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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太監忙去攙扶老夫人:
“哎喲!老夫人這是作甚?陛下體恤,早說老夫人不必跪的。”
老夫人含笑,又恭敬行禮:
“陛下體恤是仁慈,老婆子不能不懂規矩。”
紅袍太監掩面噗嗤:
“老夫人這話說的!陛下金口玉言,老夫人這是抗旨不成?”
老夫人的臉一瞬拉下,驚惶畢露。晉陽侯府的其他人也秉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紅袍太監掃了一眼,又一聲噗嗤:
“老夫人,咱家開玩笑呢!”
抗旨的話,可不是隨便能玩笑的。
況且晉陽侯府有喪事,這時候開玩笑…那就不是玩笑。
只有蒙在鼓裡的百姓才會覺得那是個玩笑,還有議論京城人親和沒架子的。
老夫人順著太監的台階,也笑了笑,卻是苦笑。
他能玩笑,而有喪事的晉陽侯府不能。
紅袍太監點點頭,對他們的反應似乎還算滿意。
他只揮揮手,排排賞賜紛紛抬上來。
第一件,便是陛下御筆的輓聯。
四下百姓瞬間沸騰驚呼。
第一百九十七章 燙手山芋
開什麼玩笑!
那是御筆親書啊!其上還有皇帝的私章,不是每一家達官顯貴都有這般殊榮。何況一位連朝堂都沒入過的小世孫?
只見輓聯筆鋒細膩,勾彎處墨跡圓滑。
老夫人領著晉陽侯府眾人齊齊拜下,一面山呼萬歲,叩謝天恩。
紅袍太監掩面笑,又揮手示意抬上第二件。
是一箱書卷。
紅袍太監隨手塞了本到老夫人手中,提高聲音:
“這可是皇上特地命百官作下的悼亡詩文,集結成冊,已在京城發行,大楚各地的也都在路上。咱家此番來川寧憑弔,就順道帶來了。”
說罷又招京兵給百姓分發:
“世孫德才兼備,小姐淑慎嘉敏,奈何一個英年早逝,一個芳魂不歸。總要讓百姓們都念著他們才好。”
鄢凌波低著頭,也隨老夫人拜下,心頭暗暗冷笑。
百官的悼亡詩?
呵!
莫說百官大多不認得世孫與宜貞。便是認得,又怎會為非親非故又絲毫無功績的孩子作詩悼亡?
皇帝下這樣的命令,是讓百官勉為其難,本就不合規矩不合情理。
只怕朝堂之上又有人要記恨晉陽侯府了。
一時他耳根微抬,仔細聽一圈,只聞得百姓們莫名其妙接過書。
其中有幾個讀書人,但更多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婦孺。
他們驚惶疑惑,面面相覷,也不知接這東西作甚?卻又不敢不接。
只知道,晉陽侯府得了個很厲害的殊榮,是被皇帝另眼相待的。於是個個豎起大拇指。
雖然不懂,但跟著皇帝的路子走總是沒錯,皇帝夸誰他們就夸誰。天子嘛,怎會有錯呢?
老夫人眸子微凝,剛收回目光,街上卻傳來更大的驚呼。
“那是黃金吧?”
“閃瞎眼啊!”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金子!”
……
順著驚呼聲看去,十來個魁梧京兵擁著一大箱子金錠而來,箱蓋似乎刻意揭開。金光閃閃,燦爛奪目。
百姓的驚呼愈演愈烈,此起彼伏。相對與輓聯與悼亡詩集,黃金對他們的刺激更直接。
不懂詩書的人很多,但沒有人不懂錢,也沒有人不愛錢。
咚!
沉沉一聲悶響。一大箱金錠落在晉陽侯府門,押送的京兵抹了把額間的汗。
不是因為重,而是手抬巨款,心下惶惶。
晉陽侯府眾人一齊抬眼,望著這筆巨款,不敢言語。
紅袍太監掃一眼他們,暗自輕蔑一笑,轉而又去扶老夫人:
“老夫人,這是皇上特意貼補的。近來水災連連,國庫實在不顧上這頭,所以只得這些,還望老夫人不要嗔怪才是。
皇上說了,世孫是國之棟樑,小姐是閨秀典範,千金之數的確怠慢了。不過左右是皇上的心意,還請老夫人節哀。”
話音未落,圍觀百姓早窸窸窣窣議論起來,一個比一個竄地高。
“就著還怠慢?晉陽侯府果然天大面子啊!”挑扁擔的小哥道。
落魄讀書人鼻息哼哼,甩袖子:
“開封恁大水患,賑災銀子也不足千金之數,別的州府更不提。真應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京兵聞聲,目光瞪過來。
讀書人立馬縮脖子,絕口不提。可臉上依舊難掩憤憤。
晉陽侯夫人誠惶誠恐:
“蔽府受不起啊。”
紅袍太監又掩面笑:
“老夫人,這是皇上的心意。府上若不收,可就是抗旨了!”
抗旨啊…
又是這話。
紅袍太監依舊一副玩笑神情,抬手一揮,京兵抬著黃金魚貫而入。更有其他奠儀之類的賞賜,不再細說。
老夫人只得行禮:
“皇上皇恩浩蕩,晉陽侯府銘記於心。”
一時間,晉陽侯府眾人又擁著紅袍太監入府,聲勢浩大。
梁宜萱與梁南清落在後面。因著那兄妹二人的死訊,他們哭了整整一月,至今日方才好些。
只是紅袍太監的到來又勾起淚水。
梁宜萱抽兩下鼻頭,嘀咕:
“皇上也算有心了。東西都是好東西,只是人都沒了,要這些勞什子有何用?!”
梁南清眼圈微紅,卻並未落淚。
皇上…的確有心…
有一顆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