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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侍讀皺了皺眉,隨後又像想起了什麼,眉頭轉瞬又舒展開來,淡淡道:“快去他家傳喚罷,今日稍後要遊街,明日還要面聖。”
“是。”官差應了一聲,叫上幾個人,一路敲鑼打鼓,直往北威侯府奔去。
黎耀楠跟常和輝算是老熟人,互相見了禮,安靜坐在衙門等待,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
常和輝今年四十有餘,單聽談吐看不出人品如何,不過,只他看那一雙睿智的眼睛,黎耀楠心中有了底,這人肯定不好糊弄,兩人互相打著太極,沒提一件正經事,倒也相談甚歡。
沒多久,李明章到了,穿著一身大紅吉服,頭戴頂戴花翎,真應了古人那句老話,果真是風度翩翩狀元郎,倘若忽略他眉宇間那股憂鬱就更好了。
時間不多,黎耀楠沒有多問,前面樂隊敲鑼打鼓,三人騎上高頭大馬,一路遊街。
黎耀楠頭一次在古代,享受了一把被圍觀的感覺。
回到家,已經累得趴下,騎馬他雖然很喜歡,但是騎一天的馬,暫時他還沒那愛好,幸好如今天氣涼,要是天氣熱一點,他懷疑自己的腿上,絕對會被磨起泡。
第二天入宮面聖,本次科舉前三十名均要進宮謝恩。
頭一次參加朝會,也將是眾位進士,未來幾年唯一一次參加朝會,黎耀楠看得很仔細,隨著文武百官跪下高呼萬歲,這種場面,這種氣勢,這種震撼,難怪那麼多人喜歡當皇帝。
並且這還是在金鑾殿外,沒有皇帝宣傳,他們這些今科進士,暫時進不去。心裡剛想到這裡,便聽見一道尖細的嗓音從殿內傳出:“宣今科進士覲見——”
緊接著,殿外一位太監大喊:“宣今科進士覲見——”
然後又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宣今科進士覲見——”
黎耀楠抹了一把冷汗,這就是古代的傳聲筒嗎?很高明,來不及思考太多,緊跟在常和輝身後,一行人謹遵先前學的禮儀,眉目微微下垂,不可直視,雙手合至胸前,緩緩踏入金鑾殿,再一次跪下行禮:“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略一頷首,後面的太監喊道:“平身——”
“謝皇上。”
皇上點了點頭,淡淡看著他們,說了幾句,勉勵的話:“眾位卿家都我大晉之棟樑,望你們以後勤勉奮進,造福一方。”
於是,眾人又跪下,齊聲道:“微臣定不辜負皇上期望。”
“嗯!”皇上又問了他們幾句話,便讓眾人退下,這一次朝拜中規中矩,沒有人特別出彩,也沒有人心裡失望,因為他們都知道,重頭戲在瓊林宴,那裡才是他們大展身手的地方,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獲得皇上青睞。
☆、第068章
出了宮門,黎耀楠想起跟李明章之約,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喚道:“李兄。”
李明章愣了愣,雙眼空茫,頓了頓才反映過來:“黎兄啊,可有何事?”
黎耀楠詫異地看他一眼,李明章的模樣,絲毫沒有得中狀元的驚喜,反而顯得有些失魂落魄,掩住心中的納悶,黎耀楠拱手道:“日前與黎兄相約,共同探望周兄,不知李兄何時得閒。”
李明章這時才真正回過神,思索了一會兒,為難道:“黎兄見諒,近些日子,在下怕是抽不出空閒。”
黎耀楠見他愁眉不展,心裡雖然好奇,但也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轉而道:“周兄府上是……”
李明章長嘆一聲:“周兄家住西城永華街,御史大人不易相處,黎兄倘若前往,還望多多擔待,順便幫在下同阿潛說聲抱歉。”
黎耀楠點頭應好,見李明章心不在焉,便沒有同他閒聊,笑著道別了一聲,轉身打道回府,難怪古人有云聞雞起舞,早朝的時間,簡直不是人幹的活,起得比雞還早。
回到家,黎耀楠先睡了一個回籠覺,起來後,看見自家夫郎坐在床頭看書,心中不禁一暖,心裡有些痒痒。
黎耀楠向來是想做就做,抱著自家夫郎狠狠嘿咻了一頓,感覺肚子有些餓了,這才心滿意足地起床用飯。
林以軒面頰通紅,又羞又惱,夫君怎能白日宣yín,真是不知節制,只是他心裡的那種甜蜜又是怎麼回事,林以軒覺得,自己被夫君帶壞了。
次日,黎耀楠跟人一打聽,準備了幾樣薄禮,打算前去周府。
周府在京城勛貴當中,算不得高門大戶,周大人雖然系出名門,為人卻刻板至極,朝中大臣多不願與其打交道,那就是一塊石頭,又臭又硬,只是儘管這樣,周大人反而落了不少美名,一不結黨營私,二為鐵面無私,三則是為人清正,簡直是我輩文人,清高孤傲,忠心耿耿,純臣之典範。
黎耀楠聽後抽了抽唇角,對此不置以任何言語,覺得周大人其實很聰明,有些地方他或許可以借鑑一二。
心裡正想著事情,周府到了,侍書前去敲門,遞上帖子。
區區一個探花郎,周府不放在眼裡,門口侍衛只看了帖子一眼,振振有詞地大聲說道:“我家大人清正廉明,探花郎請回,大人不會見你,也不會答應任何事。”
黎耀楠額頭冒出三條黑線,難道周大人的名聲,就是這樣得來的,西城又不比東城安靜,四處都是人,那名侍衛的話音剛落,周圍不知情的百姓就有人竊竊私語,周大人是個好官啊,從不會私相授受,竟連探花郎都拒之門外。
黎耀楠感覺很無語,難怪李明章之前要他多擔待,這位周大人,還真是一位奇葩。只是這盆污水,他卻不能接,今日若不解釋清楚,誰知明天又會有什麼流言。
黎耀楠緩緩走下轎子,目光淡然,無論這名侍衛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都不會允許,有人踩著他的名聲往上爬,淡淡道:“周大人為人清廉,在下自是不敢打擾,只不過在下與貴府公子,乃是同屆舉人,聽聞周兄因事未能參與會試,今日特意前來拜訪,不知可否代為通傳?”
“我們家公子不見你。”侍衛眉頭一揚,語調更加輕蔑。
黎耀楠蹙眉,沒想到周潛在家中的處境,竟是如此艱難,區區一名侍衛都能爬到他頭上,不過回想當初在黎府,自己不也是如此嗎?只萬幸這具身體被他接手,否則的話,原主那病病歪歪的模樣,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黎耀楠目光冷然,淡淡看著那名侍衛,既然來了,那他就好人做到底,不是他突然善心大發,也不是他和周潛的關係有多好,今日倘若被拒之門外,用的還是這樣的理由,探花郎威嚴掃地,將來他又如何在朝中立足。
黎耀楠溫言斥道:“你這侍衛好生無禮,尚未通傳,便道主子不見,周兄雖是庶子,但也是貴府主子,原還以為周兄被打乃以訛傳訛,如今看來,事實恐怕不止如此,可惜了周兄好文采,竟連會試也耽誤,罷了,周府在下高攀不上 ,和周兄原也是同科之宜,既如此,在下告辭!”
黎耀楠這話說得模糊其詞,但對周圍百姓來說,卻是飯後閒談,一個個嘰嘰喳喳開始討論,興致勃勃猜測其中內情。
黎耀楠正欲上轎,周府門內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慢著——”
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色鐵青走了出來,目光審視地看著黎耀楠,嚴厲道:“你就是今科探花?”
黎耀楠躬身行禮:“是。”
周御史言辭刻薄,目光輕蔑:“我周府書香傳家,規矩甚嚴,探花郎乃侯府哥婿,以後最好少登門,犬子不敢高攀。”
黎耀楠目光一暗,御史的一張嘴巴,確實厲害,輕飄飄的幾句話,立馬轉移話題反敗為勝,不僅貶低了自己,還將他打壓庶子的事情,撇得乾乾淨淨:“下官不敢,原是北威侯府李兄相邀,下官才應約而來,早知周大人不允,下官定不會魯莽行事。”
周御史虎目圓睜,冷笑道:“早聽聞探花郎口齒伶俐,今日一見果真不假。”他罵黎耀楠是侯府哥婿,黎耀楠卻回他攀權富貴,不僅淡化了他哥婿的身份,還將自己的含義扭曲成看不上景陽侯府,否則為何又願意同北威侯府相交。
黎耀楠拱手行禮,謙虛道:“御史大人謬讚,下官口齒,比不上御史大人之萬一。”
“我周家的事,輪不到外人插言,探花郎既然要看犬子,還請做個了斷,犬子頑劣,高攀不上。”周御史說完,轉身就走,話中卻允了黎耀楠進府探望。
“下官謹記。”黎耀楠頗為詫異,沒想到他竟如此輕易鬆口,轉頭看了眼周圍百姓,黎耀楠心中立時明了,這會兒是在周府門前,無論怎樣爭辯,丟人的只會是周家,周御史看起來是一位聰明人,為何對待子嗣方面……
黎耀楠心中不解,還沒等他想明白,下人已經將他帶到文景院,空蕩蕩的院子,看起來像是沒人打掃,環境竟比自己當初在黎府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