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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預料,這一回馮嫣兒居然沒有跳舞。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張琴來,含情脈脈的看著我,“皇上,聽嫣兒為你奏一曲《鳳求凰》可好?”
我還在怔忡,母后已經放聲大笑起來,“這孩子,真是個拗性子。”母后說。
“母后!”馮嫣兒向著母后撒嬌,“嫣兒的琴藝也不比人家的差。”她話里話外,還是在挑戰阿南。
“我信。”母后笑,“淑妃無所不能,怎麼可能比人家差。只不過淑妃的苦心,不知有的人能不能領會。”
此時,我已經神遊天外,她們再說了些什麼,我全然沒有聽到。
阿南此時已經睡下了吧,沒我盯著,她晚上吃了些啥?她看過了地圖,心中可有了些收穫?她想從地圖中找到什麼?是逃跑的路線還是天下的大局?今天我看到了後宮女人形形□的集體表演,突然非常渴望探究阿南內心的世界。她可曾也像別的女人那樣,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又或者她根本就是與我為仇來的?還有她的過去,我可以不聽信人言,卻止不住內心的忐忑。
就在此時,我對著浩瀚的夜空,突然發現,我對阿南的希冀,已經不僅僅是那漫天風雪中的一處墳穴和一滴清淚。此時我是多麼渴望能好好觸摸阿南那顆不為人知的心。那裡可曾有過我的影子?哪怕一是一瞬也好。
我沒有注意馮嫣兒的琴藝如何,此時月上中天,阿南一定早已熟睡,但願她睡得甜美,做個好夢。因為她不久就要與我同行,一起去她的家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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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嫣兒病勢兇猛,一下子躺倒起不了身,我暗暗好笑,這不過是對她那虛榮心的一點點懲罰。好在後宮中,自從那七夕夜過後,病倒的可不止她一個,所以沒有人起什麼疑心。女人愛美的心,其實都差不多吧。這就是所謂:“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翻版。作為一個男人,真是很難理解。
其實,我已經手下留情,若不是如今我還被她馮家掣肘,我應該直接還她的一杯鉤吻的。
只是何太醫大約是心中有數,幾次在我面前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但他生性謹慎,終究沒敢說出什麼。
我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南巡,口中雖然說著希望馮嫣兒早些好起來與我同行,心裡卻明白,她一時是好不了的。
馮驥果然又開始支吾,想阻止我的啟程。但早已議好的事,我哪裡會聽他的。更重要的,是我點了何紫魚的大名,以她替換馮嫣兒。這讓何其一喜出望外,他認為這是對他女兒極大的恩寵,所以他一力鼓動大家支持我南巡。
何紫魚的巴掌沒有白挨。
最終馮驥也讓步了。
何紫魚挨了巴掌,反倒得了便宜。
幾天後,我終於帶了阿南和何紫魚一起上了路。
我們一大早出發,在銅雀台下登了舟,打算一路沿運河走水路南下。天高雲淡,初秋的高爽。我的心情也隨著氣候變得放鬆了一些。送行的官員在岸上站了一排,連歸命侯楚雄也在人群中站著。每個人都在說著一路順風旅途平安的祝福。看起來將要到來的,像是一次愉快的出遊。
我帶的隨從極多,除一些必要的官吏外,還少不了龐大的衛隊,好在此時李逸還沒混到我身邊來。而且凡是後來的加入的人也全都留在了宮中。我帶著的,只有早先我自己的人馬。
其實我不相信這次南巡會是一路坦途。
何昭儀很興奮,這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好品質。她一直不停的吩咐人搬這抬那,據我所知,這些東西許多還是馮家送的。對於她這樣擅長於自我調節,我也不得不萬分佩服。
阿南卻偏偏不著急,抱著她的冰清遠遠的跟在後面。她總是這般的沉靜,反倒弄得我心裡痒痒的難受。阿南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與這初秋的天氣十分的相宜,我喜歡得緊,忍不住一眼一眼的看了又看。華太醫已經去了阿南頭上的白綾,我曾偷偷的左看右看,總覺得那一分塊傷口處比別處顏色深了一些,可是不我敢說,怕阿南想起記恨了我。她可不是何紫魚,她的小心眼沒那麼好糊弄。
我用了許多力氣,才名正言順帶了她出來。此時她居然顯得一點也不感激。阿南看不到我的苦心,我會慢慢讓她知道。
“楚修儀。”我叫了一聲,此時我們才剛剛上船,還沒走進艙里。
阿南慢吞吞的蹭了過來,抬了眼看我,等我的下文。我把一張紙條塞到她的手上,“你的叔叔歸命侯剛才塞給我的。”
阿南接了過去。沒有急於展開看。
我笑著與官員們告別。何紫魚又衝著她的父親何其一痛哭了兩聲,可我看她沒有眼淚,還因為怕弄壞了妝容,連拭淚都是虛虛撩了兩下。一切女子美好而精緻的東西,若是細看,都是這麼煞風景嗎?
我們的船隊終於起航了。
一入到艙中,阿南就看那紙條。看完後一聲不響的遞還給我。
“不說點什麼嗎?”我問。
“謝子楠偷偷去了江北江都的事,我叔叔怎麼會知道?”阿南一開口,反是在反問我。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說一下,明天停更一天。後天再更。
今天抽得回不了評論,到時也一併回。
第23章 玄機
“謝子楠偷偷去了江北江都的事,我叔叔怎麼會知道?”
我哼了一聲。收起那紙條,“朕也正自奇怪。就和阿南你總是知道宮外的事一樣,他大約也有他的障眼法。”
阿南從我的話音中聽出了什麼,立刻窘迫的低了頭。她有些畏懼,卻是準備了與我相抗。我看她脖子上的青筋又暴了出來,估計我就算逼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阿南終究是防備著我的。
人人都說歸命侯缺腦子,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裝的。謝子楠帶兵去江都,此事的確可疑,但我這個皇帝都不知道,他歸命侯是如何知道的?知道了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說他這是想向我表忠心呢?還是在向我示_威?又或者根本是在找死?他上回造反,我已經殺了他的兒子,他這是不想活了?
更有一種可能,他是在出賣阿南。畢竟,謝子楠是阿南推薦給我的。
我看看阿南,她的大眼睛躲躲閃閃,又藏在眼睫後不肯看我。當著何紫魚的面,我不能把話說破。這一回終於帶了阿南出來,我可不想發生什麼讓我寒心的事。我知阿南心大,而且還不向著我。不約束著點,誰知她將來做出什麼。
“阿南,你的經文還沒抄完吧?”我突然瞪了眼睛吼眼前這個小東西,惱怒於她總能水波不興。她不喜歡我,十年後為什麼還要去為我收屍?她知不知道,她這樣的脾氣、乾的這些事,是會多麼讓我牽腸掛肚。我此時想起給她新添了四遍的經文,她不可能一下子完成的,正好拿來約束她。“以後在船上,你每天到我的艙中來抄經。和在母后那裡一個樣。”
我要把這小東西放在我眼前才能放心,別人說她的那些話,我固然不相信,但我終究怕這次南巡成了阿南逃離我機會。我捨不得她,捨不得她為我挖的那處小小的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