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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潯不論對誰的態度都一樣,不是太親近,也不讓人覺著疏離。葉家人只覺著她是越來越喜怒不形於色了,心裡想什麼,誰也看不出。
葉鵬舉膝下共有兩子兩女,四個孩子的年齡都是差兩歲,由此,長子葉世淇大次女六歲。
四個人都怕葉潯挑剔他們沒有盡心服侍祖父祖母——他們能快些返京,可是葉潯催著王氏命人將他們接回的。是因此,這一日幾個人比平日更殷勤、乖順許多,時不時將兩位老人家引得哈哈地笑。
葉潯對此喜聞樂見。
用過午飯,二老各自轉去內室、小書房睡午覺,葉鵬舉和葉世淇父子兩個將裴奕讓到花廳閒談。葉鵬舉的樣貌比葉鵬程多了幾分英武之氣,葉世淇樣貌清俊,性情謙和,對裴奕存了深交的心。他不過比裴奕小几個月,裴奕已成家立業,他則還未有功名在身,不可能不欽佩,想在姻親的前提下與對方有幾分真實的交情。
裴奕看得出葉世淇的心意,不置可否,只說場面話應付。
那邊的葉冰則勸著王氏去歇息,自己拉著葉潯說話。葉潯不想讓王氏覺得自己對葉冰一時失態耿耿於懷,也順勢勸著王氏去小憩,去了葉冰房裡。
葉冰讓葉潯瞧瞧自己的針線如何,又拿了葉潯親手繡的帕子認真比較。
葉潯就笑,“你的針線很好了,擅長的針法不同,哪裡能比得出高低。”
葉冰聞言舒心地笑了,“娘親總是嫌我手笨,說的次數多了,我心裡真是沒底。”
這次從頭到尾,葉冰都沒提過與上次相關的話。
逗留至日頭西斜,裴奕和葉潯回府。
初三祭祖,年節就沒什麼大事了,京城權貴之家紛紛利用這難得的閒暇時間宴請親朋好友。
葉潯好說,走動的人以前加上葉家都沒多少,現在則是沒必要與葉家親朋來往了,分寸稍稍差了,便會讓二房的人以為裴奕和她搶葉家的人脈,能免則免,便只與燕王妃、柳家那邊的親朋走動,高興了就出門走個過場,累了就在家中陪著太夫人。
裴奕那邊則是一日不停地前去赴宴,只兵部同僚就是一個個在家中設宴,把日子排的滿滿當當,想撥冗在家回請眾人的空閒都沒有。此外,葉世淇也是命人每日請他到府上說說話。
裴奕暗自頭疼不已,只是要拉開距離也非朝夕間的事,要葉世淇明白現狀更不是幾日光景可以辦到的。外人都有空應承,沒空應承阿潯的堂弟,說出去也沒人信,只好每日下午單撥出點兒空閒去葉家。
這天中午,他與燕王在醉仙樓暢飲,將至未時才散了。喝的是烈酒,還沒少喝,兩人雖然腳步沒亂,卻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回府途中,葉世淇的小廝攔下了馬車,要他移步去葉府。
裴奕用力揉了揉眉心,也就應了,改道去了葉府。
葉世淇是真要請教裴奕學問上的事,再者知道裴奕喜歡喝烈酒,這兩日特地尋了幾壇,意在請裴奕一同喝幾杯,不喝的話帶回去也好。
裴奕先去光霽堂請安,又去了葉鵬舉、王氏房裡,末了才由葉世淇帶去了一個小巧的書房院。
裴奕一進門,就看到桌案上擺著果饌、酒罈,一旁的矮几上則擺著一沓宣紙。
他落座,覺得口渴,端起杯來一飲而盡。此刻不論是酒是水,喝到他嘴裡都跟水一樣寡淡無味了。
葉世淇見狀不由笑起來,心知裴奕已經多了,請教學問的事就免了,拉拉家常倒是可行,說不準就能聽到這位朝堂新貴幾句心裡話。
正要落座,有小廝進門來,不無驚慌地道:“二小姐和四小姐方才做孔明燈,不知怎的竟著火了,您快去看看吧。”
葉世淇匆匆交待一句,忙隨小廝取看兩個妹妹在胡鬧什麼。
裴奕又喝了一杯酒,用力按了按太陽穴,轉到一旁的醉翁椅落座,閉目休息片刻,吩咐服侍在房裡的小廝:“給我沏一杯濃茶。”
沒人應聲。
過了片刻,淡淡清香隨著細碎的腳步聲趨近。
他緩緩睜開眼睛,葉冰出現在眼前。
“怎麼是你?”裴奕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心說葉世淇這是被妹妹耍了?
“哥哥幫我料理著房裡的亂子,喚我過來幫他招待姐夫。”葉冰細膩白嫩的手捧著粉彩茶盅,送到裴奕面前。
裴奕不接,“不必了,你下去。”
葉冰笑著將茶盞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取出一個彩繡荷包,遞到裴奕面前,“這是大姐要我繡的荷包。她說她自病後身子虛弱,沒精力做針線了,便要我給姐夫繡個荷包。”
裴奕垂眸,唇畔浮現出一絲笑意,讓人看不出含意的笑。
葉冰忐忑地站在那兒,“真的。難不成我還敢撒這種謊?”
裴奕卻揚聲喚李海進門,用下巴點了點葉冰手裡的荷包,“拿著。”
李海接了過去。
葉冰欣喜不已,又去端茶,“聽祖父說了,姐夫喜喝武夷茶,我也不知沏得味道如何,你嘗嘗?”
裴奕抬眼看著葉冰。
葉冰對上那雙足以勾人心魂的眼眸,瞬間的喜悅之後,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的眼神沉冷之至,並且,透著讓人無從錯失的厭惡。
他甚至什麼都不需說,就讓她自慚形穢。
“離我遠點兒。”裴奕連手勢都透著嫌棄,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乾淨的東西一樣,隨即,又吩咐李海,“你把荷包拿去個世子夫人過目,告訴她,這是二小姐給你繡的,讓她看看手藝如何。”
☆、第73章
“姐夫!”葉冰一聽這話,立時臉色煞白,“你不能讓李海這麼說,我娘定會重重懲戒我的。你不滿我的行徑,直說便是,可我哪一句話都是實話啊……”
“實話?”裴奕勾唇淺笑,“就當你說了實話,而我要扯個謊,與你何干?”說著話,打手勢讓李海依言行事。
李海逕自去找王氏了。
“你……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我也沒怎樣啊,不過是送你件東西罷了,又何苦逼人太甚?你讓我娘誤會我做了出格的事,輕則禁足,重則送我去廟裡清修一段時日。”葉冰到今日才知,有些男子能讓你瞬間傾心,也能讓你陡然生恨,“你倒是說說看,我做錯了什麼?不信我的話,將我大姐、哥哥喚來詢問,聽他們怎麼說。你連問都不問,怎能這樣對待我?”
“這等雕蟲小技,何須當面對質。”這是在葉府,裴奕總不好發話攆人,便起身去了院中。
葉世淇急匆匆地趕回來,對方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賠著笑道:“小廝誇大其詞,沒什麼事。”
“我剛想起來,家中還有事,該回了。”裴奕說著道辭的話,已舉步往外。
葉世淇察覺出了不對,眼前人平白多了幾分寒意,讓他心裡惴惴的,卻是既不好詢問又不敢挽留,在一旁相送。
半路,李海、王氏急匆匆趕了上來。
王氏無地自容地望著裴奕,“大姑爺,是我教女無方,我這廂給你和阿潯賠禮了。”
“那倒不必。”裴奕微笑,“別讓我和阿潯再見到她。”
王氏臉色青紅不定,點一點頭,“我明白。”
裴奕帶上李海,闊步離開。
葉世淇一頭霧水地望著王氏,“娘,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王氏所有情緒都化為怒火,鐵青著臉道:“滾回你的房裡,閉門思過,再不可邀請侯爺過來!”又吩咐身邊丫鬟,“把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我帶到房裡!”
葉冰進門後,見母親一副恨不得把她撕了的樣子,心裡愈發害怕,怯怯地喚道:“娘……”
“跪下!”王氏指一指面前的青磚地。
葉冰乖乖跪下,道:“娘,那荷包不是給李海的,您別聽一面之詞,是姐夫故意這樣要李海說的。”
王氏怒極反笑,“那東西要真是你送給李海的,我都不至於這般惱火。說說吧,是不是你把你哥哥騙到房裡,私自去見侯爺的?還敢說是阿潯要你給侯爺做的?你打量著阿潯、世淇為著都是葉家人不會拆穿你是不是?以為侯爺會相信你胡說八道是不是?”
雖然全是反問,可意思卻都是篤定的。葉冰無言可辨,等於默認了。
“著實的不爭氣!我警醒你的話,你竟全當成了耳旁風!”王氏先是冷笑,隨即笑容中就多了幾分苦澀,“可也是好事,日後你休想再進裴府的門,更休想再見到阿潯和侯爺了。”
葉冰抬眼望著母親,“娘,我知錯了還不成麼?”
“閉嘴!”王氏的態度空前強硬,“日後凡是有阿潯、侯爺在場的場合,你都不准露面。你以為侯爺是在做什麼?他不喜你做派是真,借題發揮也是真。你和世淇這兩個傻子,沒看出阿潯和侯爺有意與我們疏遠麼?沒這事,兩個人怕是還苦於找不到藉口呢,今日可好了,你把現成的理由送到人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