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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可能啊,我這可是內幕消息,昨天花媒婆來我家裡吃酒,吃醉了說的,你道周家為啥要娶李月姐?”鄭屠娘子神叨叨的道。
“為啥?”元媽媽連忙一臉好奇的問。
“聽說周老爺子快不行啦,周家打的是沖喜的主意。”鄭屠娘子抬抬下巴得瑟的道。
“沖喜?”元媽媽驚的下巴快掉了下來:“李月姐怎麼肯去?”
一般人家,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誰肯去沖喜?因為一旦沖不過,沖喜的新娘子那就得從天上摔到地下,被套上命硬,掃把星,克婦的名頭,這一輩子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婚姻大事又哪能由得了她自個兒做主。”鄭屠娘子道。
“也是。”元媽媽心有淒悽然哪,唉,這李相公一家娃兒,這不是雪上加霜嘛。
“喂,元媽媽,今天這事兒,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可千萬別傳出去,這要傳出去,壞了周家的事兒,周家還不撕了我們兩家人的皮啊。”鄭屠娘子見元媽媽淒悽然的樣子,她有些後悔不該把這事說出去,雖然她鄭家跟周家並列為二虎,但兩家地位卻是天壤之別,她鄭家碰上周家,就好比雞蛋碰上石頭。
“省得,省得。”元媽也唯唯諾諾的道。
接下來兩人就沒了八卦的興致了。
就在此時,青石街的轉彎處走出一個年青女子,上身穿著青布夾襖,外套白麻孝衣,戴著斗笠,腳上白麻孝鞋已經濕透了,踩著碎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她的手彎里挎著一個大的誇張的竹籃子,裡面全是些燈台,罐碗,等各種器具,背上還有一個竹筐,也堆的高高的,感覺整個人就要被壓沒了似的,只是那女子腳步卻甚是輕快,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一種自信的舒暢……
“月姐兒啊……”而此時,鄭屠娘子臉色都有些尷尬,不知李月姐剛才有沒有在轉彎處聽到兩人的說話,不過,兩人看李月姐神態自然,應該是沒聽到吧?
這女子正是之前兩人嘴裡閒聊的主角李月姐。
第二章 鬧劇
李月姐此刻的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甚至是驚訝,狂喜,等,可以說是五味雜談,她不明白,之前,她還在大水裡掙扎求生,本以為要死了,可下一刻,她就在水邊洗這些器具,心中還有些疑惑,可此刻鄭屠娘子和元媽媽的對話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一切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開始……
想到這裡,李月姐不由的微微搖了搖頭,兩個外人都將李家的情勢看的一清二楚,偏五年前的她啥也沒看明白。
前世,十六年的歲月真活狗肚子身上去了。
“鄭家嬸子,你這些器具我洗乾淨了,你檢查看看。”想著,李月姐衝著斜倚在肉案邊上的兩人笑著道,吃力的將那一籃框的器具放在肉案邊上的桌子上。一手還撐著腿,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喘著粗氣,顯得累的不輕。
“這還用檢查,你做事,我放心。”鄭屠娘子回過神來,拍著鼓鼓的胸道。不過,嘴上說的好聽,那手上動作卻是一件一件的檢查,兩隻眼睛瞪的滴溜圓,生怕漏了任何一個死角似的。
好在李月姐兒手頭上的活兒實在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好了,這提豬肉給你。”鄭屠娘子檢查完,然後提了邊上一提肉,想了想,又拿起一根筒骨一起遞給了李月姐。
“謝謝鄭家嬸子。”李月姐兒不客氣的接過。然後笑著朝兩人揮手打了招呼離開。
李月姐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回到家裡。
上一次,她就被逼沒法子,嫁進了周家,而沒多久,周老爺子就過世了,而她也開始了長達五年的幽禁生活,直到干河水庫決堤,水淹柳窪鎮,然後她又意外的又回到了起點。
而今一切不過才開始呢,李月姐兒抬起頭,眯著眼兒,看著天上的的蔚藍,嘴角翹了翹,每每想著上一次,五弟病故,三妹和四妹一個自賣自身,一個嫁給了一個傻子給二弟換回來一個媳婦兒,沒想二弟那媳婦兒進門,卻嫌家裡窮,跟人跑了,再就是最後大水漫堤間,二弟和寶兒小妹被大水捲走,當時自己被軟禁在周家後院,有力使不上啊。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刺痛刺痛的。
能重來一次,真的是太好了,李月姐想著,然後挺直著腰杆,踩著碎雪朝家裡快步走去。
李家大屋就在村尾的打穀場邊上,十一間房子,遠遠看著也還挺氣派,不過,幾代的傳承,如今已經有些老舊的,屋子外面的牆上,爬滿了爬牆虎,斑頗的青苔更顯歲月的滄桑,而如今李家大屋被分成東西兩屋,東屋住著李老婆子老兩口和李家二叔一家,占了七間房,西屋住著李月姐一家,四間房。
李月姐這一邊姐妹多,四間房顯然不太夠,不過好在每一間房都夠大,李大在世時,就用木板將兩間房隔成了四間,一家人住著也就夠了。
再加上前面半邊院子,以及院邊上的廚房和柴房,總的算來,也還算寬敞。
李月姐走到家門前,就看到阿爺正坐在東西屋兩門中間的長條石板上,手裡的一隻竹籃子舉的高高的,眼睛眯著,一根還沒有收尾的竹篾正在那竹籃的邊沿穿插著,正是收尾的滾邊,李家阿爺是一個篾匠。
“阿爺,下雪了哩,咋不進屋裡做活兒。”李月姐遠遠的打著招呼,自家這個阿爺,在家裡一向是沒聲沒息的,沒有主見,沒有聲音,沒有話語,常常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因家李老婆子的偏心,李老頭的不聞不問,李月姐一直以來跟李家二老都不太親近,只是前世,直到後來,李月姐才知道,二叔沒能如願吞了自家的這邊的房產,是因為阿爺最後站了出來,因此,這會兒倒覺得阿爺很有些親切。
“外面光線亮一點,這就編好了。”李阿爺木訥著一張臉,手指卻很靈活,長長的竹篾一繞一繞的,那竹篾的頭端插進一個fèng隙里,整個竹籃竟是渾然天成,看不到一絲邊邊拐拐的。
李阿爺說著,就跳下石板,擰著竹籃,一瘸一拐的進了東屋的院子,李月姐的阿爺是一個瘸子。
李月姐笑了笑,站在西屋院門口,那手按著門上,心裡竟有些緊張。
一咬牙,推開了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自家三阿妹月娥正跟二叔家的小子李榮延扭打在一起,一邊才五歲大的么妹月寶兒正坐在地上,手裡抱著一隻白羽蘆花雞,黑柒柒圓溜溜的大眼睛正撒著金豆子呢。
而裡屋門坎上,才八歲的五弟小墨風正趴在那裡,臉通紅的,一手使勁的拍著門坎,兩眼瞪著正扭打的李榮延。
見此情形,李月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先扶著墨風坐了起來,手的抹他的額頭,正燒的厲害呢,幾個弟妹,算五弟的身子骨最弱。
連忙又拿了一件阿爹的舊棉襖給五弟披好,然後又拉起小月寶兒,讓她跟墨風待一起,這才走到扭打的兩人面前,一手一個的將兩人分開:“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月姐說著,卻是盯著二叔家的榮延小子,三妹月娥一向是個憨慢的性子,若不是逼急了,斷做不出這種跟人扭打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