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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呸了一聲,“你別說你給了人家銀子,我回來問過,你就給了人家半貫錢,那點錢不比打發個叫花子好哪兒去,如不是你傷了人家的心,人家這兩年會不再來尋我?”
“你只知道說,你當時怎麼不理?少賭會兒,能死人?”王夫人看到有人路過,忙住了嘴。
王掌柜也有些理虧,也不再和她爭個輸贏,等那人走過了,才道:“反正那事辦的不周全,到時見了人家,多說幾句好話,再打發些銀子,我們短時間內還得指著他辦事呢。”雖然他兄弟現在是窮,但畢竟是當地人,地頭熟悉,指劃著名打探些消息,跑跑腿卻是正需要的。
王夫人斜過臉看了他一眼,“知道了,還用得著你說。”
二人回了家,支開下人,將值錢的首飾細軟包了個包,又將藏在床底下的銀子拖了出來,沉甸甸的兩大箱,又將那幾樣古董包了,用一口空箱子裝上,再滿滿的塞上被子衣裳。
一來是怕留了空隙打破古董,二來是怕到了地方,一時間沒幹淨的被褥用,這包了古董的,到時抖出來就能鋪上床。
剛合上箱子,王掌柜心裡又不踏實了,“我們跟鏢車一起走,這麼多銀子,我不看著,心裡懸乎乎的,不踏實。”
王夫人也正有這個意思,夫婦二人一拍即合,又收拾了隨身帶的換洗衣衫,喚了幾個家丁來,將這三口大箱子,抬了一路去了鏢局。
出了大門,回頭望了一眼大門上的門匾,心下淒涼,赫子佩,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全屍。
鏢局裡,王掌柜和鏢頭談好了價錢,壓的是急鏢再加重鏢。這急鏢價錢比普通鏢貴上一倍價錢,重鏢自然就是貴重物品,價錢又是因物而定。
王掌柜怕別人知道他們的去向,只保到京外一個鎮子的中轉鏢局,再從那兒轉去他堂兄弟那兒。又瞞下了箱子裡裝的什麼東西,但急鏢加重鏢,價錢還是給了三倍的價,王夫人心疼得直扭衣角。
王掌柜還算想得開,只要平安,多點價錢買個心安。
王掌柜夫人走不得路,自然是坐了馬車,這又加了一份保人的價錢。
大價錢都去了,這小錢還能不給?王掌柜咬咬牙,給了。
有錢好辦事,鏢頭接了這麼大樁買賣,自然跑得飛快。半個時辰不到,就湊上了人馬,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就出發了。
王掌柜夫婦自鏢局門口便坐上了馬車,自認沒人看見他們,將車窗撩開一線細fèng,往外瞅了瞅,也沒人注意他們,長鬆了口氣,只要出了鎮子,一切就太平了。
他哪裡知道,鏢局對面街角落裡坐著兩叫花,他們前腳進鏢局,其中一個就飛跑著去報告了衙差。
那衙差一聽,冷笑了一聲,就知道那龜孫子染不出來,立馬帶了人去鎮外土山坡上守著,這是進出鎮的必經之路。
叫花子望著衙差走遠了,才轉到‘大和’門口,隔著帘子叫,“赫掌柜在嗎?”
第065章通風報信
千喜撩了帘子放了小叫化進去,先拿了桌上的一塊糕給他,又翻過杯子倒了杯茶:“坐吧。”
小叫化在身上擦了擦手才接過糕,卻不去碰面前的茶杯,其實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見得比手就乾淨得了多少,“千吾姐,不用了,我跟赫掌柜說完事就走。”向坐在桌邊的赫子佩行了個禮。
赫於佩收起手中的帳本,“姓王的跑路了?”
小叫化驚訝的睜大眼:“赫掌柜你是神啊?怎麼一猜就中?”
赫子佩笑了笑,“你天天蹲在鏢局外面,今天巴巴的往這兒趕,這點事都猜不著,我這些年不是白活了?”
小叫化難為情的嘿嘿一笑,“在我心裡,赫掌柜擾是神。”
赫子佩也不再逗他,從錢袋裡倒了些銅錢出來,遞給他,“我還得麻煩你幫我跑個腿,這些錢就歸你了。”
小叫化眼晴一亮,卻將手背在身後不肯接,“掌拒的,你說啥事?”
赫子佩將他的手從身後拖出來,把銅錢塞進他手裡,“麻煩你去衙門跑一趟,報個信,就說‘福通’王掌柜要跑。”
小叫化將那些銅錢又塞還給赫子佩,塞的急了,撒了幾個在地上,忙蹲了身子去拾了起來,“我先去了衙門才來的這兒,差爺己經帶了人住鎮口的路去了,多半是去鎮子外堵姓王的了。”
赫子佩愣了愣,再看小叫化時,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小叫化雖然髒,細長的眼睛晶亮閃光,一副聰明的樣子,“你小子行啊,說吧,你吧,你為什麼給我報信?”既然小叫化不肯要錢,那肯定有別的原因,或者請求。
小叫化一縮鼻子,眼裡閃著恨意,“我恨姓王的,巴不得他死。”
赫子佩和千喜對望了一眼,千喜柔聲問小叫化,“這是咋回事?”
小叫化揉了揉眼睛,抹去流出來的淚,一張臉更花了,“我爹以前是給姓王的染布的,他的鍋子崩了,我爹跟他提過好幾次,他硬是不肯換,有一次染布的時侯,那鍋子爆了,染漿全潑在了我爹身上,燙得稀爛,我娘去找姓王的要錢給我爹看大夫,姓王的一文都不肯給,說是我爹有意弄壞了鍋子來敲詐,淌著了是活該。我娘氣得沒辦法,要姓王的把我爹的工錢給他,姓王的也不給,說那工錢不夠賠鍋子,沒叫我爹拿錢出來賠鍋子已經是客氣的了。我爹傷得實在太厲害,又沒錢治傷?身上慢慢就全爛了,後來也就死了。”
千喜聽得心酸,“哎咐,這姓王的怎麼就這麼壞呢?那你娘呢?”
小叫化抹又抹了把鼻涕,“我爹死了,我娘哭壞了身子,熬了兩年也死了。”
千喜又嘆了口氣,“那你家就沒人了?”
小叫化搖了搖頭,“沒人了。”
千喜轉頭看赫子佩,“你看這孩子可憐的,你看……”
赫子佩低頭看著小叫化赤著的腳,想著自己當年也這麼光著腳要飯,“你叫什麼名宇?”
“姓吳,小名二喜,沒大名。”
“幾歲了?”赫子佩打量著小叫化,身瘦如材,腳上長了不少膿瘡,褲腿也爛得只剩下了一半,全散著毛邊,在外面討飯只怕已經有些日子了。
“十一了。”
“你爹以前是染布的,你會染不?”千喜想著他剛才說的話,就起了收留之心,不管他會不會染,都會要赫子佩收下他,不過問多一句也免得埋沉了人家。
吳二喜慢慢搖了搖頭,然後又很快的點了點頭。
千喜和赫子佩又互看了一眼,這又搖頭又點頭的是什麼意思?
赫子佩看著他,一臉認真的道:“你這是會還是不會?”
吳二喜想了想,還是老實的說,“我以前總是看著我爹染,知道怎麼染,那時我太小,我爹不讓我動,只是在我爹出事的前一晚,我爹趕夜班,忙不過來,讓我幫著染過一次。”
赫子佩心裡有底了,“你是願意繼續要飯,還是願意去我的染坊做事?不過先說好,這染坊全是體力的活,累人,不比得討飯那麼閒得慌,悠閒自在。”
說起討飯的日子,赫子佩是再熟悉不過,討不到吃的的時候,餓得難受,但能討到吃的日子,就是神仙生活,整天沒事做,不是去聽人說書,就是找個太陽好的地方曬虱子。
千喜忍不住笑了,“被你這麼一說,倒像是要飯強過染布,當年就不該收了你,讓你接著要飯去。”
赫子佩呵呵笑了笑,“你不收我,就凍死在門外了,還哪兒要飯去?”
話剛說完,吳二喜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給赫子佩磕了個頭,“掌拒的,我不怕累,您收下我吧,要我做啥都行,我不要飯了。”
千喜又暗嘆了口氣,這孩子才十一啊,換成現代,這就是童工,是犯法的,不過那年代,這些孤兒能有地方下腳,有口飯吃就算不錯,如果遇上個好人,能學點藝就是好命,更別說還能上什麼學了。
赫子佩忙拉了他起來,別磕了,“我話可說在前面,染布,作坊里能教你的師傅多的是,但學不學得好,你自己以後能站在什麼位置上就全靠你自個了,我們‘大和’沒有關係戶,全是憑本事吃飯,有本事的拿的錢多,沒本事的,自己卷包裹走人。”
吳二喜一疊聲的應著,滿面喜色,“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干。”
赫子佩點了點頭,“我記下你的話了,你以後要幹得不好,小心我踹你。我另外拾你起個名,今天你是來給我報信才識得的,我們也算是有緣,就叫吳信吧。”
給他另起名,一來是因為吳二喜這名字實在是登不上大堂,二來喜字與千喜犯了沖。
小叫化將‘吳信’二字念叨了幾遍,滿心歡喜,又要謝,千喜忙拉著,“別謝了,你家掌柜的也是要飯的出生,見你自然投緣,以後你就好好跟著師傅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