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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叔掏出煙杆猛吸了一口旱菸,吞雲吐霧中嘟囔道,“大人都養不起了,還生啥生,萬一生個丫頭片子,得白費多少米糧。”
聽他這樣一說,旁邊有孫女的嬸子不樂意了,感覺李老二禿嚕這番話是指桑罵槐,拐著彎兒說她家呢。
“人家媳婦頭胎,李老二你憑白操心個啥,又不費你家糧食。”嬸子當即斜著眼擠兌道。
李二叔曾被他爹攆著吊過幾年書袋子,自詡文化人,不跟婦道人家一般見識,嘀咕了一聲頭髮長見識短。
李治民腳不沾地的跑回家,被他老子娘攔在他們家的青磚瓦房門口。
“你進去幹啥,在外邊待著。”李婆子推著小兒子往院裡的板凳上坐著。
“不是,月琴要生了啊!”李治民坐不下,伸著脖子想朝他那間屋子裡看。
他媳婦要生孩子了,第一次當爹,他哪裡坐的住。
李婆子把他按在那兒,給他端了一碗水喝,道是早著呢。
三兒媳婦羊水剛破,想把孩子順利生出來還有得等。
果然,李治民剛把一碗水灌下去,就見大嫂趙鳳仙扶著大肚子的自家媳婦出來溜圈。
李治民趕緊迎過去幫忙,小心扶著人跨過門檻,看著那個大肚子有點手足無措。
“娘,得先給弟妹下碗麵條,待會兒吃了才有力氣給您生個大孫子。”趙鳳仙提醒婆婆。
李婆子一拍大腿說差點忘了這個,讓她們先在院裡走走,她趕忙去主屋開糧櫃做麵條。
王月琴感激地看了大嫂一眼,兩隻手捧著肚子,勉力的慢慢走動。
這是她懷的第一胎,臨到頭了心裡既激動又害怕,還隱隱擔心頭胎要是生了丫頭,惹婆婆不喜咋辦。
灶房裡,李婆子手腳麻利,很快擀出一碗紅薯面麵條,雞蛋是捨不得放的,滴了兩滴葷油,伴著蔥蒜的香氣,飄了很遠。
隔壁李二叔家的兒媳婦正在院裡洗尿布,跟聞到魚腥的貓兒似的,嗅著味兒就扒上了牆頭。
“大娘,你家做了啥好吃的這麼香,還有不?”饞得人直流口水,想吃。
“去去去,三兒他媳婦要生了,我給她擀碗紅薯麵條,你想吃叫志強他媽給你做去。”李婆子擺手。
志強家的聞言撇撇嘴,羨慕地看了王月琴一眼。
她家裡那位婆婆摳門都摳到老鼠窟窿里,哪裡會捨得給她做麵條吃,即使她剛生了孩子,但因為是個賠錢貨,除了沒好吃的還得了不少白眼。
王月琴在她眼饞的目光中,一口一口很是珍惜地把紅薯麵條吃完,湯里那點油花讓她感覺像吃了肉一樣香。
鍋里還剩點麵湯,李婆子特意舀出來端給李治民喝,讓他也沾沾葷腥。
稍後,王月琴捧著肚子哎呦出聲,臨產的陣痛一陣陣地襲來,讓她幾乎站立不住。
李婆子和趙鳳仙見此趕緊扶她回床上躺著,等到不痛了再扶著出來走走。
直到後晌隊上下工,王月琴疼了半下午,孩子還沒生下來。
李治民焦急地在院裡轉圈,被他二哥李治富拉去摘野菜,給做晚飯的二嫂錢春娥打下手,免得他跟無頭蒼蠅似的瞎搗亂。
李老漢吧嗒吧嗒地蹲在大門外吸旱菸,一邊跟老大李治國討論地里的事,一邊心裡猜想三兒媳婦這胎生的男娃還是女娃。
等到天黑了,王月琴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持續不斷的疼痛讓她渾身都麻木了,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覺得頭暈眼花,快要昏過去。
李婆子一看大駭,不會是要難產吧?
“這不中,得去送醫院,老大家的,快去讓爺們套車,老二家的趕緊收拾東西……”李婆子使勁掐著王月琴的人中,不讓她昏過去,嘴裡快速地吩咐另外兩個兒媳婦。
趙鳳仙立馬跑出去,讓等在外頭的爺幾個快把驢車套好。
錢春娥第一次遇上孕婦難產,還是自家人,慌的手腳直哆嗦。
縣醫院離他們村可不近,還來得及嗎?三弟妹這次不會真的……
李婆子這邊叫李治民進去,不管他嚇得痛哭流涕的熊樣兒,拍打著他把清醒了一點的王月琴抱出門,放到車上用被子包好。
一切準備就緒,正當老大跳上車頭,要趕著喲喲叫的毛驢出去時,夜空中突然划過一片流星,照耀得整片大地亮如白晝。
院裡的人剎那間被這一幕奇景鎮住了,下一刻只聽得一聲痛呼,喚回了他們的神智。
王月琴昏昏沉沉中感覺渾身一輕,身體猶如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從肚子那裡開始,傳遍四肢百骸,讓她輕鬆了不少。
“娘,要、要生了……”
李婆子趕緊讓老大停住,趙鳳仙立即鑽進被子裡瞧了眼,驚喜地說孩子露頭了。
這下眾人大喜,先露的是頭,說明胎位是正的,八成不會難產。
接下來就容易了,李婆子讓爺們退到院子外,也不來回折騰,就在院裡的架子車上給王月琴接生。
李老漢拿出煙杆抽了一口,瞅了瞅頭頂不斷划過的流星,心裡忍不住琢磨起來。
“三兒,你的這個孩子看起來可不簡單吶。”老大李治國拍著李治民的肩膀,說出李老漢思忖的事。
“啥簡單不簡單的,就是個普通的娃娃,我只想媳婦他們母子平安就行。”李治民擦擦淚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