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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荀凝眉,手指撫過嘴角鬍鬚:
“內鬼。”
四下一驚。
柳荀接著道:
“花王的培育、運送路線都是嚴格保密,除了府衙之人,誰會知曉?還能避開官兵巡邏,定然是對府衙的布防了如指掌。”
“布防…”有人喃喃,“對布防最清楚的只有李同知與周通判了。”
一時,眾人的目光落向二人。
二人忙叫冤:
“我們在洛陽府幹了幾十年,怎麼會做這種事?”
柳荀捻須:
“除了他們,還有一人。”
“大人是說,管文書的賴師爺?”有官員道。
“帶上來!”
柳荀大手一揮,二位官兵押解賴師爺而來。
鼻青臉腫,口眼冒血,顯然是動過刑了。
李同知狠狠指他:
“畜生!你受誰指使?竟冤到本官頭上!”
周通判亦上前:
“平日悶聲不響的,竟是這等奸邪肚腸!”
賴師爺青紫的眼皮下依舊射出寒光,只冷笑:
“你們這群蠢貨,現在才揪出我,是不是有些晚了?柳大人?”
柳荀抓緊扶手,指節繃得發白。
晚了…兄妹二人雙雙墜崖,的確是晚了。自己的罪過…大了。
“你幕後是誰?”柳荀審問。
“哈哈哈!”賴師爺仰天大笑,“我就是個瘋子啊!
我就是看不慣你們一個個天天擺官架子,天天欺壓在我頭上,我就是要你們犯大不敬之罪啊!
哈哈哈!”
他凝著柳荀:
“這條命,已物盡其用,你們想要就拿去。左右,還有二位貴人陪葬不是?”
影門之人的命,從來不是自己的。物盡其用就是他們的價值。
在賴師爺看來,他算壽終正寢。
忽而,
他掙開官兵,一頭撞向桌角,鮮血噴涌。
官員們成日舞文弄墨,哪見過這個?紛紛閃開,還有擋眼睛的。
柳荀狠嘆,猛捶一下案幾。
“柳大人,”有親隨進來,湊上耳畔,“崖下…”
柳荀抬手,示意噤聲。
又沖官員們道:
“散了散了,寫個報告,我明日上疏。”
官員們舒口氣,紛紛行禮告退。血腥的場面,真是半刻也不想多待。
柳荀方道:
“說吧。”
親隨道:
“崖下無人,也無屍。唯有寒潭上飄著…”
他遞上一個布包,其中一隻濕透的繡鞋、一枚男子的玉簪。
柳荀怔怔,心頭堵得慌,久久不能平息。
“大人,節哀。”親隨只當是他親戚。
“研墨。”柳荀忽起身。
事已至此,驚慌哀悼都於事無補。
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訊
柳荀停筆已是後半夜,就著豆燈,氛圍越發詭異。
轟隆!
天邊兩聲悶雷,驟風忽起。府衙的草木狠狠撕扯,窗戶被吹得啪啪搖擺。
柳荀看一眼,起身關窗。
他手中一份摺子,一份書信。摺子,是送去京城的奏摺;書信,則是給川寧的報喪信。
他向親隨囑咐:
“書信走鄢氏錢莊的路子;奏摺…務必交到杜賓太監手中。”
杜賓,是皇宮四大內侍之一,能直接與皇帝接觸之人。
交到他手中,便是直接呈給皇帝,不必經過其他三省六部。
也不能經過。
親隨抱拳:
“大人放心,屬下這就去辦。”
又一聲悶雷。
交接的手一顫。
“當心些。”柳荀看一眼窗外,“要變天了。”
親隨也看一眼,將摺子與書信揣入懷中:
“屬下辦事,大人放心。再難的天氣,必按時送達,不辱使命。”
說罷飛奔而去,半刻也不耽擱。
柳荀收回目光,朝窗邊踱步。狂風都被阻隔在窗外,只有暗壓壓的樹影張牙舞爪,有些瘮人。
他深吸一口氣。
要變天了。
…………
轟隆!
電閃雷鳴。
川寧瞬間大雨傾盆,與蔣氏被抄家那日一樣大。
徐故獨自在長巷踱步,撐著的傘,不知道要給誰。一時只覺空落落的。
噠噠…噠噠…
急促馬蹄自巷口傳來。
他一怔,探頭趨前兩步。一切驚人的相似,是她回來了麼?
快馬卻如黑影一晃而過。
啪!濺了一袍子水。
他退開,目光追隨。那…是鄢府的方向。
出事了啊。
…………
鄢府。
黑暗的書房中,鄢凌波顫顫巍巍撫過筆畫凹凸的信紙,呼吸越發急促。
廊下還侯著濕漉漉的送信人。滴答,滴答…便似心跳。
小寶試探看一眼:
“少爺,出事了麼?”
鄢凌波面色僵直,指節繃得發白,將信紙漸漸揉成團。
屋中寂靜,揉搓信紙的聲音越發刺耳。
“備車。”他輕吐二字。
小寶一驚:
“現在?!”
大半夜,狂風驟雨。這等濕氣,他的眼睛如何受得住!
宜貞小姐臨走還特意叮囑過啊。
小寶勸道:
“少爺,不如…”
“去晉陽侯府。”
鄢凌波已起身往外沖。小寶大驚,忙去撐傘。
…………
一盞燈、兩盞燈、十盞燈…漆黑的晉陽侯府漸漸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