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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子恍然大悟,笑道:
“誣告世孫與小姐私會啊,確是夠打臉的。便是那起子小賤人再添個什麼物件誣陷小姐,小姐只要供出世孫,便可高枕無憂了。”
梁南渚含笑,卻是私會二字聽得分明。
雖不是什麼好詞,聽上去卻越發心痒痒。悄悄咪咪的,倒也有另一番刺激。
騰子跟在他身後,察言觀色,只討好道:
“世孫,明日小姐差人來請你作證,你一護著她,她豈不是感動萬分?天上地下便只認你這個好哥哥。再不同你鬧了。
小的恭喜世孫,終於得個讓人羨慕,嬌嬌軟軟的妹妹。”
“叫你胡說!”梁南渚一腳踢上騰子臀部,“老子的妹妹你也敢說嘴!”
他嘴上雖罵著,心中卻噌噌冒甜水。
若真有那一日,她好言好語,嬌嬌軟軟待自己,一雙眼兒柔波似的,那真是美得很妙得很啊!
一時腦中浮現她的模樣,竟不自主掛了笑。
“世孫?”
見他呆愣傻笑,騰子又推他一把。
這一推,倒把梁南渚推清醒了。
他只擺擺衣袖:
“只怕這蠢貨不會供出我。”
“這是為何?”騰子不解,還揉著屁股。
別人不知道梁南渚的身份,梁宜貞是清楚的。既是日後要做大事的人,就不能不在乎名聲。
夜闖鑒鴻司,在外人看來直與登徒子無異。一個帝王,若有了這樣的名聲,便是昏君了。
而昏君,是沒人願意真心扶持的。便是有,也只能是覬覦皇權,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小人。
況且,梁南渚身為晉陽侯世孫,一言一行皆在皇帝的監視下。夜裡外出的事真要鬧大,皇帝又會如何想?會不會懷疑到別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萬分謹慎。
梁南渚訕訕自語:
“好在老子思慮周全。”
騰子趨步跟著他:
“世孫今日的話,小的怎麼越發聽不懂?小姐若不供出你,卻如何脫身呢?”
梁南渚哼笑:
“你要是懂,就該你做世孫了!”
騰子忙道不敢,一時凝眉,只覺自家世孫近來奇奇怪怪。
似乎,也不是近來…
是…宜貞小姐。只要是宜貞小姐的事,他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真是奇怪的兄長啊。
…………
那廂蔡雲衡回到謝夫子庭院,已近五更天。
謝夫子歪在榻上,半打瞌睡等她。
蔡雲衡打了帘子,慢悠悠過去,又替她蓋一回絲被。
誰知,謝夫子卻微微驚醒。
她抬了抬眼皮,撐著貴妃榻坐起:
“難為你,夜涼如水的,替我跑這一趟。”
蔡雲衡靠著她坐下,二位老人並肩,便似從前在閨中一般。
蔡雲衡拍拍她的手:
“你說你,卻又等什麼?困了直去睡便是。也不知那學生修了幾輩子的福,遇著你這樣的先生,被她氣得半死,還不忘懸心掛念!”
謝夫子含笑搖搖頭:
“便知你要這樣說。我白日裡也是氣糊塗了,適才想來,撕畫種種,倒像是有人故意做局害她。”
“做局?”蔡雲衡微怔,“此話怎講?”
謝夫子遂道:
“你不知道,我白日裡打發那孩子後,她兄長來求見過。”
“晉陽侯世孫?”蔡雲衡布滿皺紋的眼微微抬了抬。
謝夫子頷首:
“她兄長倒是個機靈的。看似來數落他妹妹,實則字字句句皆是為她說好話。
聽他說,那畫也並非宜貞撕的,便是他們國子監畫畫的柳春卿。宜貞欠那小子人情,這才扛下。
只是賊人為何搶畫,捲軸為何弄上油污,卻是有些蹊蹺。
聽他說,宜貞近來沒日沒夜地修復那畫,眼睛都熬紅了,就是怕我傷心。
你說,我還忍心不管她麼?”
蔡雲衡聽罷搖搖頭:
“國子監的小子一個比一個猴精,焉知不是他們合起伙來哄你?怕真是老糊塗了。”
謝夫子笑笑:
“可我願意信啊。孩子們,總不至於有太壞的心。如今年紀大了,我也越發明白,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別什麼都計較那麼清。”
蔡夫子拍著她的手:
“你啊,倒比我更像修道之人了。”
什麼都不計較,大抵也是沒了人世的念想。
謝夫子不語,只是垂下頭。蒼蒼白髮映襯燭光,她只抬手攏了攏。
且饒人,當年若明白這句話,是不是釀哥哥就能走得安心些?且饒人,她饒不過的,終究只是自己吧。
她嘆了口氣:
“雲衡,孩子們的事只要不太過,便由著她們去吧。”
孩子嘛,能有多大壞心呢?
尤其鑒鴻司中,左不過是女孩子們鬥鬥小心思,夫子們及時拉扯一把就是了。若樁樁件件都要管,偌大的鑒鴻司又哪裡管得過來?
蔡雲衡凝眉望向她,心尖一酸。
這些年來,謝夫子為學生們操碎了心,都是蔡雲衡看在眼裡的。
除了學業,日常起居、品行道德,無不是時時掛心。如今肯稍稍放手些,倒也好。畢竟這年紀了,總不能指望事事親力親為。
蔡雲衡應了一聲,又道:
“不過,那汗巾子的事還沒查清,我總覺得事情沒完。你且看吧。”
謝夫子點點頭:
“宜貞是懿德公主的孩子,她的品性我是信的。你們且查吧,不論結果如何,我不會姑息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