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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潯聽說後,連忙過去,說自己有要事告知外祖父。
柳閣老便遣了身邊的人,讓她進去說話。
葉潯進門時,他正坐在床上,守著黑漆小几用飯。小記上只有涼拌的清淡時鮮、一碗粥,面色已緩和許多。
她服侍著外祖父用了飯,又細問了問當時情形,親手將飯菜撤下之後,將上午楊文慧的話說了。
柳閣老知道這番話定是真的。楊文慧絕不可能用這種事開玩笑,這可是能置楊閣老於死地的一番言語。他倚著床頭,沉思片刻,問道:“暮羽怎麼說?”
“嗯?”葉潯茫然地看著他。
“怎麼?難道你還沒跟他說?”柳閣老驚訝不已。
“唉……”葉潯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忘了告訴裴奕。不,是根本還沒想過早些告訴他。
若不是因為傷口作痛、周身無力,柳閣老定會好好兒啼笑皆非一番,亦會好生告誡她一番。眼下卻只是無奈地看著她搖頭。
“這可怎麼好?”葉潯著實不安起來,“我是……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擰住了,還沒想過先一步告訴他這些事。”她站起身來,“那我現在就去跟他說吧?”
“這還用問?”柳閣老斜睨她一眼,“快去!”
☆、第87章
“外祖父,”葉潯去握住了老人家的手,“您別生我的氣,我不是有意的。”
“嫁人快一年了吧?怎麼遇到是非的時候,反倒忘了夫妻同心這一條?”柳閣老不無擔憂地看著她,“若不是我問起,你是不是就打算隻字不提,將這件事當成你自己的事了?”
葉潯理虧地笑了笑。
“我不生氣,還不知道你的脾性麼?”柳閣老笑著反手握了握她的手,“快去吧,我也靜一靜,好好兒琢磨琢磨你告訴我的這些事。”
葉潯這才轉去尋裴奕。
裴奕暫時借用了柳府外院的一個院落。此刻,幕僚、心腹都已走了。他倚著躺椅,閉目養神。
葉潯將腳步聲放得極輕,緩緩走過去,站在躺椅後面,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裴奕唇畔漾出一抹淺笑,捉住她的手,“這麼快就跟外祖父說完話了?”
“被外祖父攆出來了。”葉潯微笑,“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居然忘記跟你說了,真是該打。”
“哦?”裴奕道,“那就說來聽聽。”
葉潯將之前告訴外祖父的話又跟他說了一遍,末了又不安地道:“而且……我已吩咐秦許,讓他去找哥哥留在家中的心腹,著重查楊閣老和宋清遠。我猜著今日事定是他們所為。”
裴奕的手臂向後揚起,扣住她頸部,將她容顏拉低,抬眼凝視著她,“起先沒打算與我說這些吧?”
“……”葉潯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是到今日才清楚地意識到你這個習慣:裴府的事,你當成自己的事;與你有關的事,也只是你自己的事。”他引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阿潯,我們這樣過日子可不行。一來你會太累,二來有時候我們會行事相左出岔子。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我聽楊文慧說完那些話之後,就急匆匆地返回到家裡,一直也沒機會跟你說……”說到這裡,葉潯察覺到這是在本能地為自己開脫,懊惱地蹙了蹙眉,“不是沒機會,不是的。我只是已經習慣了凡事自己拿主意,為難的時候跟哥哥都不提,怕他跟著心煩,事態比較嚴重的時候,只找外祖父商量,請他幫我。這些年了,有事都只找外祖父,早已習慣了。對別人,都是提出自己的想法,請你們讓我如願。”
裴奕聽了,頷首一笑。能理解。在她心裡,最親的是外祖父,她只有對最親的人才會顯露出一些孩子氣,才會偶爾有些依賴。對葉世濤,她從來都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葉世濤會無條件地答應,讓她如願。
他沉吟片刻,道:“阿潯,在家中,你肯定要比我辛苦,要打理家中大事小情。我能幫你的,便只有門外事。要說照顧,其實是相互照顧。以後別這樣了,遇事時要記得,你有我。哥哥將人手交給你,是要確保你到何時都無恙,說到底,也是怕我有一日會欺負你,別的都在其次。你得相信我。”
“我記住了,這次是我錯了。”葉潯誠摯地認錯,又擔心,“那我吩咐秦許的話可有不妥之處?”
“那倒沒有。”裴奕半是打趣地道,“我家阿潯這麼聰明,便是沒有我,照樣能將楊閣老和宋清遠收拾得體無完膚。”
“又揶揄我。”葉潯笑著拉他起身,“我們一起去見外祖父,你陪他說說話,我給他和之南做幾道清淡的菜。”
“嗯。”
柳閣老和裴奕商議之下,做出了混淆視聽的決定:命柳府、裴府的人放出風去,柳閣老傷重,再加上本就積勞成疾,此次怕是難以逃過此劫。
裴奕則傳令各方手下:密切留意徐閣老、楊閣老一黨的反應、行徑,另已寫好了請皇上針對此事下令嚴查的奏摺。得到皇上的允許,行事才方便。
正要動身去往宮中的時候,皇上來到柳府,探望柳閣老。
孟宗揚也陪同皇上過來了。
踏入內宅,去往後花園的時玉閣的時候,皇上瞥他一眼,道:“你去問問柳家五小姐怎樣了。”
這便是默許了他去看望柳之南。
孟宗揚稱是謝恩。
此時葉潯剛給柳之南做好了羹湯,命小廚房裡小火溫著,要回西梢間的時候,恰逢孟宗揚過來。
孟宗揚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拱手行禮,“她怎樣了?”
他是男子,葉潯就實話實說了:“應該快醒了,傷口深了些,日後需得仔細將養著。”
孟宗揚下巴抽緊,目光焦慮。
葉潯又道:“等我安排,你去看看她。”
“多謝。我也去給柳夫人請個安。”
葉潯知會了柳夫人,得到同意之後,將留在柳之南房裡的丫鬟都遣了,只留了新柳在門外候著。
孟宗揚見過柳夫人之後,葉潯引著他進到西梢間。
孟宗揚心裡真是擔心得要死。在他印象里,出身稍微好一些的女孩子便是分外的嬌弱,無關痛癢的小病到了她們身上,都會變成要命的大病。而之南卻是硬生生挨了一刀……想到這些,心就繃緊成了一根細線。
“之南?”葉潯試探地喚柳之南。
柳之南眉梢微動。
葉潯想著,任她這樣睡下去也不行,雖說醒來傷口疼得厲害,也該用些飯菜補充體力,便輕輕拍拍她的臉頰,語聲不高不低:“之南,淮安侯來看你了。”
柳之南卷翹的睫毛顫動著,幾經掙扎才睜開眼睛,葉潯的容顏映入眼帘。
“潯表姐……”柳之南語聲沙啞微弱,“祖父呢?祖父怎樣了?”
葉潯聽了這話,險些落淚,卻還是強笑著道:“別擔心。祖父沒什麼事,在蒔玉閣將養著,早已醒了,只是很記掛你。”
“我沒什麼事。”柳之南說著就蹙了蹙眉,“就是好疼啊……你讓表姐夫給我弄點兒止疼的藥就行了。”
“好。我去跟他說。”葉潯笑著幫她理了理鬢角凌亂的髮絲,“淮安侯來看你了,讓他陪你說說話,好麼?”
柳之南這才看向站在葉潯身後的孟宗揚,懊惱地嘀咕:“你怎麼來了?我現在肯定特別狼狽,太難看了……”
葉潯和孟宗揚俱是啼笑皆非。
葉潯指了指床前的椅子,對孟宗揚道:“坐下說話吧。”又指了指小杌子上的水杯,“記得讓她喝點兒水。”
“好。”
葉潯這才轉身出門。
另一邊的蒔玉閣中,皇上正在詢問柳閣老此事經過。
柳閣老將事情大略講述一遍。
皇上面色冷峻,“此事我定會徹查,給你一個說法。你手裡的事情暫且移交給簡閣老,安心在家養傷。”
“多謝皇上。”
皇上又給柳閣老把脈,之後神色稍緩,“並無大礙,仔細著傷口別有了炎症就行。”隨即勾唇淺笑,“我怎麼忘了,裴奕是你的外孫女婿,有他就無事。”
柳閣老隨之笑起來。
皇上便是有心,也實在不得空,閒話幾句便起身離開。走出蒔玉閣便吩咐身邊的賀統領:“你與孟宗揚全力徹查此事。行兇之人緝拿後便扔進詔獄,嚴刑伺候著!”
“是!”
要說窩火,皇上是最窩火的。
先有徐閣老從開春兒到現在七事八事,倒台是遲早的事,眼下竟又有人膽敢行刺他信任有加的首輔——是誰那麼缺心眼兒?竟敢動他看重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