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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宥娘也只能嗯了一聲,將六太夫人扶上了馬車。
等六太夫人在馬車上坐穩了,才跟溫宥娘道:“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了些,總擔心這丹擔心那的。余卿也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該議親。是該出去走走了。”
戰戰兢兢生活了十來年,一不小心就是跌落地獄,哪能不心思重。可這句話溫宥娘不能跟六太夫人說,只能憋在心裡。
六太夫人見著溫宥娘的神情,也只能繼續安慰道:“以後就好了。”
過繼到了六房,六房的人際關係沒那麼複雜,就不用溫宥娘再為了溫余卿的生存及未來籌劃。這些事情,讓給六老太爺去做便好。
溫宥娘只能將擔憂擱在心裡,跟著六太夫人道:“我聽老祖宗的。”
六太夫人笑著道:“小娘子,生下來就是來享福的。等以後嫁人了,就清靜不得了。如今啊,你就只好好的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吧。”
六太夫人的話,讓溫宥娘眼眶一紅,喉頭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心中有股子酸澀四處蔓延。
想她在現代,父母恩愛,兄弟姐妹友好,以前母親沒生弟弟的時候為了繼承家業是辛苦了一點,可後來有了弟弟,家業那座大山瞬間轉移到了弟弟身上,她的日子想怎麼過就怎麼過。自由快活似神仙。
哪像倒霉到了大隆,竟是半刻清閒都不敢有。
也只六太夫人這句話,讓她多少感覺到了久違了的親人之間的真正關懷。一想到這,溫宥娘便忍不住垂了淚。
六太夫人看著側坐在一邊,用手巾輕沾眼角的溫宥娘也心中暗嘆作孽……
就這樣,溫宥娘在一輛馬車中孝順著六太夫人一路只在常州休息了一日又趕往江州的江南城。
等到江南城之時,不過晌午,江南城的日頭正毒。
因不用再處置莊子之事,張家四爺便在朝陽樓訂了房間,雖說並未訂到上房,然而次一等的觀景也極好。
一行人進了朝陽樓,隨小二進了後院,住進了客棧。
等身邊伺候的丫鬟將房間收拾妥當,六太夫人才問到溫宥娘是如何處置江南幾個莊子的。
溫宥娘將幾個莊子的處置法子說了一遍,“最後便是這般了。”
六太夫人聽得直為搖頭,最後更是可惜道:“痴兒!痴兒!”
溫宥娘那時又何曾想到過會過繼六房,為了不惹麻煩,也只能那般處置了,如今再回頭看,卻也傻得可以。
平白讓利給佃農那麼多,怎麼看自己都像是做慈善的了,只是還是得給自己尋個藉口,“宥娘也是看那些佃農拖家帶口不容易。”
六太夫人聽不下去了,拿蒲扇敲了敲溫宥娘的頭,“這世道誰活著就容易?你如今這麼幹了,周邊的莊子該怎麼辦?這不是平白得罪人了?”
先是五五分,後又是還只交一百五十斤的糧食,剩餘的全歸佃農,連賦稅都不用佃農交。把租賃的佃農心養得越來越大還是小事,因為那個法子要煽動了周邊的其他莊子上的佃農那才是大事。
江南城外的莊子,不是世家便是大族的,這無意中得罪哪一個都是在給溫余卿招禍。
溫宥娘如今想來,才覺得自己做事不甚妥當,大環境不同的兩個世界,又怎能將一件事情一成不變的移過來。
“可如今租賃田地的契約已經簽了,又豈能出爾反爾。說來是宥娘錯了,早該先送信給兩位老祖宗給拿個章程了才是。”溫宥娘忙回道。
總歸這個虧是自己吃定了,要這時候怕得罪世家大族違約,不說去衙門也占不了什麼理,就是那些佃農恐怕也要鬧起來。那幾個莊子都在村子附近,得罪村裡的佃農們,又哪得什麼好處呢。
簡直就是遺禍無窮。
六太夫人搖著頭嘆氣,“我們溫氏也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十年便是十年,自然也不得違約。只是這個教訓,你可得好好記得。以後若是出嫁了,到了婆家,若是出手管理莊子,便萬萬不可這般拿財消災了。如今也只得讓那幾個村子的人將事情瞞住,絕口不認。不然別家鬧起來,也與我們無益的。”
溫宥娘連忙應聲,心裡倒是真有些羞愧,連耳根都紅了。
又聽得六太夫人道:“不過你處置那幾個莊頭,倒是說說看,在處置之時你是如何想的?”
六太夫人問的是溫宥娘為何第一個莊頭放了,剩下的卻是全家發賣。
☆、第94章陰魂不散孟
溫宥娘就將當時的想法說了出來,“那時舅舅帶著我們姐弟剛到江南,也不知那些莊子到底是怎的回事。因此就先尋了近一些的楊家村去看。”
離江南城近一些,要真起了衝突,不管是來尋救治或者前去求救兵,也要快一些。那些佃農要是不怕他們,總得怕官府中人的。
“後來尋到當地的村長,算是個講理的人。便先與村長溝通了一番,倒也沒鬧出什麼衝突。就那個莊頭的處置,當時也想的是還剩下了四個莊子,旁邊還有仇府的莊頭看著的,怕其他莊子的莊頭暗地裡慫恿不懂事的佃農鬧事。所以乾脆將他一家子的賣身契還給他,也算是安安其他幾個莊頭的心。”
得讓那幾個莊頭知道,他們姐弟是心慈手軟的人,最多也不過是將賣身契發還。要有門路的莊頭,還巴不得能得自由身自己出去當個良民,以後若是能供出個讀書人,考個秀才,自己也能噹噹官老爺他爹。
“不過宥娘也沒那麼傻,給他賣身契就是看他吃得一身肥肉是養不活自個兒一家的。”溫宥娘又解釋道。
就算張府在京中再落魄,可到底也是伯府,在小地方也是能唬唬人的。就張貴那一身的肥膘和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平日裡連活動都少。這種只靠著張府的莊子吃飯的人,離了張府,他還能靠什麼養活?買幾畝田來都不會種!
給他賣身契,那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一家子還是得賣身給別家為奴。可賣到了別家,恐就沒有張府這麼好過日子了。
“剩下那四個,舅舅與我們姐弟也懶得聽他們的敷衍,見各村的村長都好說話,也就乾脆一點將他們全發賣了去。總得後面的人做個警示的。”溫宥娘最後道。
六太夫人聽了點頭,“這般處置倒也沒錯。只你說你將江南的莊子交給一個姨娘的家裡打理。可是放心得下?”
便是放心不下,六太夫人也不會派人替溫宥娘姐弟來管,畢竟這是溫宥娘姐弟生母的嫁妝。張府與溫府斷了姻親,卻還願意將嫁妝分給他們姐弟,就已經是大不容易。所以最多也只是發覺不妥了出出主意,人還是要溫宥娘姐弟或者張府出的。
溫宥娘點頭,“自是信得過的。當初莊子的事情,便是他們兩個查出來的。不然我們姐弟跟舅家還得被蒙在鼓裡。恐怕收了地契都還不知道莊子已經被換過了。”
六太夫人聽了,就道:“那家姨娘,便是四房小長房的罷?”
“是,府里喚一聲嬌姨娘。生有一子,名長倬,今年不過六七歲,特別機靈,是塊讀書的好料子。”
溫宥娘說完,似乎有想起了不妥來,忙彌補道:“其實家譜上只單名一個倬字,長倬只是平日裡那麼喊喊。也記在了我們姐弟生母名下,算得半個嫡子了。”
長字是溫長倬這一輩嫡出才有的字輩,溫長倬身為庶子,便是溫家大爺再喜歡逕自加了字輩上去,也不是真敢鬧到祖地去的。
溫長倬也算是溫宥娘帶大的,彼此感情深厚,溫宥娘完全不想他在溫氏一族頗具發言權的六房面前刷上惡感值。
好在六太夫人也沒把溫家大爺的荒唐放在心上,溫家老爺跟他們祖地不怎麼親近,要溫家老爺哪一日官至宰相,說不定還會以權壓著溫氏鬧分宗。給庶子加上嫡出的字輩,也完全不奇怪。
六太夫人關心的是另一點,“論機靈,能比余卿還要機靈?”
溫宥娘忙道:“要機靈兩分。”
溫余卿的機靈,全拿去讀書去了。可溫長倬的機靈,就體現在許多事上,讓人覺得更鮮明兩分。
六太夫人聽了就點頭,道:“京中溫府大房本就廢了,要真那麼機靈,給你老祖宗當個書童還是行的。”
跟著六老太爺當書童,不過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就是當個學生。這對溫長倬而言,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溫宥娘一聽,忙道:“等回了京,宥娘一定叫他來給兩位老祖宗請安。”
溫宥娘陪六太夫人說了會兒話,又伺候了六太夫人更衣梳洗,這才回到自己房間。
冬梅見她回來,只將門口的兩個丫鬟送走,才回頭跟溫宥娘道:“姑娘,之前嬌姨娘的爹娘來了一趟,說是嬌姨娘自京中張府帶了一封信來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