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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若像電影裡,靠著一個英雄來力挽狂瀾,固然是傳奇佳話,但現實的九州不可能總有英雄,英雄也不可能總這麼靠譜。唯有眾力均衡,才能維持九州長治久安。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看向封白道:“你也別笑他們,四州若非有崑崙助陣,那些俗世大宗也不可能眼看著散修壯大……”
封白輕嗤一聲,道:“他們有什麼可笑的,我只是笑叔叔,叔叔當年說是為了對抗須彌而積蓄力量,所以才一手促成四州盟。如今須彌已不知去化外哪個地方等著飛升渡劫去了,叔叔卻還操心著這些散修。叔叔直說是想維護這群散修與凡人便是,何必扯那麼多幌子。”
直接被點破,封紹也不惱,笑說:“天下太平好得道,又不是壞事。你也可以說,我急不可耐的想做這九州盟的盟主哩。”
封白見他此時俊面含光,雙眸晶亮,是副風采不凡的樣子,忍不住將人攬進懷裡,輕道:“我做四宗之主,叔叔做散修之主,絕配。”
這一陣閒話,原本是在等待白鷺盟等散修盟另結傳送陣,因為州界陣被菩提寺一舉封鎖,雖然事後已證實寶物仍離開了菩提轄內,但開啟州界陣的大宗卻因此地小宗與散修盟相鬥而觀望,並沒有輕易來沾這攤渾水。
小宗本來先一步占據,對散修盟的人搶殺奪寶,後來散修盟的反敗為勝,將那些小宗的弟子反搶回去,並將人趕走,占據了此地。並就此結陣。
這數百散修里的修為最高也不過初初結丹,實力修為當然全在封紹、封白二人之下,但其中卻不乏陣修,結傳送陣這種事封紹封白一個魔修一個劍修也全插不上手,只能靜等。只是這靜等之中,封白在新湧入州界邊城的修者中探到一個熟悉的人。
封紹還沒反應過來,封白已飛快的御劍而走,如今他與這小畜生修為相差一個大境界,越發跟不上了。等他追上去時,已是城外郊野,正見封白與一老修者對立,似在說話,但聽不分明,或許是傳音。
封紹正要一探究竟,另一頭有個人比他還急不可耐,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小沙彌直接衝去,大叫:“除華你休想逃!”
敢如此莽撞,可見對方修為不高,神識不廣,不然早掃到此處還有封白在。這人也的確修為不高,封紹遠遠就認出來人正是慈覺的弟子惠寂,也虧得這莽撞的惠寂,叫他知道與封白站在一起的老修者是除華。
惠寂看到除華身邊還有人,還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封白,不由大吃一驚。
封白見了惠寂,也是眉頭一皺,剛一抬手,惠寂便連退數步,狠狠道:“殺魔!你看我孤身一人,想趕盡殺絕?告訴你,這可是我菩提寺的轄州,我若有分毫損傷,我師尊一定不會放過你!”
封白本來只有被打斷的不耐,但一聽到對方提到慈覺,不禁冷笑一聲。他直接並指,正欲除去這聒噪的小蒼蠅,封紹已趕了上來,攔道:“你一元嬰真人,何必跟築基後輩計較。他師尊對我有恩,別的我沒法報答他,你我夫妻一體,至少不該為難人家唯一的弟子。”
話說得十分熨帖,封白勉強收回了殺心,但惠寂聽在耳里,只認為對方對他師尊仍有忌憚,大為心安之餘更多幾分底氣。他揚著頭道:“我是奉師尊之命來除去除華這一禍頭的,他與魔修勾結,濫用法陣,使得我菩提寺轄內的陽夏州、商澤州三處城鎮盡毀,數萬凡人喪命。亂我菩提,居心叵測!”
一聽死傷如此慘重,封紹就知道這除華勾結的是哪個魔修,只怕又是青陽的幕後黑手。他不由想到當年南華靈境,也是青陽、除華夥同了封白,說不準當初就是他們慫恿,才使得封白……他一時心生厭惡,當即施展魔影潛步已瞬間移到除華身側,一個抬手就落到對方眉心。
一切不過再轉瞬之間,別說除華元神重傷遲遲未曾復原,實力大損,便是他鼎盛時,只怕也極難避過這突如其來的一道魔炁。
“既是如此惡人,就由我代你除掉罷!”
封紹話音剛落,便聽得兩聲“不要”,一聲是除華慌亂中發出,一聲是身後的惠寂,還有一隻手隔開了他的劍勢,正是封白。
“叔叔,此人有用。”
第141章
有了封白的攔阻,除華撿回條性命,立即證明自己的有用之處:“這位道友,對那些凡人下手並非我所願啊,道友真要除掉惡人,合該除掉幕後黑手才對!不然就算沒了我,那魔修也能尋到其他人來轄製作惡!”
說罷,除華立時將青陽欲設分魂法陣,在九州屠殺凡人做血引子一事盡數道來,至於他自己,則是負傷時被青陽時轄制,造孽乃不得已而為之。
他將青陽這十數年的惡事一一說來,語氣嫉惡如仇,末了生怕不能將火引到青陽身上,他補上道:“此魔修如今已結嬰,的確不易對付,但若真除了他,別說能繳獲為數不菲的害人魔器,還能得取一珍貴物事——一顆活生生的陰血魔珠!”
原本面無波瀾的封紹聽得這一句,臉色一變,封白亦轉目回看他一眼,兩人目光俱是沉著。
除華生怕這兩位崑崙劍修眼高於頂,不知道魔珠對普通修者也有大大的好處,於是滔滔不絕的講起來。封紹卻是沒耐心聽這個,問:“青陽這活珠從何而來?”
除華道:“那活珠好像也嵌在一小魔修身上,青陽盯著許久,前幾個月終於得手,將那小魔修擒住。那小魔修與魔珠融為一體,要取出殊為不易,青陽無法擊潰其心防,欲利用分魂之際將這小魔修推入陣法一齊融合。那魔修不過是築基修為,自不能是青陽元神的對手……”
封紹心中大震,急問:“青陽現在何處?”
青陽現在當然在飄渺宗。
這些年他與碧波的師叔侄感情愈加親厚,在這飄渺福地中自有一個去處。不過和以往不同,他並非是一個在此落腳,而是帶著一個少年修者,生得面若桃花,十分俊俏。
青陽自稱是他收的侍童,因是修魔,難免有魔氣外泄,為免出行方便,他就請碧波為他仿製一塊玉玦法器。用以掩蓋魔氣。
碧波對這少年是侍童的說法不置一詞,瞧兩人的相處分毫不見主僕的氣氛,倒有些像失和的小情人。想來這侍童是侍候在床的孌童。她也知宗中一些女弟子對青陽趨之若鶩,青陽亦來者不拒,但她對這等小事也不多問,橫豎是用得到青陽的時候。
仿製的玉玦當然不如青陽胸前掛著的原裝貨,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胸前的其實也是須彌的仿製貨。二道仿製的無名玉玦雖然法力遠有不如,但遮掩元昊這樣築基期的魔氣,倒是不在話下。到底飄渺身為煉器大宗,並非浪得虛名。
青陽專程為元昊求得這枚仿製的無名玉玦,當然不是為著體貼,而是元昊被嵌入此玉玦後,不僅魔氣遮掩,他那些熟悉的人要來感知這小魔珠,也是極難的了。
這一點,元昊很快就發現了,他無法通過心意相通來向封紹示警,也不能讓當年渡過他魔炁的川儀感應到他的安危。對此,他除了破口大罵,毫無辦法。青陽要麼令他失語,要麼私下裡好生教訓,但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青陽都會將他帶在身邊,使他寸步不離。
又是在飄渺這種地方,元昊沒有任何耍手段逃脫的機會。
元昊自知他這活魔珠對青陽的吸引力,所以青陽此時越是毫無急色,越是淡定,他就越是心急,越是不安。青陽當然不會放棄自己,那麼就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青陽既然如此胸有成竹,他絕逃不了要被對方吃掉。
這種推斷在他得知飄渺這次招親大請其他三宗觀禮時,也越發肯定了。
這種風雨欲來的時候,他失去了與川儀的聯繫獨自被擄,又無法與他爹心生感應,從未如此孤軍奮戰過的元昊,顯得忐忑無比。雖是忐忑,但他面上絲毫不顯,有意激道:“孫子!你擄了崑崙的人,還敢請我崑崙的人來看,就不怕我宗主一劍劈死你麼?”
“你個小魔修,還真拿自己是什麼崑崙弟子不成?”青陽毫不客氣譏笑。
元昊以同樣的語氣反譏笑道:“就算我不是崑崙弟子,我的生父也是崑崙長老,他們絕無可能見我被你這孫子欺辱!”旋即鄙視瞥了青陽一眼:“何況你也是魔修!若招親那日你暴露出來,指不定死在你爺爺我前頭!”
青陽冷笑:“是麼?我怕到時候你會看到你爹娘死在你前頭呢。”
元昊瞳孔驀地一縮,青陽嘴角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沒關係,等你爹娘一死,你也不會寂寞太久,待我分魂之時將你吃掉了,你也能去地府與他們團聚了!”
“你——”元昊不曾想對方一併算計了他全家,氣得幾欲吐血,拔劍相向,但如何是元嬰真人的對手,不過輕輕一撥,元昊就被震撞在牆,狼狽伏地。
青陽自知封白封紹兩人對這小畜生百般愛護,見這小畜生身心俱苦,心裡頓覺暢快。他血紅的瞳孔眯成一條fèng,薄薄的嘴唇斜斜彎起:“你不是一直掛心與你走失的靈寵麼?不錯,它八成落進寶月迷境。不過那地方飄渺早就設下重重禁制陷阱,它待裡頭數月沒有聲息,只怕早就和裡頭的白骨堆作團了。”
青陽的話,如同冬天裡凜冽的寒風,吹得元昊臉色煞白,對自己為川儀化龍而覬覦境中寶物一事悔不當初。
另一頭,若不是除華在這種情形下無意說出活魔珠的下落,封紹未必會聽信除華一面之詞。然他用心感應與自己相絆的魔珠未果,便知除華所言,只怕大半屬實。不由想起當日初入梁雍州寶月迷境,明明感知到熟悉的氣息……
“新的飄渺宗宗主不就是抱朴宗復陽子的道侶碧波麼,青陽原本就是抱朴宗親傳弟子……”這麼一聯想,封紹就知道除華所說,青陽所在飄渺,應是真的。
封紹與封白兩人略一商議,便將主意打到除華身上。
封白與除華兩人均是元嬰期,是以他一早與除華立了符契,此時道:“我知你受青陽轄制,我們取走魔珠,自會除了他。”
除華心喜,然而還是有些疑色:“並非信不過少宗,但距離分魂只有三個月了……”
封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按我所說的做,青陽就絕活不到分魂那日。”
除華沒有不應的,兩人這便要走,封白的目光卻落在幾乎被忽略的惠寂身上,方才三人所言並沒有避諱他。封紹一看就知道封白是要解決了這小兒,惠寂原本複雜的面色此時更是一白,退步道:“這裡可是商澤州……是我菩提寺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