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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人群中更為寂靜了,殺魔傀儡見活物就吞,哪怕叫它傷了,也要被污染成傀儡,製作這傀儡的魔修尊主十分歹毒神秘,其心可誅。若連梁雍州、大荒州都被完全污染占據,那平戎州也沒有太平日子可過,立馬成為傀儡下一個染指的目標。
眾人一聯想到這點,不由面露惶然,莫不道:“首宗與散修盟一定要挺住啊!”“若是明淨宗主出關就好了,就算不曾進階那有大乘期尊主,定然能一舉剿滅它們!”“殺魔傀儡可怖至極,猶如蝗蟲過境!”“一定要救救我等啊!”
元昊抬起手來,道:“九州散修是一家,我崑崙忝為四大首宗之首,九州第一宗,我元昊忝為崑崙少宗,便是戰到最後一人,也必然救護大家!”然而聲音一沉,接著道:“然而此次戰事之嚴峻,我卻不敢說一定能完成此任。為我九州安定,為我修者大道,我元昊在此懇請眾位,團結一致,抵禦外敵!”說時,他躬身深深一拜。
返虛真君一拜,眾位修者不禁大驚失色,又聞得這等言語,無不動容,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怒吼:“何須少宗來執禮說!那殺魔傀儡數量驚人又如何,我們九州修者不比他們少,他們蠢笨,我們齊心協力,定然能將他們趕出去!”
“趕出去!”“趕出去!!”“趕出去!!!”
這呼聲一聲大過一聲,彷如山洪咆哮,在場所有人的心都凝結一處,不約而同道:“天佑崑崙!天佑九州!”
元昊壓下呼聲,感動的道:“眾位有心,然而此去梁雍州、大荒州卻是危機四伏,我不敢再多言甚麼。我今次來平戎州,原不是為此事,我崑崙執掌九州,本有職責護佑九州護佑九州的所有修者。我來是聽聞平戎州前方海域風浪經年不散,乃是有海龍作怪,使得大家幾年不能出海探險歷境。這實在是耽誤修行了,我來便是往海中去,徹底解決海龍這一禍患,使大家暢行無阻。”
在場眾人滯留百越港,多為此事,聞言都是大喜,卻也有不少修者表示,不願再出海,而願奔前線而去,“那殺魔傀儡若連梁雍州、大荒州都吞了,勢必將發展出更多傀儡,我平戎州危矣。屆時便是出海大有所獲,只怕回來岸上就要成為傀儡食物,淪為活屍一員!”
不止一人這樣想,人中略有遠見的便知此理,然而元昊為大家平定海龍,為低階修者分憂,無疑也贏得眾人更多敬重,待得元昊乘龍東去,眾人都在原地長拜不止。
少女見人去了,忍不住傳音問她兄長:哥哥,這位少宗真能將那發瘋的海龍給弄老實了?
少年不以為然,道:咱們爹娘也是返虛期,還是返虛中期,面對那群五階海龍不還是忍了近百年,就是忍無可忍動手了,這也纏鬥十多日都沒解決上岸哩。我看啊,難。
少女也頗以為然,即使如此,兩人卻莫名的心系這位少宗,竟是希望他不要吃太多海龍的虧。最好遇著他們爹娘,便連為一氣,莫出事罷。
越行越疾的元昊並不知曉這份關心,他一心牽掛的只有須彌與凌霄。不錯,在海上折騰那群海龍百年的兩位大能,便是這兩人。
自從當年須彌終於發覺凌霄體內還少了一縷器靈元魂,看似只有一縷,極為不易察覺,似乎也沒甚大礙。不過越往高處升階,金丹、元嬰尚好,返虛那一次升階,幾乎使得凌霄隕落在雷劫之下,元魂不全,豈是小事?
最終須彌這老魔力挽狂瀾,終於是將凌霄救下,但若不尋到缺失的一縷,下一次升階如大乘期,是絕無僥倖可能了。
須彌自不滿足他師兄只陪伴自己千年又走,立時找到封白興師問罪,幾乎要殺了對方。但彼時又歷經三百年,當時的封白已是返虛期圓滿,摸到了大乘期邊緣,素來實力遠超修為的他,竟是不懼大乘後期的須彌,兩人交手,須彌不曾討得便宜。
封白仿佛真的學到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便告知對方,那一縷元魂裝在玉瓶里叫化外之海東南方向的海龍追食了。玉瓶乃是一高階靈器,萬年不變,儘管剖腹搜尋。
海龍不僅是五階,其數量亦不是十數隻數十隻,一隻只剖肚子得到猴年馬月。幸而須彌不傻,不知使出什麼魔門功法,令原本就戾氣十足的暴龍們著魔般自相殘殺起來。
這麼一殺,也殺上了近百年。
思及此,元昊搖頭一笑,雖然他也覺得須彌活該,但此時卻不是與他娘同仇敵愾的時候。事有輕重緩急,無疑此時,他極為需要須彌老祖這個大乘後期的尊主助益。
因為如今的殺魔傀儡的攻勢比他想的還要危急,皆因得到消息——造出這一切禍亂的惡魔,已要出關。別人只道神秘,他卻心知肚明那惡魔其實是誰。
再出關時,那人便是大乘中期修為了,他娘又閉關未出,這世上能對付那惡魔的……元昊嘆了口氣,所以他願以真正的元魂為餌,誘須彌相幫。
他心道,娘若知道,必不會反對。情勢再惡劣下去,之前幾百年好不容易造下的天下大善,只怕要一朝盡毀,聖蓮子若長不出……他爹可如何是好。
元昊正愁結著,忽聞前方鬥法聲不止,遠眺而去,清晰見到一黃衫女修被海龍追逐,情況危急。他心中莫名一動,道:“川川,我們快將人救下。”
第163章
若說當日元昊帶來的戰況只使一半的修者熱血覺醒,那麼隨後來的每況愈下,就使得那些想要獨善其身的修者也懂得了什麼叫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元昊深入化外之海後不過數日,肆虐西和州、梁雍州、大荒州的殺魔傀儡展露出驚人的爆發力,突然實力瘋漲,顯是幕後那隻魔手的力量取得長足進步。
抵禦在此三州的修者猝不及防,不及月余,大敗於萬萬傀儡軍之手。
西和州、梁雍州、大荒州失守,無法逃離天塹州界的凡人盡數淪為傀儡之食物,逃離不及的修者則被傀儡取而代之,心魂湮滅,淪為再一個只懂殺與殺的魔人傀儡。
腥風血雨,生靈塗炭。
如此慘敗之下,拼殺一線的三大首宗、九州盟以及參與作戰的散修死傷極大,十中去了六七,僅剩的三四也多有負傷,最後由崑崙宗張千百、飄渺宗宗主丹紫帶領突圍,崑崙何鸞、九州盟季連雲斷後撤退。
因西和州過境便是徐翼州,相隔遺珠內海之流,又有崑崙仙境天然屏障,極難攻入。這一退便退至此地,然而此舉卻是將與其他五州接壤的平戎州置於險境。傀儡軍實力大增,又吞入三州補充了無數新傀儡,再入侵幾乎孤立的平戎州輕而易舉。
何鸞自看不下去她師娘好不容易打造的大善九州變作死地,但己方慘敗後遭受的打擊也無法再戰,不過徒增傷亡。季連雲當機立斷,州可舍,人要救,凡人無法突破州界的天塹,那些滯留在平戎州的修者卻不能視而不見。
哪怕得到一隊飄渺陣修宗師的加固,傀儡軍攻破平戎州的州界陣至多也只能延遲數月時間。此消息一公布,無需多言,又有首宗與散修盟協助,當地修者很快便拖家帶口,成群結隊的逃奔向最近的豫荊州。
如此大動作,自然驚動了原本一無所知的凡人,若是一無所知不過是作糊塗鬼罷了,如今驟然得知群魔來襲,卻逃避無法,終於使得平戎州魔未至,人先亂。
見到原本太平安定變作兵荒馬亂 ,凡人仿佛滅世前的瘋狂般自相屠戮起來,何鸞不忍之餘又心生惶恐。她仿佛見到師娘手裡的功德鏡,好不容易逐漸璀璨了,忽然間卻碎裂殆盡。
她師尊的音容笑貌隨著鏡裂而逐漸模糊,消失不見。
“小鸞,我們救不了。凡人逾越不了州界陣,這是天命。”季連雲嘆息一聲,想要將呆立的何鸞拉回飛劍之上。何鸞卻是搖頭,道:“不成,凡人何辜,沒有如此不善的天命。便是有,我也得改一改。”
何鸞並非大言不慚,她福至心靈,立即與一眾崑崙弟子又及散修盟等人開始向凡人散發丹藥。這些丹藥多是啟靈丹,啟靈丹乃是步入修途,鍊氣入體時所輔助,按理說凡人用此藥,如無靈根與心法,功效並無多大,但此藥經了九州第一煉丹師何鸞的調配,便又具新效。並非提高鍊氣入體的效用,而是提高鍊氣入體的機率,等同於服食啟靈丹十中三四人,都可成功鍊氣入體,無分靈根。
修行八百餘年,如今何鸞已是元嬰後期,一位元嬰真人煉丹自然效率極高,但即使如此,也須得她帶領上百飄渺丹修以及千名自告奮勇的散修丹修一同煉丹。舉全員之力,不眠不休,才堪堪能負荷整個平戎州七國三百餘城,千萬凡人所用。
即使如此,成功變作修者逃離平戎州的凡人也不過十中三四,剩下的十中六七仍是難逃一死。
季連雲見何鸞滿臉疲憊又愁眉緊鎖,握住對方的手道:“你這也是治標不治本,若不能將惠寂那魔頭斬殺了,別說凡人,便是修者也難逃一死。不,比死還慘,淪為行屍走肉。”
何鸞沉默了一陣,道:“惠寂想必是化神了,不然那些傀儡絕不能忽然實力大漲……”
季連雲道:“惠寂若還仍停在大乘期也罷了,元昊少宗領來須彌老祖那魔尊,總能對付一二。但惠寂既然化神,那世上就只有一個人能除了他。”
何鸞心知肚明,皺眉道:“我師娘大乘圓滿正要化神,閉關至今七十年,乃是緊要關頭,如何能打攪?一個不好就……”來日她師尊回來見不到人,豈不要傷痛欲絕。
“但明淨宗主再不出關,整個九州都毀了呀!”
何鸞聞言望去,正見張百千身後一個黃衣少女一臉惶急,她身側一個俊朗少年更是嗤聲:“我上岸後,無人不與我說,明淨宗主大善心慈,連螻蟻如凡人,渺小如蜉蝣都不忍觸死,所行皆是善舉,一心為公。百年間九州凡人修者和睦相得,乃是生平盛世。但我如今親眼見的卻是血流成河的亂世,修者凡人死傷無數,然所謂的聖人明淨,卻為著得道而不問世事,龜縮不出!想來聖人之名,不過以訛傳訛罷了。”
聽得自家師娘遭了這等污衊,素來和氣的何鸞也不由氣結:“你們又是誰人!”
張百千道:“他們兩個你不認得,但他們的雙親你卻是認得的,當年你師尊出外遊歷,你尚且幼時,也得有他們二人照拂。”
何鸞心中一動,道:“難道說,這竟是泰玄師叔祖與碧落師伯祖的……”
張百千點點頭,又與那一雙兄妹引見:“念碧、思落,你們勿要出言不遜,這一位可是你們崑崙的前輩,當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