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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跟了上去。
走了好久之後,徐燦燦的臉猶自熱辣辣的,她悄悄駐足往後往前——轉角處自然已經沒有人了。
她邊走邊想:他生得真好,尤其是那一對丹鳳眼,真好看,雖然有些陰柔,可卻是細腰長腿的長條身材……
晚上用過晚飯,一家人在堂屋裡閒坐。堂屋東側靠牆放著的放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徐爹爹坐在方桌左邊喝茶,徐王氏坐在方桌右邊納鞋底,徐燦燦和弟弟徐宜春坐在並排趴在方桌上就著油燈讀《世說新語》。
徐王氏從鞋底上拔出錐子,把針扎了進去,這才放下鞋底,端起一杯溫開水含笑道:“燦燦,和春,你們倆誰先喝水?”
徐燦燦湊近她,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大口,接過杯子轉頭對徐宜春說:“臭弟弟,是蜂蜜水!”
九歲的徐宜春一聽,放下書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發現被姐姐騙了,可在爹娘和姐姐的集體關注下,只好乖乖地把餘下的白開水全喝了。
小香在一旁看到,忙過來端起暖壺又把杯子斟滿了。
一家人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
夜深了,徐宜春和徐燦燦擦過牙洗過臉,徐宜春先去睡了。穿著白色寢衣的徐燦燦坐在徐王氏身前的小凳子上,讓母親用木梳幫她梳理長發。木梳輕輕滑過她的頭皮,非常的舒服。一旁的爹爹正抽菸袋,煙味飄過來,有點嗆。
徐燦燦靜靜地感受著這溫馨寧靜的氛圍,沒有說話。
這一世的爹娘給了她他們所能給的最好的財富——美貌、寵愛和嫁妝,還有一個出嫁之後能給自己撐腰的弟弟!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很幸福!
此時的徐燦燦絕對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會成為大梁的皇后!
☆、第二章春雨
徐王氏已經幫徐燦燦梳好了睡髻,可是徐燦燦卻不願意去睡,身子依偎進徐王氏懷裡,臉隔著裙子貼在徐王氏腿上,磨磨唧唧撒嬌。
徐王氏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笑道:“燦燦啊,你弟弟可比你小六歲呢,弟弟都不撒嬌了,你還整天纏著爹娘撒嬌!”
徐順和把菸袋鍋在方桌上放的白瓷碟里磕了磕,道:“女兒不就得嬌養麼!”
徐燦燦直起身子,捲起母親的衣袖,把臉貼在了母親的胳膊上。
徐王氏早已適應了女兒對自己的依戀,把徐燦燦抱在懷裡,手輕輕地在她背上撫摸著——這是把女兒哄睡最好的辦法。
徐燦燦閉著眼睛窩在母親懷裡,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身心徹底放鬆,享受母親的寵愛。
徐順和看女兒似乎睡著了,遂低聲對徐王氏說道:“冬天一場雪都沒下,到了春上也沒下過雨,今年麥子的收成估計要……”
徐王氏先是嘆了口氣,想了想,又開始安慰丈夫:“咱家糧倉里囤了好幾年的麥子,收成再不好也苦不到咱們;再說了,咱們啥時候靠地里那的出息了?”
徐順和沉思了一會兒,悄聲道:“明日上午王家莊王太公二兒子到咱們鋪子,你帶著燦燦讓她悄悄相看相看。就這一個姑娘,得遂了她的心!”
徐王氏點了點頭。
徐順和看著燭光下燦燦精緻如畫的臉,眼神柔和:“別讓燦燦再到街上去了。聽說定國公回京述職還沒回來,軍隊沒有主帥彈壓,還不知道那些軍漢會在街上鬧出什麼亂子呢!”
徐王氏撫摸著女兒的臉,聲音甜蜜:“我們燦燦多好看啊,一定要尋個好人家,嫁過去就當少奶奶!”
徐順和莞爾,起身道:“我把燦燦抱回房裡去吧?!”
徐王氏也笑了:“我是無論如何都抱不動她了!”
他們夫妻倆同歲,十五歲成親,十六歲就生了徐燦燦,都才三十一歲,可是長女燦燦已經十五歲了,幸虧燦燦身材纖細,徐順和還抱得起女兒。
徐順和夫婦把女兒安頓在床上,又整理好床帳,這才拉著手輕手輕腳離開。
他們剛離開,徐燦燦的眼睛就睜開了,嘴唇彎起,美麗的桃花眼在夜色中璀璨閃光。聽著爹娘在堂屋低低的說話聲,她閉上眼睛,把臉埋進猶帶陽光味道的被子裡,沒多久就睡著了。
徐燦燦是被母親和小香戮力叫醒的。
小香撐著徐燦燦的背,徐王氏端著一杯溫開水讓徐燦燦喝了一口,徐燦燦這才清醒了一點。
梳洗換衣過後,徐燦燦看母親拿過妝盒要幫她妝扮,忙不迭就要逃開:“娘,我這麼美,用不著塗抹那些東西了!”
“今天東邊王家莊王太公的二兒子要來相看你,”徐王氏笑道,“王家有良田莊院,在宛州城裡還有一家綢緞鋪子……”
大徐燦燦默默聽著。
大梁王朝和歷史上的北宋很像,雖然社會還算開放,可婚姻之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門當戶對,爹娘雖然疼她,也只是有限度地照顧她的感受。
她無法改變這個時代,只能適應這個時代。
“那他家兒子生得好看麼?”徐燦燦雙目晶瑩提要求,“不好看我才不要呢!”
徐燦燦摟著母親的腰,臉貼在母親背上撒嬌,“娘,再說了,得好好打聽一下人怎麼樣呢,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浪蕩子!”
徐王氏假裝嗔怒:“不害羞的丫頭!”心裡已經軟了,忙安慰徐燦燦:“燦燦,你且放心,閆家莊你姨媽和王家有姻親,這次是她做的媒,我已經捎信讓她今日過來了!”
徐燦燦依舊不依不饒:“反正我只要長得好人又好的!”
徐王氏又好氣又好笑,有心在女兒頭上敲一下,好敲醒她幼稚的念頭,卻又怕弄亂了剛為女兒梳好的雙丫髻,最後在徐燦燦身上尋了半日,方在徐燦燦肩上輕輕敲了一下:“壞丫頭!”
徐燦燦不疼不癢,反把一對金累絲嵌淚滴玉石耳墜遞徐王氏給:“娘,你幫我戴上!”
這一對耳墜和徐燦燦雙髻上插的那一對金鑲玉梨花簪很是相襯,仿佛是成套的一般。
徐王氏打量了一番,道:“燦燦,你姨媽過來,我囑她回去讓你姨父給你打一幅金頭面!”徐燦燦的姨父是附近有名的金銀匠。
徐燦燦回頭笑著看母親:“娘,你把家底都掏給我了,將來弟弟怎麼辦?”
徐王氏瞅了女兒一眼,溫聲道:“你不過得些衣服頭面銀子,將來你弟弟得的可是田地鋪子和房子。”徐順和的醫術聞名宛州,算得上是財源廣進,不差女兒這點花銷。
說著話,她拉了徐燦燦起來,看著徐燦燦身上玉色繡玉蘭花的小夾襖和碧色百褶裙,很是滿意,道:“燦燦,你長得很像娘年輕的時候啊!”
徐燦燦聞言望著母親笑了起來。
徐王氏也有些好笑:“你不要看你娘現在是銀盆臉水桶腰,當年也是王營的一枝花……”
徐燦燦知道母親一直都在為家付出,忙依偎上去甜笑著安慰母親:“娘,您現在也很好看啊……”
小香掀開門帘,看到母女倆站在梳妝檯前喁喁細語,遂開口道:“太太,常柳剛才來叫您!”
徐王氏馬上拉著徐燦燦的手:“是時候了!”
徐王氏帶著徐燦燦和小香出了門,在街上轉了不到一刻鐘,天上就飄起了小雨。小雨密密斜織著,雖然不算大,可是徐燦燦的衣裙是真絲的,有點吸水。雖然還沒到約定的時間,徐王氏怕女兒淋雨,就催著徐燦燦回家。
徐燦燦也只能扶著徐王氏快步向家裡走去。
剛走近自家藥鋪,徐燦燦就看到兩個高挑的青年男子從順和堂大步出來,她定睛一看,卻發現其中一個正是昨日遇到的那個丹鳳眼美少年!
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美少年身著藏青春袍,腰圍黑玉帶,看起來細腰一束有些荏弱,臉色蒼白,紅唇緊緊抿著,冒雨疾步而去。
後面那個紫衣青年看上去比丹鳳眼美少年年紀稍微大一點,他也緊緊跟著他去了。
不知徐燦燦愣住了,徐王氏和小香愣住了。
待那美少年一陣風般走遠了,小香才看向徐王氏,興奮得都有些結巴了:“太……太太……那是姑娘要……要相看的人?”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這人也未免太好看了吧?雖然看上去一臉的不好惹,可是真是好看啊!”
未來的丈母娘徐王氏也覺得極有可能天上掉下了一個美少年,正好砸住了她的寶貝女兒,按捺住內心的雀躍,她對徐燦燦道:“你帶著小香先回去,準備一下午飯,你姨媽說好要過來呢!”
徐燦燦和小香進了過道往家裡走去。
徐順河是宛州城有名的大夫,最善看男科,譬如不舉不育什麼的,客似雲來要價又高,因此家資豐饒。徐家面南朝北,分前後三部分,最前面就是順和堂,順著東邊的過道進去就是徐家的四合院了。徐氏夫婦住正房,徐燦燦住在東廂房一明兩暗三間,而徐宜春因為將來總要成親的,因此早早就住在了西廂房裡。最後面那重院子是徐順和的大倉庫,正屋裡放的是藥,偏房裡放的是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