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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喜攏了攏頭髮,站起身,“倒不用挨家去尋,我琢磨著去尋尋子佩以前在京里買染料的那馮家看看,聽子佩說,那家的手藝也是了不得的,只是不知他才吃了幾日的牢飯,又只與子佩熟,並不認得我,肯不肯幫我的忙。不過凡事不是過,又怎麼知道結果,我還是去看看,求上一求,沒準肯了。”
婉娘也覺得有些難度,但試試倒是無妨,“要不我同你一起去,你帶著身子,一個人那麼多條街,我實在放心不下,手上這點活計,我回去再趕趕,橫豎也完得了。”
以婉娘的手腳麻利,那幾匹料子,也沒必要趕得太急,千喜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交待了素心幾句,要她到點自己關門回去,便和婉娘出了門。
剛走出一巷子,見一個中年男人,望了望對面客棧窗戶下的‘秀色坊’招牌,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和千喜她們擦肩而過。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扭頭回望,仔細一想,見他正抬了頭看小麵攤頭頂上掛的牌子,一拉婉娘,小跑著奔到中年男子前面,“是馮掌柜吧?”
他一眼就認出,面前的兩個女人中,其中一個是那日大牢里所見的,赫子佩的妻子,千喜,行了個禮,“正是在下,赫夫人好啊。”
千喜臉色微微變了變,赫夫人已是過時的稱呼了勉強笑了笑,“馮掌柜是來尋人麼?”
馮掌柜點頭應了,“我正是尋夫人你的。”
千喜微微一愣,笑道:“這可巧了,我也正想去您那兒,尋你呢,裡面請。”比了手勢在前面引路。
素心也是個機靈的姑娘,見千喜和婉娘引了客人上門,不等招呼,先行奔著去沏茶倒水。
千喜臉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暗暗歡喜,等馮掌柜坐下了,才在一旁矮身坐下相陪,“馮掌柜來尋我,是有什麼事麼?”
馮掌柜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是這樣的,赫夫人也知道,我們做染布生意的,靠的就是做衣裳的衣坊,你們在這京里新開了衣坊,我自然也就來踩趟頭水,遞上了個片子,如果您有什麼東西要染的,就打發著給我們染染,我也指著您以後做大了,我們染坊能是你們家的頭號下家。”
千喜心明,她這生意都沒有的衣坊,怎麼能讓人家京城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染坊掌柜親自上門,這裡面肯定有問題,笑了笑道:“千喜在這兒先謝過馮掌柜,我們這衣坊剛開,聲音都只開了個張,還是幫人做了點織補的東西,卻不知馮掌柜哪兒得知我們這家衣坊?”
“嗨,這做生意的人,誰沒幾個眼線到處盯著?您這剛開,我也就收到風了,只不過您也知道,我這才從牢里出來,家裡事多,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門來瞧瞧。”馮掌柜一番話說的再合情理不過,而至於到底怎麼知道千喜這價衣坊,就說了等於沒說。
人家一句話就把話堵死了,他這麼說,千喜也只能這麼聽著,“還有件事,想向馮掌柜打聽打聽。”
馮掌柜正在吹茶葉,抬了頭,“您說,看我知道不知道。”
千喜端起茶壺,等他放下茶杯,為他斟了茶,才道:“不知馮掌柜最近有沒有見過赫子佩?”
馮掌柜象是早料到她會有如此一問,面不改色,“不瞞您,自從出了大牢,就沒再見過他。”
千喜暗嘆了口氣,這個馮掌柜找到這兒來,絕非他所說的有什麼眼線,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赫子佩託了他,但人家不認,她能怎麼著?只得暫時作罷,“今天,您來了,我還真有事求您,我這兒正好有塊料子想染,正愁著沒地方染呢。”
馮掌柜‘哦’了一聲,挑了挑眉頭,笑道:“好事啊,我一來就有生意上門,出師吉利,出師吉利。”
千喜臉上微微發燙,人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染坊,她這一塊料給人當抹布還嫌小,忙取了婉娘織好的布料和染色說明出來,放到掌柜面前,“您看看這個,我想用來參加這次宮裡舞衣競選的。”
馮掌柜臉色露出詫異,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這女娃子心大啊,這才到京里就趕上宮裡的菜,接了染坊方案,看了看,眉頭慢慢擰在了一堆,這麼個染髮,他別說看了,聽都沒聽過,“這能染出來嗎?”
“能染出來,只是染色的時候控制上比較麻煩。”千喜攤開那塊料子,指著上面用線fèng上的部位,“我怕您不好染,在一些褶子上,先做了處理,剩下的就只能手工綁紮。我多備了幾分的料,您可以試著染染看。”
馮掌柜把那染色圖看是看明白了,但要做,卻不是這麼回事,“成,你叫給我就是了,這布,你啥時要?”
千喜見他臉上沒有更多能染與不能染的表情,看樣子,只是弄明白這圖的意思,當真染卻是回去交給別人來做,“三天時間,您看有問題嗎?”
馮掌柜疊起面料和圖紙,“試試吧,按理是沒啥問題。”他答得乾脆,“三天後,我叫夥計給您送來。”站起身,打算走人。
“我自己去取就行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您呢。”千喜忙跟著站了起來。
“沒啥不好意思的。”馮掌柜將布包了,提在手上,“那我先告辭了。”
“您還說沒這錢的事……”千喜跟在他身後。
“這染幾塊布樣,還談啥錢?等你有批貨要染的時候,別忘了我就行。”馮掌柜回頭揚了揚手,“別送了。”
千喜怎麼好意思讓人家白染,見他已出了門,只得暫時作罷,以後再想辦法還這人情。
第124章有來有往
馮記染坊的夥計站在客棧樓下,往後張望了一回,不見有人跟著,閃身進了客棧,直奔二樓。
赫子佩開門放了他進去,“秀色坊的掌柜看了那染的料子沒有?”
夥計恭恭敬敬的答道:“看過了,當時啥也沒說。”
赫子佩牙根抽了一道冷風,奔到窗邊,用手指扳著細竹簾fèng,朝樓下街道望了望,沒發現異樣才安了心,重新回過頭,問道:“她沒說啥了?也沒說成還不成?要不要翻染?”
夥計隨著赫子佩往外張了張,“公子放心,我進客棧前就望過,沒人盯上。秀色坊那女掌柜頭先是沒說什麼,我追問了幾句,這布有沒有需要翻染加工的,她才回了神,說這布染得很好,不用翻染了。”
赫子佩笑了笑,這小子倒是個會看臉色的人,取了塊碎銀,拋給他,“辛苦了,以後有空的時候就往那秀色坊多跑跑,有什麼消息,儘管來回,少不了你的好處。”
夥計借著銀子眉開眼笑,“公子,這怎麼好意思?”
赫子佩矮身在桌邊坐下,順手端了桌上的茶,“得,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該自己掙的,就拿著。”
夥計笑著作了揖,“那謝謝公子了,我也該回去幹活了,您有啥要小的去做的,儘管叫人來喚一聲,小的說什麼也得給您拼了命的去辦。”
赫子佩哈哈一笑,“成,憑著這張嘴,也餓不著了,回去吧。”
夥計揣了銀子,應著走了。
赫子佩放了杯子,又渡到窗邊,望向秀色坊的方向。
一頂轎子停在對面的‘絕色坊’門口,吳采蘭從轎子裡出來,向客棧這方向望了過來。
赫子佩也隔著帘子看吳采蘭,唇角抽了一絲冷笑。
千喜抱了個包裹和婉娘從巷子裡出來,看見吳采蘭並不意味。順著她的視線望了望掛在客棧二樓的‘秀色坊’牌坊。
吳采蘭眼角掛在千喜,忙收回視線,客客氣氣的朝著千喜打了個招呼。
千喜也是一笑回了禮,婉娘卻是黑了一張臉,拉著千喜走快幾步。
等走得遠了,才慢下來,問道:“你怎麼還能她笑得出來?”
千喜笑了笑,“我這笑可不是充她的,是笑給這過往行人的。這來來去去的人,凡是被她的人拉過的,都知道誰站著理。現在我們占著理,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沒人願意為了我這不相干的人招惹麻煩。
俗話又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人家笑著臉,我一巴掌摑過去,別人看來倒是我小氣,心裡難免犯琢磨,吳家為什麼這麼對我,只怕是我沒理在先。我這有理的沒準成了沒理的。在別人心裡先失了可信度。所以不管這暗裡怎麼斗,這面子上還得裝給別人看。”
婉娘不明白幹嘛要這麼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裝給別人看,“反正這些人不跟咱做買賣,裝來做啥?累得慌。”
千喜挽了她的手臂,“他們現在不跟咱們作買賣,但不能表示這一輩子不跟咱做買賣,等他們能跟咱做買賣的時候,不用過於擔心咱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