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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十三四歲,臉龐瘦削,雙目點漆,面如冠玉,只一雙細目透著桀驁之氣。修為倒是不高,築基初期。
封紹不認得這個少年,但卻認得他身上的姜色道袍,道袍上的銀色紋印,為抱朴宗所有。若他沒記錯,這個顏色應該是宗中親傳弟子才能穿的。
抱朴宗的親傳弟子怎會出現在此?封紹略有不解。
“方才說話之人便是你?”空霞真人開口道,目光落在呂春秋身側的少年身上。
這語氣毫不客氣,但封紹並不急著自我介紹,沒的掉價,而是等著呂春秋來:“真人,這位是崑崙貴使封道友,他是崑崙宗主的親傳弟子。”
封紹這才帶笑向霹靂門一眾點頭,溫聲道:“真人有禮,在下封紹,聽聞呂氏福地常年有宵小偷潛,呂族長有所求,我便奉少宗主之命幫呂氏福地重新結陣。”
顧淮是崑崙默認的下任宗主不假,但在崑崙宗內,其實並沒有少宗主這一說法。不過封紹在宗外時日頗長,便也知道外宗慣用的稱呼,此時倒也信手拈來。畢竟,少宗主比普通的師兄聽上去,還顯得有威信多了。
“這等小事還需勞煩崑崙,你呂春秋面子也頗大了些罷。”空霞真人挑眉,似笑非笑。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了。
空霞真人身側的弟子自順著其師尊之意,少不了質疑:“呂春秋你也太大膽了些,竟敢尋這麼個年輕人來冒充崑崙貴使!”
“就是,你這荒僻山頭的小世家能請得動崑崙的使者親自來為你結陣?本道看你是想要福地想瘋了,連命都不要了。”另一個年長的金丹修者嗤笑道。
呂春秋臉色既紅又白,正要辯駁,封紹已經擺了擺手,不疾不徐的取出崑崙玉符。
此時,那姜衣少年也望向正中的封紹,略打量了一下,冷笑一聲道:“你如此年輕便已結丹,運氣倒是不錯,不過你竟敢偽裝假借名頭,崑崙弟子,這運氣也算到頭了。就算我們今日不為難你,他日,崑崙宗也不會讓放任你帶著他們的旗號招搖撞騙。”
封紹充耳不聞,抬手只將靈炁化入玉符,靈活迅敏的掐出本宗法訣,吟出顧淮識授的法咒。便見小小一塊玉符流彩溢光,虛空中印出一道巨大的光影,正是古樸精妙的崑崙之印,印光中頓顯一柄晶瑩小劍。
轉瞬之間,有如萬條金蛇狂舞的崑崙劍氣猛然向四方投射,霸道縱橫,逼得眾人一凜,實力低微的已被震暈在地,金丹如呂春秋也插劍入土,面有冷汗,便是修為最高的空霞真人也微微皺眉,握拳站定。
封紹很慶幸在之前給小白貼了道崑崙密文的符篆,躲過了玉符的劍氣攻勢,此時白虎正慵懶的趴在他腳邊,毫髮無損。
那晶瑩的小劍同時還發出怒崩的金鳴之聲,眾人神識中便猶如狂風過境,驚雷入耳,又見劍上鍍著一層層燦爛的金波,愈來愈粼粼耀眼,很快那輝煌的光色便如明日籠罩了全峰!
封紹就立在這小劍的最近處,極致耀目的金色將他照射得快要睜不開眼來,源源化入的靈炁也快要見底。若非這一年來他勤練不輟,不僅金丹初期的境界穩固,連靈炁的容量也大增,只怕此時連玉符這個初級攻擊技能都使不出來。
雖說是攻擊,但這種程度的攻擊其實對金丹以下造成不了實質傷害,還不如說是示威技能。
但這種騷包的示威,卻正是封紹想要的。
就在靈炁快要見底的前一刻,封紹掛上淡定從容的笑容,努力淡定從容的掐訣,一手覆住玉符。頓時種種神異之象盡數消失,仿若剛才只是海市蜃樓,除去地上暈厥過去的那些個築基修士。
“崑崙之印,旁人或許不知道,但這位抱朴宗師弟想必不會認不出吧。”封紹一邊收起玉符一邊道,沒去看空霞真人,而是看向那個姜衣修士。他臉色慘白,手裡握著一瓶丹藥,想必是服食了丹藥才能站到這個時候不倒。
即使如此,築基初期的他也撐得十分辛苦。
先前聽呂春秋所言,封紹更多的認為是那掌事真人收了霹靂門更多的好處,才在個中和稀泥,偏袒霹靂門。但如果只是這樣,抱朴宗不應該有弟子跟隨霹靂門在這個微妙的時候來才對……
“五年前,我崑崙泰玄長老與飄渺碧落仙子合籍禮上,復陽子長老帶了一百抱朴宗子弟遠道而來,正是我與師兄招待。想來這位抱朴宗師弟不曾在內,所以才沒認出我來,不過應該是認識我崑崙之印的罷。”封紹看向那個姜衣修士,一語道破對方身份。
雖是點破身份,語氣緩和之餘倒也給了對方台階下。
那姜衣修者穩了一穩身形,臉上的傲色倒是少了些許,只是目光複雜,他微拜了拜手道:“復陽子長老當初帶的儘是我抱朴的內門弟子,在下張養清,乃長老平陽子親傳弟子,所以未曾同去。”
說時,他向那空霞真人點了一點頭:“確是崑崙之印。”
平陽子封紹當然知道,但張養清這名字怎麼也有幾分熟悉……封紹含笑恭維說:“當年就覺貴宗的弟子風姿佳好,如今見了張師弟這樣的親傳弟子,更覺不同一般,叫我一眼便認出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面對比自己身份高還比自己修為高的人,張養清也不能免俗,拱手道:“封師兄謬讚。”
九州四宗的情誼足有萬年,雖有高下之分,但卻是同一階層,彼此宗門間在稱呼上的確親密無間。但這些也只有同屬四宗內的弟子才心知肚明,在他們看來理所當然的師兄弟相稱,在其他人眼裡,就是握手言和,親熱示好。
所以被晾在一旁的空霞真人,臉色就有些微妙,插話道:“方才是我霹靂門弟子言語無狀,不曾想崑崙來使會來這等荒僻之地。”
這話就算是道歉了,封紹也不糾結對方語氣態度,畢竟也是個元嬰真人,肯說這句話還是衝著自己崑崙弟子的招牌。他態度越發溫和,大度的道:“不知者不罪,倒是因為我崑崙來此結陣的緣故,倒叫真人與弟子們在外做客,還望不要見怪。”
第27章 交手
這話說出來,強盜們變成了客人,倒叫一些霹靂門弟子們不知如何自處了。
空霞真人身側那個金丹修者皮笑肉不笑,直言道:“來使有所不知,我們這次來不是做客,而是來接收呂氏福地的。”
封紹狀作疑惑,那金丹修者便咳嗽了兩聲,從霹靂門的角度,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自然指責呂氏無禮侮辱,有錯在先,自請用福地賠禮云云。
呂春秋人就站在這裡,雖然身後弟子大多昏厥未醒,但是也必然要反駁。
兩人爭鋒相對,一時吵鬧不休,若是文人,或許會接著打嘴仗,若是俗世,說不準就挽袖子干架。但這是修界,兩人盛怒之下,眼見要祭出法器來鬥法一場,封紹連忙制止了。
“張師弟,我看此事許是有誤會之處,冤家宜解不宜結,想必貴宗也不願意見轄內不太平。我想著,呂族長或許做事大意了些,但未必真的是對霹靂門無禮。廬山呂氏與我崑崙交好,不如這樣罷,我代表呂氏一族,在此向空霞真人請罪,還望真人海涵。”說時,封紹已經正色拜了下去。
空霞抬手一揮,一道硬氣便隔斷了封紹行禮的幅度,生生的止住,到底是元嬰修為,哪怕是幾種修法中居末的武修,封紹也絲毫硬來不得。
空霞不受這禮,似笑非笑的道:“本真人可當不得崑崙來使的賠罪。”
如此不給面子,封紹臉上很不好看,但他最擅長的就是演戲,倒叫外人看不出分毫尷尬。他看向張養清,笑說:“空霞真人看不上我呢,張師弟不如幫我勸勸真人,畢竟我少宗師兄知曉了這些事,只怕要不高興,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
話里的暗示大家都懂,不外是崑崙是呂氏的靠山,不給呂氏餘地,就是不給崑崙面子,到時候,崑崙是要不高興的。
張養清目光閃爍,與空霞交視了一眼,竟遲疑的道:“封師兄,此事是呂氏一族做得過分,若不施加懲戒,他日這大荒州世家與宗門間,不更是針鋒相對,失了和氣?”
扣起大帽子來了……封紹有些好笑,心裡卻是笑不起來。
抱朴宗居於崑崙宗之下,按理說,張養清不應該為了轄內一個小宗門,而傷了與崑崙的和氣。但事情偏偏出乎他意料,抱朴宗居然會為霹靂門出頭……這可不是九州四大宗的慣有作風。
心中存疑,封紹面色不顯,一計不成還有一計,他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那我也不瞞真人了,其實呂族長已將此福地送與我崑崙。”
“什麼?”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勁爆消息,然而最激動的不是福地的主人呂春秋,反而是空霞真人與張養清。
呂春秋是完全相信封紹的人品,再者之前賠罪、求情下來,他對封紹已感覺萬分虧欠。且不說他知道封紹只是唬人,若一定要福地易主,他倒寧願是易給崑崙,免得白白便宜霹靂門這伙強盜。
封紹想的則是另一件事了,他總覺得對方對於呂氏福地的在意,有點太過火了。若只是霹靂門眼紅這呂氏福地靈獸逆天也罷了,畢竟它再是一州之首,也只是俗世的宗門。
但抱朴宗這樣激動,仿佛就不僅僅是為霹靂門出頭了。
若不是為霹靂門出頭,那是為了呂氏福地?
抱朴宗雖然居四宗第三,但也是出世大宗,何至於為這點蠅頭小利而不賣崑崙的面子?
封紹心裡疑竇更甚,而空霞真人與張養清等人被刺激得也是半晌無語,反而是呂春秋頭一個醒神過來,淡定的道:“空霞真人,我呂氏福地已歸崑崙所有,若霹靂門一定要這福地賠禮,不妨與崑崙宗分說。”
空霞怒目相視,到底估計自己修為,不肯失態。然而他身側的金丹修者就不同了,罵道:“好你呂禿驢,之前還熊得跟孫子似的,這會兒抱上崑崙的大腿,就敢跟你爺爺叫板了!”說時,那金丹修者扎步就拍出一掌。
那金丹修者與呂春秋同是金丹中期,一個是武修一個是劍修,若論攻擊,必然是劍修威力更大,但若論防守與近戰,劍修就遠遠不如。
尤其這金丹修者出其不意,又盡了全力,且看這大掌如拍似罩,忽生出極大的漩渦!封紹就站在呂春秋一側,同樣沒生防備,他立馬覺得肉緊身僵,軀體竟似要炸裂開來。還來不及反應,他便被白虎迅猛的撲翻在地,與此同時,身後穿來一聲炸響!
封紹被攻了不備,起身來又見擋在自己身上的小白脊背的皮毛全部烏黑,綻開血肉,心裡不忍,面色就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