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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對乖巧聽話的徐三默然一笑。他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前世見識過無數痴男怨女。方懷鈺和馮子郡的糾葛就算在前世也是件驚人的逆倫慘案,若在本朝爆光,那便徹底堵死了馮夫人及孩子的生路!
所以,鍾大人只能就此結案!
顧氏擦乾眼淚,默默退出府衙。似哭似笑,茫然四顧,最後返身朝著衙門行了個大禮,步履蹣跚的返回家中。
這個恩情,她記下了。
三年前,夫君突然失蹤。眾人都說他與方家的小妾私奔。唯她不屑一顧。
在方家做琴師的那段日子,她眼睜睜的瞧著開朗灑脫的夫君一日日變得陰鬱、敏感、脆弱、多疑。她知道,方家的活不好做。婉言勸他儘早辭工,他卻神情怔忡,最後,他竟然問她,願不願隨他舉家搬遷。天地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顧氏揣測到些許。方家的公子,看來不似外傳的那般風雅君子。就在全家做好遷徙的準備時,夫君突然失蹤。
方家暗布謠言說他與惜玉私奔,彌天大謊!恐怕夫君早已被人殺害。
顧氏無權無勢,不能為夫君正名。心底卻無時不刻的想著為夫報仇。
直至一個月前,有個師爺模樣的人找上門來,問她是否想為馮子郡申冤。
顧氏登時淚如雨下。那麼多年,終於有一個人,相信她的丈夫被人謀害而非拋妻棄子的無情小人!
師爺告訴她,馮子郡生死難料。
既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就造一具屍骨出來。
顧氏認了屍,這樁案子才能查下去。否則,永遠是幢懸案。
二話不說,顧氏拿出了珍藏的玉佩交給了師爺。
師爺沒讓她失望,不多久衙門就有人召她去認屍。
顧氏在丈夫的靈位前燃上一支香:子郡,我雖尋到了兇手,卻無法替你洗清與人私奔的惡名。方懷鈺一口咬定識破姦情怒下殺手,鍾大人判不得他死刑,頂多流放。不過你放心,惡人自有惡人磨,方懷鈺遲早替你抵命!
方憫也沒料到,案子進展竟這般神速。他知對方布局已久,自己罪責難逃,在雪片般彈劾自己的奏摺送到皇帝之前,搶先求見陛下,自陳罪過,主動辭官。
皇帝問了案子經過,允了他的辭呈。
方憫就此閉門謝客,背後打點兒子的流放事宜。
方憫的落敗太過迅速,只一夕間,曾經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方御史教子無方,身敗名裂,令人大嘆世事無常。
方懷鈺流放的那日,顧氏帶著十歲的兒子,一身孝服,立在城門口看他上路。
戴著撩烤神情憔悴的方懷鈺被押出城時,顧氏冷聲對兒子道:“康兒,你記清此人的相貌。就是他,害了你父親。”
馮紹康瞪大眼,堅定的道:“娘。我記住了。”
方懷鈺不屑的笑了笑,目光忽的一凝,望著孩子的容貌喃喃了句:“子郡?”這孩子的容貌,竟然和他父親頗為肖似。一樣的雙目若星,俊採風流。不由自主,眼前一幕幕,浮起泛黃的舊事影。
馮子郡,城內有名的琴師。方懷鈺驚鴻一瞥,心神嚮往。他令人百般查探,只查到馮子郡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別說情人了,連個妾侍都沒有。
貪念即生,再難抑制。
方懷鈺故意納了以琴聞名的惜玉為妾,又為她請來馮子郡砌磋琴藝。借著機會,慢慢接近馮子郡。他文采出眾,又著意攏絡,惹得馮子郡將他引為知己。終有一日,兩人把酒言歡趁醉時,他強占了琴師。
嘗過了味道,就更不舍放手。他威逼恐嚇,又款款深情,硬是將馮子郡強留在身邊。直到某日,他收到消息,馮子郡準備攜妻兒離開南京。明擺著是想自他身邊逃離。方懷鈺頓時惱羞成怒因愛生恨:我待你一片真心,你竟不知好歹,背棄與我!
他自己也覺不解,本不是什麼痴情種,也已玩了不少時日,怎麼就這般放不開他呢?
寧願讓他死,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他和別人在一塊兒!
所以,趁夜溫存後,愈想愈不甘、愈想愈妒火中燒的他偷偷解了汗巾,狠狠的勒住了馮子郡的脖子,硬是將人勒死在自己的懷中。掙扎中的動靜驚動了屋外的惜玉。惜玉已是他們兩人私會的幌子,也是唯一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他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犯下兩條人命後,他才慢慢的清醒過來。
惜玉不過是個妾,死了沒人管。但是馮子郡頗有名望,無故失蹤他不好向官府交待。一番籌劃,他命人僱傭車馬,又挑了個家僕扮成馮子郡的模樣,帶著個丫鬟假扮情侶私奔,連夜出城。至於兩具屍體,都讓他埋在了惜玉院子的花樹下。
如果不是憑空冒出一具號稱是馮子郡屍體的骨骸,這件事,永遠也不會有人知曉。
顧氏見他神情變幻莫測,將孩子掩到了身後。
方懷鈺低笑了幾聲,笑聲盡顯放肆。
不過流放十年,不用十年,他就會回來。
方家請來的保鏢牽著馬在不遠處跟著,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棗紅駿馬飛馳而至,馬上少年錦袍玉帶,貴氣逼人。一雙傾盡風流的桃花眼,嘴角噙著抹痞笑,勒馬停在方子鈺的身後。
“魏國公府徐裘安,喜送方公子出城!”他撈起一隻紅泥酒罈,扯了泥封,將酒水灑在了地上。“敬所有被你們父子所害之人。願他們在天有靈,一路好好護送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