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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包裹,這一回仔細看了看其中那幾封信。信里沒什麼實際內容,似乎只是在報平安。字體倒是秀氣。可我沒見過李婉寧寫字,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她寫的。想起來,我也冷落她很久了。對她談不上熟知。只是並沒有薄待她,我原以為我給了她宮中尊崇的地位,她應該能在我宮中寧靜平和的過下去。而她的性格又一直沉默貞婉,本應該是最讓我放心的人。
但,這些信若是寫給一個男人……她既然一看到那隻手鐲就要自殺,至少說明她並不冤枉。
我的太陽穴又突突的起來。
阿南還要我制怒,還說什麼不宜聲張。她甚至還承認她同情李婉寧。這算什麼?是在申明她阿南與李婉寧有一樣的際遇嗎?
我又想起阿南那塊香字玉牌,一瞬間,我的心好像是被砸碎了一般。阿南她尤其不該和這些女人一樣。
我大袖一掃,桌上的文牘、信紙、珠寶,全都飛落一地。
在一陣亂響之中,如意驚愕的瞪眼看我。在他眼裡,我一定是個不理喻的怪物。
就在這時,有宮監來報:“馮淑妃求見。”
我喘息未定,怔怔的發呆。
如意忙開始揀地上的東西。
“不用揀,”我冷聲說,“讓馮淑妃進來吧。”
如意驚訝的抬頭看我。以前馮嫣兒到我這裡來是不用通報的。及至我重生後,才特別關照了人不許私放馮嫣兒進來。所以如意大約知道我對馮嫣兒已經愛馳。現在看我這樣,以為我又變心了吧。
其實我是明白了,馮嫣兒早上與我那戲碼也不是白演。她那時就早想已經想好了今晚這一出。她若不是想借密告李婉寧的事重新上位,我元君曜就把這一地的文牘全都吞下去。
我總是為女人的面孔所迷惑,永遠也看不懂她們想的是什麼。就算已經對她們十分的提防,也還是沒料到她們也都是謀士高手。
不過我倒想聽聽,這一回,馮嫣兒會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給我聽。
第50章 宮
馮嫣兒進得門來,立刻對著一地的文牘露出了誇張的吃驚表情。“皇上,您這是……”她立即蹲身做態想要幫我揀。
“馮淑妃平身。”我裝作不知道她的意圖。“如意,給淑妃看座、上茶。”
我先把馮嫣兒放在離我遠一點的地方,免得她又一下子撲到我懷裡來。
事實證明,我叫得及時,馮嫣兒果然尷尬的止了步看我。
我還是和她保持距離比較好。
“皇上臉色真難看,不舒服嗎?”馮嫣兒臉上流露出關心的神態。此時天都已經擦黑,我都看不清她的面目,多虧她居然都看出我的面色不好。她的甜言蜜語我見得多了,以前會很感動。
“如意,掌燈吧。”我冷淡地說。
馮嫣兒一下子泄了氣。
她最終還是在我給她安排的坐位上坐下了,“皇上也不必太過操勞。”馮嫣兒一貫體貼的模樣,一點也沒被剛才的小尷尬所困擾,“外面的事,讓那些大臣去操持。宮中麼,我身體也好些了,自然會替皇上分憂。”多識大體的女人啊,不會把我小小的冷落放在心上。
我抬頭看她一眼,又埋下頭去為自己發愁。她當然急著要出來“分憂”了,因為她已經發現,沒有她,這後宮也沒塌掉。阿南應付從容,錢寶寶也安分懂事,李婉寧沒死,她是不是很失望?
馮嫣兒是不需要我的鼓勵就能自己把戲唱下去的人。“今天,賢妃妹妹派了人到我宮裡來,急急忙忙叫走了華太醫。”她用目光打探我的臉色,“後來我又聽說李空妹妹突然病了,得的還是傷寒。”馮嫣兒輕蹙了眉頭,“按以前宮中的老規矩,宮中有人得傷寒,便得關閉宮門。嚴禁雜人出入。還得噴藥,系紅帛,燒香焚金花。不知賢妃妹妹她一個南方人,知不知道這些規矩?”
我抬了眼皮掃一眼馮嫣兒,她想關誰禁誰?這事與她有關係嗎?我冷了臉,簡單的指出一個事實,“你的宮女綠翹今天去過鳴鸞殿。”
馮嫣兒一愣,卻是一點也不見尷尬。“我正想對皇上說此事呢。”她那美目中流露出勾人的光芒,有些討好地,“果然皇上明察秋毫。”他見我沒有明顯的反感,還是離了座,想邁過那一地的文牘蹭到了我腿邊來,“其實,我那綠翹對我說,她看見李家妹妹時,李家妹妹可是好好的,沒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綠翹從哪裡得的那個鐲子?”我沒時間與馮嫣兒兜圈子。她這麼試探一下吐露一點的說話方式讓我氣悶。好像每一句話都有所影射似的。以前我總覺得她說話動聽悅耳,怎麼沒注意到這一點?
“啊!”我的直接了當顯然有些出乎馮嫣兒的預料,加上那一地的亂七八遭阻礙了她,她只走了幾步就不得不止了步,但,緊接著,她又笑了,“我正想與皇上說這個呢。”
是的,我一戳穿她,她就是“正想說這個呢”。
好在,她不敢再向我面前蹭了,知道我的語氣不善,“那鐲子早年我還見它戴在李修儀的手腕上,可前兒,卻在一個看嘉豫門的小太監手上見了它。我想,這還了得!一個看門的小太監手上竟有娘娘的珠寶。我少不了奪了下來,審問了一回。聽他說是李修儀賞他的。我本待還要細問的,可,這不是剛好趕上皇上回鸞嘛,一忙一亂,又趕上臣妾病了一場,我竟把這事忘了。今天我身子好些,才想著把這事再問問清楚,可一打聽,那小太監沒經過事,加上心虛。我不過扔他在典寺省大獄裡多呆了兩天,他便生了病。一命嗚呼了。我一想,這下此事也問不出個什麼了,就讓綠翹今天去把那鐲子還給李修儀。”
“嘉豫門不是後宮通向外面那唯一的側門嗎?”我忍不住問。
馮嫣兒立即接上了話茬,“正是說呢,所以我才扣了那鐲子。李修儀的鐲子到了嘉豫門守門太監的手上,這事可不是小事,所以臣妾也是萬不得已。”她陪著小心窺我,“只怕我今天讓綠翹還那鐲子有些不妥?是不是驚著李修儀了?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說倒下就倒下了呢?”
我想馮嫣兒早知道李婉寧是出了什麼事,早知道她爹把那一包東西給了我。她在我面前裝糊塗的本事不錯、探口風的意圖也很明顯。
我靠在椅上,手上把玩我的硃筆。“淑妃嫁我前,可認識李修儀?我記得你們同齡,以前在閨中應該有些來往吧?比如春天裡可曾一起觀過牡丹花?盂蘭盆法會上可曾一起逛過會?”現在,我儘量讓我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在與馮嫣兒談天。
多年來,洛京的貴女,常有她們自己的年節活動。藉此機會,各家女性長輩,也有個相看未來兒媳的機會。我因出身皇家,反倒不容易打入她們那個圈子。一直深以為憾。
“其實……我少時,家裡不讓我出門。”馮嫣兒有些支吾,接著,她眼睛一亮,“不過,我聽說過李修儀。她早年因為生的漂亮,我大哥還向她求過親呢。不過後來事情沒成……”馮嫣兒看我的眼神中似乎有什麼閃閃爍爍的東西,那是一種興奮,也許還有貪婪。是那種獵物就要到手的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