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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志仲臉色鐵青,半晌逸出殘酷的笑,“你說的對,不是好事,現在這樣最好,竹籃打水一場空,多好啊,你滿意了?”

    羅氏滿腹憤懣,卻偏偏無言以對。

    “你好生掂量輕重。葉家既然要為二弟妹出頭,這事情到頭來必是羅家自取其辱,還要連帶的讓我們孫家臉上無光。解鈴還須繫鈴人,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理當善後。”孫志仲吁出一口氣,“娘已不肯見我了,也說過要我休妻再娶的話——自然是氣話,可你若還是不知深淺,氣話也只能當正事來辦。無子、口舌兩樁罪真給你扣在頭上,你也只能受著。”又無奈地道,“我們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你仔細將養,別哭了。”

    反倒引得羅氏哭得更厲害。

    孫志仲長嘆一聲,緩步走出門去。

    過了三日,景國公府世子夫人王氏請他去葉府。

    孫志仲拿不準王氏到底是何意圖,當即前往。

    王氏言簡意賅:“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是你的二弟妹,日後還要仰仗著你照拂一二,有些事我也就不想鬧大。”  

    孫志仲連聲說不敢。二弟有葉府這樣一個靠山,來日雖然不能高官厚祿,卻一定不會混得比他差,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

    兩家之所以結親,還是他和母親提議的——自幼手足情深,他能夠襲蔭恩,二弟的出路卻難一些,便想通過姻緣幫二弟謀取個好前程。

    而對於母親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明知有些高攀,還是硬著頭皮去提親了。倒是沒想到,葉府痛痛快快答應下來。如今想來,也是葉家知道葉冰有些孩子氣不懂事,才要她嫁一個不如自家的門第,便是惹了禍,也有娘家幫她善後。

    王氏笑道:“虛話我就不多說了,只是要你去問問盧大夫。羅氏到底是因何小產,他比誰都清楚。自然,我也承認,我那女兒平日多有不足,一點點虧也不肯吃,日後我會好生訓誡她,讓她安生度日。”

    孫志仲知道前兩句才是重點,應聲點頭,離開葉府之後,逕自去尋盧大夫。

    一番詢問之後,孫志仲險些被氣得七竅生煙。

    羅氏的身子骨不好,看著有些豐腴,其實是虛胖,出嫁前一度恨不得泡在藥罐子裡。這一胎懷的很是艱難,胎象從最初就不好,月份越大,小產的可能性就越大。  

    依盧大夫之見,是每日臥床休養才是正理,可羅氏好強,有喜之後仍是強撐著主持中饋,難免有勞心勞力之時。小產之前,便已有兩次見了紅。

    盧大夫道:“我本不欲對任何人提及這些事,可是聽聞羅家要為這一胎討個說法,禍及到了您的二弟妹頭上。孩子本就與您二位無緣,若是再鬧得平白隕了一個孩子,可就是造孽了……我多年吃素信佛,想著還是實言相告為好。”這話是半真半假,他是不欲對任何人提這些的,因為這些年沒少拿羅家的好處,可是有什麼法子呢?長興侯府的人要他說實話。那是怎樣的門第?再加上葉府……十個羅家加起來也不能與之抗衡的。

    孫志仲氣得拂袖而起,大踏步走出門去,走出去很遠卻又折了回來,問起一個才意識到的問題:“你跟我說實話,她這樣的身子骨,還有沒有可能再懷胎了?”

    盧大夫言辭委婉:“日後遍訪名醫,大概能再有喜的。”

    “這件事她自己可知道?”孫志仲的臉色難看得很,一副恨不得殺人的樣子。

    盧大夫嚇得腿都軟了,“知道,知道的……”  

    孫志仲疾步離開,坐轎子回府的路上,才慢慢平靜下來。

    子嗣艱難,又小產了,日後大抵是不能再孕育兒女了,要找個冤大頭擔上責任。妻子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卻不能原諒。

    既然是羅家長媳,心裡就不能夠只算計自己的得失,還要顧及他和二弟的情分。兄弟同心,孫家才能越來越好,她怎麼能讓他們為這種事情傷了情分?

    以往還覺得她性格有些軟弱的,卻不想,骨子裡竟是個狠毒的。若是這件事鬧起來,害得二弟妹也小產了,二弟不是要恨他們夫妻一輩子麼?

    再往前回顧一番,直懷疑她是不是一早就在擔心小產的事情發生,才有了上次將妯娌不睦的事鬧出去的那一節?

    應該就是這樣。

    回家見到羅氏,他臉色是有些麻木的那種平靜,語聲亦是:“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能再有身孕也罷了,日後妾室生下長子,養到你名下便是。眼下你抓緊要辦的事,是讓你娘家人給我爹娘、葉家像模像樣的賠罪。這種事決不可再有,你將養好了,便幫娘盡心照看二弟妹,盡到你身為長嫂的責任。這話我只說這一次,這種錯你也只能犯這一次。”

    內宅的事,到了知道輕重的男子手裡,處理起來就乾脆也簡單的多了。  

    沒出三天,羅家的人上門來認錯,真就是像模像樣的,還請了幾個從中說合的人,到了葉府那邊亦是如此。

    於是,慢慢的,人們都知道了羅氏自作孽小產,還險些殃及到葉冰。幸好娘家還算明理,代替女兒出面賠罪,也就沒人揪著羅氏的過錯不放了。到底年輕,又失去了胎兒,已經受到了教訓,別人實在不需要給她雪上加霜。

    外人看的簡單,王氏卻明白,羅氏這次顏面盡失,是那樣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怎麼會就此洗心革面,與葉冰的仇算是結下了。只是不會再輕易出手在小事上刁難葉冰,這就好辦了——王氏想著,女兒能為了胎兒開竅,日後也會為了保護孩子防患於未然,對付一個羅氏應該是不成問題。

    事情過後,王氏第一個要感謝的自然是江宜室——心裡明鏡兒似的,是葉潯讓裴府的人撬開了盧大夫的嘴,但是那孩子不願介入這種事,她也就裝糊塗,只是命人給江宜室送去了一些謝禮。而對葉冰說起這件事時,卻是據實相告。

    “總是她聰明,行了吧?”葉冰語氣特別彆扭,“我是不會領情的,又沒要她幫忙。”

    王氏知道,看開放下是一回事,真正釋懷做到心無芥蒂是另一回事——不知道女兒有沒有意識到,這心思是出於嫉妒,嫉妒恰恰是最沒道理最難以消除的一種情緒。  

    慢慢來吧。跟葉冰著急上火,純屬自討苦吃。

    葉潯與裴奕閒談時,說了孫家的事。

    裴奕聽得出,事情最終是孫志仲發話解決的,看得出這人重手足情意,於葉家只有好處,就笑道:“二叔二嬸與孫家這門親事結的不錯。”

    葉潯想想,可不就是麼。興許二叔二嬸當初就是因為知道孫家兄弟手足情深,葉冰嫁的孫志仁能得兄長照拂,這才認可了親事。有這樣一個頂門立戶的男子,大事上斷不會行差踏錯,長媳是什麼門第什麼品行,倒是不太重要了。

    這一年她十七周歲的生辰,裴奕給了她一塊懷表,小巧精緻,她特別喜歡。以前並沒有將懷錶帶在身邊的習慣,這次生辰之後則一反常態,懷表總是貼身帶著。

    在她生辰前後,京城裡又出了一樁為人津津樂道的事,是關於楊文慧的。

    連續三日,楊閣老命府中人抬著轎子到楊文慧的宅子門外恭候,要接女兒回府。

    楊文慧悶在宅子裡不予理會。

    第四日,楊閣老親自帶著人大張旗鼓地去了。

    傻子都看得出,他對長女的容忍到了極限,如何也要將她接回家中。  

    楊文慧跟父親槓上了,如何也不肯回去。

    在葉潯生辰當天,她居然拋下宅子裡的事,親自來給葉潯送禮了。

    葉潯請她到小花廳說話。

    看得出,楊文慧這段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妝容精緻,首飾華美,衣衫靚麗。葉潯笑著打趣道:“看你這樣神采奕奕的,竟像是喜事臨門呢。”

    楊文慧竟笑著點頭,“是快有喜事了。”

    “哦?”葉潯微微挑眉,“能告訴我嗎?”

    “自然。”楊文慧道,“三日後,我就要成親了,有人願意入贅到我那兒。”

    葉潯先是驚愕,隨後笑出聲來,“沒開玩笑?”

    “這樣的終身大事,我怎麼會開玩笑呢?”楊文慧道出來意,“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一是來給你送禮,二是有事相求。你在東大街荷花巷有宅子,那邊的管事與周圍的鋪子酒樓應該都能搭上話吧?我想盤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酒樓,日後便在明面上有個營生了。你讓他們幫我出面遞個話吧。我也不瞞你,我父親命人盯著我,我要做什麼都不能如願,只好求到你頭上了。你若是覺著為難,我就去求燕王妃。”

    “這倒不難辦。”燕王妃有話在先,讓她能幫的就幫,這件事也真不算什麼,她就應允下來,“過幾日我讓管事去你那兒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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