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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柳之南再一細想,索性打消了和葉潯說這些的念頭。葉潯的情形與她不同,根本無從理解她的煩惱,全沒必要提及。葉潯應該是那種讓下人一看就敬畏的人,什麼人敢在她面前胡來?那不是自尋死路麼?她就不同了,是介於葉潯的不善、江宜室的善良之間的人,膽子小的才會怕她,膽子大的難免生出妄念,想利用她作為跳板謀得錦衣玉食。
這種事情既然放在了心裡,時日久了,就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平日愈發留心那些丫鬟對待孟宗揚的態度,恨不得將每一個細微的眼神變化都收入眼底,越是多心越是心煩,連帶的看孟宗揚都不順眼了。
一次與孟宗揚提了兩句,卻惹得孟宗揚打趣:“你這簡直就是要變成醋罈子。”之後又漫不經心加一句,“我要是對她們有歪心思,還等得到現在?”
柳之南卻是怎麼聽怎麼彆扭——此一時彼一時。他沒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也就沒法子完全信任、放心。
阿七算是孟宗揚比較看重的一個小廝。孟宗揚休沐時,總會交給阿七大事小情,他不在家中的時候,阿七每日忙碌的便是他吩咐的事宜。
阿七在民間認下的兩個姐姐,現在分別成了正房的大丫鬟、二等丫鬟——也正是柳之南現在看著最不順眼的兩個,起因還是覺得兩個丫頭對孟宗揚透著超出別的丫鬟的熟稔,服侍孟宗揚大事小情的時候分外盡心——比她這個做妻子的還要盡心。
柳之南先是氣鼓鼓地跟母親抱怨。
柳三太太很是不解:“丫鬟不盡心服侍你和侯爺,你要她們做什麼?盡心服侍就是有別的心思?你可別冤枉了好人哪。她們待你又怎樣?可還盡心?”
“……待我怎樣我哪知道。他不在府中的時候,我只讓陪嫁丫鬟服侍。而她們是一早就開始服侍侯爺穿衣洗漱的。我倒是也讓陪嫁丫鬟去服侍侯爺,可侯爺說她們不合心意……”柳之南說起這些便是滿腹火氣,“不過是穿衣洗漱這些小事,他怎麼就那麼講究?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將就一下不行麼?”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柳三太太道,“祁先生本就是財大氣粗之人,既然有心收留誰,便不會委屈了誰。侯爺以前興許是不太了解高門內的規矩,這些年卻一定是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明明有服侍得更周到的人,他憑什麼要將就?”她笑著寬慰道,“你把這些心思放下吧,幫他盡心打理好內宅的事,經營好自己手裡的田產。”
柳之南抿了抿嘴,沒接話,心裡是無法贊同母親這說辭的。
過了些日子,她到底還是不想將就,更不想刁難自己,尋了兩個事由,將阿七兩個姐姐逐出淮安侯府。
一下子就覺得心境豁然開朗了,愈發盡心地打理著手邊事宜。
孟宗揚休沐回來的那一日,,她收到了羅氏的請柬,邀她前去徐寄思府中賞梅。羅氏是葉冰先前的妯娌,發生過什麼嫌隙,她都聽江宜室說過,將大紅請柬拿在手裡,思忖著這人是何用意。
正是這時候,孟宗揚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他面色冷峻地走進房裡,身後跟著的兩個人,赫然是她前腳攆出去的那兩個丫頭!
柳之南真是氣得不行,挑眉問他:“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了?”孟宗揚瞪了她一眼,“你莫名其妙地把人攆出去,讓她們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們犯了錯!”
“你有意讓她們出錯!而且那過錯也不該得到這樣的重罰!”孟宗揚已經很是不悅,不明白她怎麼變得這般斤斤計較起來,“自然,我也不會讓你難堪,先將人帶回來,明日再給她們另尋去處。”
還不會讓她難堪?他將她攆走的人帶回來,一眾下人會怎麼想?柳之南快被他氣得找不著北了。
孟宗揚轉頭吩咐兩個丫鬟,“先下去歇息,等我給你們選好去處,再命人知會你們。”
兩個丫鬟千恩萬謝方退下。
“你讓我在府中還有何顏面?”柳之南惡狠狠地瞪著他,“這落在人眼中,比我朝令夕改還惡劣!日後下人還會聽我的麼?!”
“你想讓人對你唯命是從,也該拿出個主母的風範來!”孟宗揚也已很是惱火了,“沒來由地把人打發出去,真把下人當傻子了?紅紋的事就是你無理取鬧,我忍了,可你不能再三胡鬧!”
“難道你不知道原由麼?!”柳之南氣急敗壞地看著他。
“我怎麼會不知道?”孟宗揚沒好氣地在炕桌另一側落座,“你要是看這府里的人個個不順眼,不妨給我句準話,我將她們全打發去別處就是了,也省得總出這種落人笑柄的事!”
柳之南氣得扭臉看向別處,“那你就把人全打發出去好了!我們柳家什麼興許不如你富裕,換一批下人卻不在話下!”
孟宗揚看住她,目光從憤怒慢慢轉為驚訝、失望,“你們柳家?少跟我提你那個門第!我當初看中的事你這個人,不是你那些門第!”隨即冷然一笑,“也好,等會兒我就讓一眾下人離開我的府邸,你最好及時更換人手,不要落個貽笑大方的後果。”
這麼快換掉所有下人?怎麼可能辦到?柳之南沒將這些說出口,只是強辯道:“明日我沒空!”又揚了揚手裡的請柬,“我要出門赴宴。”
孟宗揚探臂奪過她手裡的請帖,一見是來自徐寄思的府邸,氣就不打一處來,“徐寄思曾是什麼人你不知道麼?現在的徐太太最是憎惡葉家的人,請你前去,興許就是為了禍害表姐做伏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為別人怎麼總是考慮得那麼周全?”柳之南正在氣頭上,劈手奪過請柬,他都肯為她的潯表姐考慮,怎麼就不肯設身處地為她考慮?“我做什麼決定你都不同意,那也就罷了,我也不需要你同意。你能逆著我的心思行事,我也就不需考量你作何感想。”她挑眉微笑,“徐家這宴請,我去定了。有本事你就留在府中看著我。”
“你這是無理取鬧!”孟宗揚險些氣得跳腳。他明日一早有事,是如何也要回到宮裡當值的,哪兒有功夫看著她。有哪個男人會為了看住自己的夫人留在家裡耽擱公務的?!
柳之南滿眼挑釁,“我就要無理取鬧,是你無理取鬧讓我沒臉在先的。成婚之前,祖父是怎麼叮囑你的?現在看來,你是全當做耳旁風了。”
祖父的叮囑,是老人家看重她,希望她過得如意,絕對不會是讓她用來壓制他。孟宗揚冷眼看著她,半晌漠然一笑,“隨你怎樣,在我府里的人,做什麼都無所謂,不會影響到我分毫——只要我效忠皇上盡心當差即可。我也是多餘,你不在意你自己的親朋,我又何苦絮叨?”他起身下地,“你最好不要食言,不要讓我看輕你。”
“你這個混帳東西!”柳之南被氣得淚盈於睫。
孟宗揚卻已大踏步走出去,到外院見管事安排一應事宜了。
晚間他也沒回房,留在外書房歇息。
失望麼?
失望。
他與她是一樣的失望。
他並沒想過,娶進家的女孩這般多疑,不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考慮——留在府中的下人,尤其丫鬟,若是對他起了什麼心思,他第一個就打發出去了,哪裡就用得著她如今這般行事了?她怎麼就不能對他深信不疑呢?
柳之南也沒想過,遇到分歧的時候,他會是這般強勢甚至是強橫的做派,將她的臉面棄之不顧。她就是這樣多疑的一個人啊,若非如此,先前也不會一度牴觸姻緣了。
正因為心裡憋著一口氣,原本柳之南是不會去徐寄思府中做客的,因著孟宗揚,她改了主意,吩咐下去:明日上午前去徐府,讓外院備好車馬。
孟宗揚聽說之後,運了半晌的氣,決定不予理會。
他還就不信了,她跟他置氣也罷了,難不成還會棄葉潯於不顧,與徐寄思的太太過從甚密?
第110章
第二日天沒亮,孟宗揚就起身回了宮裡,走之前吩咐阿七等人,看著夫人的行徑,時時報信給他。
結果是他到底低估了柳之南的脾氣,這天上午,她真就去了徐府。只是到底沒忘了與徐寄思的前嫌,從府里挑選了兩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帶上一併前去了。
在柳之南的想像中,羅氏該是那種一看就特別小家子氣的人,相見之後,便有些意外。
羅氏體態略顯豐腴,看起來很是敦厚,待人和善有禮,偶爾眼底會閃過一絲羞慚。
是因和離再嫁而自卑吧?
柳之南不自覺地對羅氏生出了幾分同情。盤桓到下午,她道辭離開的時候,羅氏親自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