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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遠不以為意,嘴裡道:“阿潯,謝謝你。”

    葉潯緩緩起身,“你快些去葉府,我等著你回信。”語畢轉去內室,沒讓他看到眼中充斥著的厭惡。

    宋清遠即刻起身去了葉府一趟,回來後告知葉潯:那邊無異議。葉潯當即去了燕王府,至黃昏才回府。

    宋清遠惦記著燕王妃的說法,一直等在正房。見葉潯回來,忙不迭上前去扶她落座,嘴裡歉然道:“你身子不適,還讓你這般奔波,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沒事,我又不是一時半刻就死了。”葉潯垂眸,斂去眼中寒意,再看向他時,已掛上溫煦的笑容,“你放心吧,燕王妃起初是不大讚同,後來聽我細說一番,倒也覺得合情合理。燕王妃說過兩日便要見見葉浣,安撫幾句,也讓相熟的人見見她。”

    “真的?”宋清遠滿臉愉悅,“我稍後便命人去知會阿浣,今晚我就整夜照顧著你。”

    葉潯險些冷笑出聲,“免了。你在這兒,我反倒睡不著。”睨他一眼,又道,“你若是一個人難以入眠,儘管去找個中意的丫鬟陪著。”  

    宋清遠面色微窘,“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自從他做錯一件事害得她小產之後,便對府里的丫鬟退避三舍,更是再不曾碰過她。他被她那次小產嚇得不敢再碰她,而她則是嫌他髒——人髒,心更髒,便是他有意,也不會再允他碰觸。她沒這麼說過,可他看得出。

    這一晚,宋清遠遂了葉潯心意,去書房歇下。

    隨後兩日,葉潯病重的消息不脛而走,人們在同時聽聞的是,葉浣甘願先做妾室沖喜也要進入宋家門。

    隨後,燕王妃設宴,意在讓名門貴婦見一見與葉潯姐妹情深的葉浣。當日葉潯不適,實在起不得身,也就沒去。

    這些事情都在宋清遠預料之中一步步發生,他很是欣慰。他就知道,葉潯雖然在府中強悍,在外卻會保全他及葉府的顏面,將事情做得天衣無fèng。而在欣慰之後,卻是噩夢連連。

    葉浣在宴席上不慎滑了一跤,當即連連呼痛、下體出血,片刻後不省人事。燕王妃命太醫診治,太醫說葉浣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燕王妃震怒,痛斥一派胡言,又連請三名太醫,得到的說辭一致。

    

    赴宴的貴婦都不傻,很快反應過來。清清白白的閨秀,怎麼會毫無怨言地委身男子為妾?眼下葉浣這情形,分明是與宋清遠有私情在先。這值得深思的地方可就多了,讓人對葉潯的嘆惋同情又加深幾分。

    燕王妃也不知是氣糊塗了還是恨毒了葉浣,只顧著確認葉浣是否身懷有孕,卻不讓太醫及時救治血流不止的葉浣。等到燕王妃想起來的時候,葉浣一條命丟了半條。被送回葉府時,已是奄奄一息。

    ☆、第2章

    當夜,通過燕王妃之口,這樁醜事傳到了皇后耳中,皇后惱火之下又告知了皇上。

    皇上對宋清遠的品行深惡痛絕。

    其實功勳貴胄之中不乏這種荒唐事,但是葉潯的事情又是不同:任誰一想到她拖著病體去求太子妃幫葉浣鋪路,就會沒來由地心酸。一個病重的人是不該被這般對待的,尤其欺騙她的是至親之人。

    上位者對於一些人的同情憐憫,往往是置另外一些人於死地的絕殺利器。

    被當今皇上看不順眼的人,不需要什麼理由就能死無葬身之處,何況宋清遠這樣道德敗壞的。

    由此,宋清遠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護軍參領另換了旁人。並且宮中有話傳出:皇上說要不是看在葉潯祖父的情面上,當即就把宋清遠砍了;皇上還說葉潯祖父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就給孫女找了這麼個混帳東西。  

    宋太夫人先前稱病不知是真是假,聽聞此事後卻是真的病了,連續兩日水米未進。

    幾日間的驚|變,足以讓宋清遠醒悟——葉潯在報復,報復的手段竟是如此毒辣。如今任誰一想到她,都會覺得她太善良無辜,百般唏噓,而這分明是她與燕王妃合謀布下的局。

    他想去親眼看一眼性命攸關的葉浣,卻因置身於風口浪尖上不得不避嫌,帶著滿腹頹唐、憤怒去找葉潯。

    “毒婦!”他血紅的眼睛盯住葉潯,語聲怨毒地嘶吼,“你將我的家毀了!你是不是一心一意要我宋家絕後!?”

    葉潯為之輕笑,“比起你這衣冠禽獸,我已算得良善。”

    宋清遠走到她近前,目光中似有不解,痛心疾首地道:“你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明明知道,我苦等了兩年才謀到了護軍參領這個空缺,就因為你!我又變成了無所事事的閒人!”

    “你謀到了那個空缺?”葉潯將第一個字咬得很重,沒再掩飾眼中的輕蔑,“沒有我央求外祖父,沒有柳家扶持,你能平白撞到好運?你算個什麼東西?”  

    宋清遠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後惱羞成怒,“既然百般看不上我,當初又何必嫁我?!”

    葉潯笑出了聲,“是誰當初困了我整日?若非你威脅我不嫁便會身敗名裂,我會嫁給你?”

    “那你又能怪誰?”宋清遠暴怒之下,已是口不擇言,“是你自己在娘家不討喜,連你生身父親都棄若敝屣!若非岳父都默認,若非岳父都懶得為你周旋,你又何須嫁我,我又何須娶你這個喪門星進門!我當初真是鬼迷了心竅!”

    “誰又不是呢?”葉潯慢悠悠回道,“我們一定要惡言相向麼?還是不要了,此刻你就讓我想到了潑婦罵街。”

    “你!”宋清遠暴跳如雷,面目分外猙獰,“你不要忘了,你嫁我的時候,正是我風光的時候,岳父為何默許我的行徑?他是把你當成了個換取前程的工具!”

    葉潯一點也不惱火,反詰道,“而你如今又是什麼?跳樑小丑罷了。”

    宋清遠額頭青筋直跳,半晌拂袖轉身,“我要和離!我寧可孤獨終老,也不要與你這毒婦朝夕相對!”  

    “說話可要算數。”

    “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好,我敬候佳音。”

    葉潯每一句話的語氣都是和緩平靜,在宋清遠聽來卻是字字句句如刀似箭。他冷著臉回眸,“你等著!不出三日,我就要你滾出宋家!”

    葉潯自心底展顏一笑,“多謝。”

    “……”

    宋清遠暴躁地離開了。

    隨後,兩家立下和離契書,去順天府入了檔。

    葉潯命下人清點了陪嫁,從速離開了宋府,卻沒回葉府,而是住到了陪嫁的一所宅院內。

    翌日,宋清遠與葉家聽說,那所別院自一個月前就開始修繕,前幾日已裝飾一新,這才反應過來:葉潯早就知道了宋清遠與葉浣的私情,且早已打定了和離的主意!

    這口氣還沒咽下,宋清遠的噩夢再度來臨:他在祖父孝期間流連青樓的醜行被翻了出來。  

    皇上命專人查清此事之後,又有先前苟且私通的事做鋪墊,當即決定嚴懲:罷黜宋清遠的侯爵、貶為庶民、逐出京城。牆倒眾人推,宋家族中其餘人等,也先後由言官彈劾牽連獲罪。

    對於宋清遠的下場,葉潯滿心漠然。得知他與葉浣私通之前,都懶得耗費精力設計他的。她是要報復,目標卻不是他,是他自找倒霉撞進來的。

    身體愈發虛弱,即便如此,她還是回了一趟葉家。

    不論愛憎,總該道一聲別離。

    ···

    景國公葉鵬程躺在病床上,對著室內暗淡的光線,心頭五味雜陳。

    他膝下兩子三女。長子葉世濤、長女葉潯是原配柳氏所生。四年前,他將葉世濤掃地出門,老太爺、太夫人因那件事先後病倒,相繼病故。是從那之後,葉潯就恨上他了吧。

    她在這個家裡,只與二老、葉世濤感情親厚,從幾歲開始就與他針鋒相對,活脫脫是他的克星。

    去前,次子被燕王一句話發落到軍營去歷練了。次子來信總說境遇太苦,怕是永無出頭之日。

    如今宋家倒台,葉家又怎麼能不被牽連,他與次子被人落井下石是早晚的事。  

    這一切,怕是都與葉潯密不可分。

    “討債鬼!她就是個討債鬼……”他喃喃低語。

    是這個討債鬼,害得他與妻女纏綿病榻不成人形,害得這個家七零八落,再無可能重振門楣。

    他心中的討債鬼便在這時閒閒入室,裹著大紅披風,臉上施了粉黛,艷光四she。

    整個家都被她毀了,她卻是神氣活現。葉鵬程很想跳起來把她打出去,不,是想將她活活打死!

    葉潯解下披風,隨手遞給丫鬟,漾出笑容,“眼神兒還好吧?看我這身穿戴好不好看?”純真無邪的樣子,似是一個等待誇讚的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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