,只能跟溫氏打嘴仗。
還有易宗之事,溫余卿至今不曾下定決心,若是六老太爺開口。
莫說是素來心軟的溫余卿,便是郎心似鐵的她,恐怕也只有答應的份。當年六老太爺對他們姐弟的恩情,她怎能不認。
走在最前面的六老太爺繼續道:“此回余卿能中小三元,於我們溫氏一族,亦是莫大的榮耀。說來亦是我們溫氏百年來的第一人,老朽便是親自來城外相迎也是應當的。”
這話張家四爺不敢亂回,連身後的溫余卿也聽得心驚膽顫,忙道:“曾孫不敢。”
六老太爺混不在意道:“有何不敢?你能中小三元,便是將溫氏門楣再上了一層,於溫氏有功,自是當得起的。”
溫余卿不好再說話,只跟在六老太爺身邊,做出一副孝順的模樣。
張家四爺道:“老太爺可莫要誇他,免得得意忘形,就不知自己分寸了。”
溫宥娘在後面聽著六老太爺與自個人舅舅打嘴仗,眼角卻是掃過了城中道路兩旁。
曲水不過是個縣城,自不能與京中相比,四條大道便上不允有店鋪。
六老太爺親自出城相迎,又哪是讓他們不得先拜訪縣令這般簡單,這是要告訴整個曲水縣的人,溫氏一族對他們姐弟有多看重。
屆時,便是溫家大爺殺妻之事鬧了出來,若是溫氏不肯在張氏遷墓與他們姐弟易宗之事上退步,旁觀之人亦不會覺得溫氏逼人。
說近了只會覺得溫宥娘姐弟不懂禮儀,不知感恩。說遠了,便會影響溫余卿以後的名聲。
能得全族城郊相迎的,莫說曲水縣,便是整個常州數來有幾人?便是溫家老爺還是二品禮部尚書,錦衣榮歸,也未必能讓溫氏六老太爺出城相迎。
溫氏以如此大禮相迎,溫宥娘姐弟又哪能因長輩恩怨而背棄溫氏?
這一招道德綁架,玩得的確不錯。到底薑是老的辣,溫宥娘自忖是無法破招的。
隨著旁邊商鋪門前觀望的腦袋,溫宥娘垂下了眼,只想著待回了六老太爺的府上,又當如何將京中的事告之於老人家。
溫氏祖地在曲水縣北面,有祭田三百畝,居於山下,而半山當中便是溫氏祖廟所在。
不過溫氏大多人家,即家中有為官者,大多在曲水縣城當中有宅子。
六老太爺雖一生不曾入仕,在縣中也有住宅,且為三進三出,為溫氏一族在曲水縣中最大。
老太爺一邊走一邊說,硬是讓曲水縣大半個城的人看著了溫氏一族對溫宥娘一行的熱切態度,才走到了自己府前。
六老太爺的府邸雖是三進三出,然而卻並無半分豪華之感,只入目便讓人覺得別致清雅,倒像是京郊外那些富貴人家的別院一般。
溫宥娘當年亦來過此處,因此在進城後將十年前的記憶慢慢復甦,竟是覺得有些令人懷念的熟悉。
相離十年,六老太爺的府中,那些一糙一木,卻是基本沒有改變。也不過是比十年前更為茁壯罷了。
六老太爺將人從正門帶進府中,只叫了府中的小廝來,道:“連日趕路,中途又有下雨,想來四郎一行也當是累了。倒不如先休息一日,有什麼話,咱們明日再說?”
張家四爺自然只有答應得份,橫豎已經被迎進門了,什麼時候說也並無差別。倒是真如六老太爺所說,走了這一路,身體亦算是累極,還不如休息一夜之後再作打算。
至於溫宥娘,早在進府之時,便被六太夫人的貼身嬤嬤請去了後院。
作者有話要說:六老太爺喲,女主就算穿越了,其實穿越前也還是個姑娘,哪真斗得過老狐狸們喲~~
☆、第87章六太夫人喲
溫氏的六太夫人,說來也是十年未見。
溫宥娘被嬤嬤帶進太祖母的內院,待打帘子的丫鬟通報後,才緩緩走了進去,在早已經準備好的圓蒲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四房嫡長孫女宥娘給老祖宗請安。”
六太夫人連聲道:“還不快將人扶起來,讓太祖母瞧瞧,可是磕疼了沒?不過就是個禮數,怎能那般認真了?”
溫宥娘順著丫鬟的手站了起來,輕輕走上前讓六太夫人看自己的額頭,道:“禮不可廢,磕得響才能表明宥娘的思念之情呢!”
六太夫人聞言,哈哈一笑,將溫宥娘把自己懷裡一帶,道:“不過十年未見,這小嘴卻是越發的會討人喜歡了。”
溫宥娘只趴在六太夫人的懷裡,紅著眼道:“宥娘想老祖宗了呢。”
這話說得六太夫人心中一酸,卻也不好說四房的事,只道:“來讓老祖宗摸一摸,這一路上來可是瘦了?”
溫宥娘便抬起頭來,由著六太夫人的手,道:“老祖宗瞧瞧,是不是黑了一些。”
六太夫人在溫宥娘臉上摸了摸,又看了看,道:“胡說。哪有黑了?只見著就滑溜得很,又白又嫩,可跟雞蛋清似地。就是瘦了些,一摸骨頭都能摸到了。肯定是在路上吃了不少苦。”
“有幾十家丁跟著,哪能吃什麼苦呢。這是老祖宗疼宥娘。”溫宥娘笑著道。
六太夫人拉過溫宥娘的手,看了一番後說:“瞧瞧,手也瘦得很!現在到家了,這幾日便好好補一補。小娘子,還是要胖一些才有福氣。”
溫宥娘連連應聲,外面卻是有小丫頭端了參湯進來。
六太夫人道:“還記得那年你跟著你祖父祖母一道回來,最是愛喝老祖宗燉的烏雞參湯。就前幾日,兩個老祖宗收到你們要回來的信,便早早讓下面的人準備了。多等了好兩日才到。”
溫宥娘忙道:“是走到半途下了雨,路道不好走,才走得慢了些。本早該回來見老祖宗的。”
六太夫人讓丫鬟將參湯端了上來,道:“你才梳洗過,且先喝一杯參湯填一填肚子了。這旁邊也有點心,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可別跟老祖宗客氣。”
溫宥娘從起身第一眼便見過老祖宗旁邊桌上的幾盤點心的,聽六太夫人這麼說,也將參湯端了過來,跟上湯的丫鬟道了謝,才輕輕抿了一口,道:“還是老祖宗這的參湯好喝。這一喝就像是回到十年前了。”
六老夫人的話可不是一般話,話里話外都將該說的都說了,且還帶著實打實的溫情。
想來溫家老爺的信在前幾日便到了六老太爺手中,然後六老太爺府上便開始了準備。
出城相接的六老太爺,提前幾日便將點心備上的六太夫人……溫宥娘曾經也想過,為何她們姐弟不是他們兩人的曾孫女、曾孫子。
就六房的兩位老祖宗,才是真正當人長輩的模樣。有心機有手段,卻也有真情。
只可惜這世道,似乎就是見不得好人太好,壞人還不夠壞。
竟是讓六房絕了嗣。
在跟六太夫人說了會兒話,便到了開飯之時。
溫氏一族中的男丁與女眷各坐一個大堂,有門板相隔,倒是不會兩邊互相影響。
雖之前前往城外迎接的溫氏族人有許多,然而此時因各家都有事,大多都離開,剩下的連著家中女眷,都只各自坐了一張桌子。
六太夫人十分喜歡熱鬧,在開飯之前就將桌子上的一圈子女眷全給溫宥娘認識了個完。
其中有幾人溫宥娘十年便見過,外貌也不曾改變。有的是這十年間,才嫁入溫氏的新媳婦。
溫宥娘又將她們的身份一一記在的腦海中,也上前拜見收了不少的禮。
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也是各房的一點子心意。禮輕情意重。
吃完飯,又與幾位女眷說了說京中的一些風俗人情,金銀首飾款式,及從京中到曲水的一路見聞,便就快到天黑。
這幾家溫家人都在城中有宅子,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城門關閉不得歸家,然而天色已晚,也還是儘早回家為好。
待女眷們帶著已經喝得微醺或爛泥似的自家夫君回府,溫宥娘也與六太夫人告困,回了後院替她準備的院子。
冬梅早已經將溫宥娘的床鋪鋪好,又將常用的衣物拿了出來,見溫宥娘自己更衣,躺在床上不鬧話,便道:“姑娘今日穿得也太素淨了一些。六太夫人之前便叫身邊的丫鬟給姑娘一盒子絹花跟首飾過來。奴婢倒不知道該不該收,見那姐姐執意要給,便暫且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