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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潯面上自是百依百順,“行,我記下啦。”又問,“您心裡沒有懷疑的目標麼?”

    “自然是有的。”柳閣老並不瞞她,“疑心的人有幾個,查證起來卻是不易,不為此,我也不會耿耿於懷了。”

    葉潯點頭,“我讓侯爺多加留心。”

    “起先倒真沒想過徐閣老會有這一日。”柳閣老對外孫女訴諸心聲,“先前整治他,不過是因為徐家屢次開罪暮羽和你。於我而言,誰做次輔都是一樣,平心而論,徐閣老的人品不敢恭維,可他自皇上登基至今,在公務上的差錯並不多——看起來如此,不知他背地裡有沒有貪贓枉法。要我說實話,是他還是別人做次輔,都是一般情形——誰坐上了次輔的位置,便會覬覦首輔的權勢,趕走一個,還會有新人與我爭鬥。情形都一樣,我倒更希望次輔是我比較了解的人。但是,存心刁難你和暮羽的人,我容不得,不能讓你擔上陪夫君落難的險境。”

    外祖父這番言語,一字一句都是心聲。葉潯感激不已,伸手握緊了外祖父的手。她比誰都明白,這份疼愛,是外祖父將對女兒的虧欠、對她的寵愛溶於一體了。  

    柳閣老欣慰地笑道:“跟你這孩子說話最省事,我一說你就明白輕重。幾個孫女卻是一板一眼的,不把話掰開揉碎就不行。”說著話就不免抱怨起來,“尤其之南,似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債,這輩子她就是來討債的。你說她都跟淮安侯的親事已定下了,按禮不是該老老實實留在家中麼?偏偏還時不時地溜出去,要麼就買這買那,要麼就是去看看別家鋪子裡的情形——多餘!”

    葉潯忍不住笑出聲,“她肯足不出戶,我可是想都不敢想。您也慢慢來吧。她聽得進好話,但是您總板著臉訓斥的話,她就算心裡認可您的想法,面上還是不願屈就的。也能體諒的吧?您就是太偏疼我了,好多年她都這麼想,眼下和我親厚是一回事,對您一時間肯定還不能洗心革面。”

    “倒也是這個理,我這些年對她的確是沒個好臉色,日後也得注意些。”柳閣老開玩笑,“我可怕日後落得徐閣老一般境地,眾叛親離的滋味,還不如直接挨一刀。”

    “看您說的。”葉潯不免失笑。

    六月末,彈劾徐閣老的奏摺堆積成山。  

    皇上對這些捕風捉影借題發揮的奏摺實在是沒過目的興趣,只等著葉世濤那邊給他的回覆,全部留中不發。

    葉潯閒來與裴奕說話,問過他:“是覺得時機未到麼?”

    裴奕道:“日日處於驚懼之中,應該比罪名落實更難熬。”

    的確如此。貓兒將戲弄獵物當做一大樂趣,不是沒有道理的。

    裴奕又告訴了她一件事:“福明這幾日得空就來府中,是找蘭香說話,算是有些反常。我已命別院管家留意,你在內宅也看看蘭香有無蹊蹺行徑。娘與紅姑的情分是真,可紅姑這一雙兒女是否堪用,還需觀望。”

    葉潯點頭,“已聽竹苓說過了,也覺得有些反常,以前姐弟兩個並不如此。”

    以她平日有意無意的觀望,蘭香將分內事打理得頭頭是道,還常幫別的丫鬟做事,很勤快的一個人。做到這地步的二等丫鬟,一兩年之後被提拔為有臉面的一等丫鬟是必然。她真希望是自己和裴奕多心了,不希望身邊下人出岔子。況且,蘭香若是有異心,必定是被決意與裴奕為敵的人收買所致。

    真是那樣,這丫鬟必然要從重發落,紅姑少不得會傷心,太夫人亦是。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希望讓太夫人平添煩擾。  

    七月初一,進宮請安時,葉潯遇到了久未露面的楊文慧。

    自從上次去過裴府之後,楊文慧便對外稱病,一心一意留在婆家地打理自己的事。如今她明顯地消瘦許多,面色不佳,看起來真似大病初癒的模樣。

    楊文慧主動找到葉潯,意味深長地道:“我娘家現在對我是不聞不問了,對宋清遠倒是親厚得很。不論是為昨日恩怨、今日是非,裴夫人都該有所警惕。”

    葉潯一時間無法理清楚這些話的深意,目光微閃,腦子飛快地思索著。

    楊文慧見她將自己的話聽到了心裡,滿意地一笑,又道:“和離的事必不可免,不出夏日,我便自請下堂。唉——我也是真沒法子了,運道如此。娘家異想天開,宋清遠更是如此。我那早逝的公公還算是個精明之人,給子嗣留下了一批死士,但是落到了宋清遠手裡,怕是要助紂為虐了。我每日看著他們,真是頭疼得要死。到最終,我誰都不能指望,只能指望自己。幸好及早回頭是岸了,只望來日娘家、夫家都落難,我還能為自己謀取一條出路。”

    該有所警惕、娘家異想天開……葉潯關注的是這類言辭,聯想到以往一些未解之謎,神色一凜。  

    楊文慧漾出含著欣賞、讚許的笑,“你果真是個聰慧的,我這些話到底沒白說。”隨即趨近葉潯,聲音壓得更低,語速有些急促,“你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瞞你了。當初我愛慕侯爺是真,卻不曾有過甘做人妾室的心思,是我父親得知我心思之後,才有了我貿貿然進宮的事。之後我嫁給宋清遠,則是因家父早就想甩脫徐閣老自立門戶。而今徐閣老的慘境,恰恰是家父所為。這本不是錯,只是他如今做派已近瘋狂,怕是會釀成大禍,累得家族都會隨他陪葬——我這些話你一定記住,好生思量一番。我並非戴罪立功,只是想讓娘親與手足不至陪他赴死罷了。我只求你日後給我娘親、弟弟妹妹一條生路。說到底,我與你說這些,便是出賣家父,是不孝之人,可我實在沒法子了,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雙親之間,我只求保全娘親。裴夫人,你答應我好麼?來日照顧我娘親幾分,好麼?”

    在楊文慧這一番訴說之下,葉潯已完全明白了。徐閣老眾叛親離,是楊閣老處心積慮地籌劃所致。

    楊閣老決意除掉徐閣老。

    這人藏得好深哪。

    這許久以來,人們都將他視為徐閣老的同黨,卻不想,如今要置徐閣老於死地的人正是這個人!  

    他的目的呢?

    徐閣老倒台,簡閣老憑藉資歷會成為次輔,他就會成為坐上內閣第三把交椅的人。

    不對,不止如此……葉潯心念輸轉,飛速地分析著楊文慧的話。

    楊文慧提到了宋家的死士,所為何來?還說楊閣老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莫不是……

    葉潯的心懸了起來。

    莫不是楊閣老想要的是次輔的位置?!莫不是楊閣老想將外祖父一併除掉?!

    是了,到了適當的時候,外祖父和裴奕自會上摺子彈劾徐閣老,讓徐閣老在眾望所歸的情形下落馬倒台。人們便會想當然地認為,是外祖父除掉了次輔。

    首輔與次輔之間的爭鬥,豈會那麼簡單。徐閣老走投無路之下,命人下黑手為自己報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楊閣老要利用的恐怕正是這一點!

    楊閣老若能如願以償,首輔、次輔都會離開朝堂,簡閣老成為首輔,他便是次輔了。攔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個凡事做老好人的軟柿子,他自然能夠橫行朝堂權傾天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而且是隱忍許久籌謀許久才出手的。真真是可怕至極的人物。

    葉潯面色微微有些發白,對著楊文慧深施一禮,“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都會永世感激於你。若真到了你說的那地步,你放心,你與令慈、手足我都會盡力幫襯。尤其是你,楊文慧,既然有這份孝心,就不要了卻塵緣,好好兒地活著。”她留意到了,楊文慧只說母親、手足,對於自己卻是隻字未提。

    楊文慧無所謂地一笑,“我到時還要看情形。告訴你這些,不過是看出皇上視柳閣老為長輩、忘年交,柳閣老若出事,皇上第一個就容不得,必會徹查。”她笑著還禮,“我算清楚這筆帳,著實費了些心力。你就不必了,快想出應對之策儘快施行便是。”語必笑著轉身走遠。

    葉潯望著那道明顯纖弱許多的身影,心中萬般感慨。卻也明白,此刻不是感嘆的時候,即刻從速回府。

    回到府中,才知裴奕已經回府,此刻正在外書房與幕僚議事。

    葉潯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正房沉思片刻,吩咐竹苓:“你盯緊蘭香。知會李海,讓他儘量隨時隨地知曉太夫人、侯爺的行蹤。將秦許喚來,我有事情交待他。”  

    竹苓正色稱是,快步跑去了外院。

    秦許入府之後,葉潯將他安排在外院的回事處做了個二等管事,聽竹苓說夫人有事交待,忙急匆匆到了正房。

    葉潯將事情輕重如實講給他聽,末了道:“你撥出一半人手去柳府,晝夜保護我外祖父、外祖母,定要盡心,不可讓兩位老人家出絲毫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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