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霍天心點點頭,心下瞭然大概,問道:“今晚在大廚房裡的人是誰?”
絮兒不習慣打小報告,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兩個字:“英嬸。”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把衣裳換下來,待會兒我給你看看腿傷。”霍天心轉頭,“綠衣,去打盆溫水過來,再把我柜子里的金創藥拿來。”
“小姐,這,這如何使得?”絮兒有些發慌,“您身嬌玉貴,怎可為婢子這等卑賤之人——”
“閉嘴。”霍天心冷冷的呵斥了一句,看到她接下來的話被噎了回去,可憐兮兮的模樣,又忍不住嘆息:“絮兒,你可知道你如今是什麼身份?”
絮兒被嚇了一條,聲音也小了許多,怯怯道:“婢子知道,婢子是小姐的丫頭,是將軍府的下人。”
“沒錯,你是我的丫頭,貼身大丫頭。”霍天心恨鐵不成鋼的在她額頭上點了一把,“虧你還記得,你一個一等大丫頭,就這樣任由廚房的婆子欺負嗎?”
看看素馨、素蘿,老太太身邊的翠瀾、翠筠,乃至於霍天羽身邊的紅梅和紅珊,去到那兒不是都被人討好,就盼著她們在主子面前能為自己說上一兩句好話。絮兒倒好,身份上來了,思想還停留在當灑掃丫頭的時候,也不知道該稱讚她單純抑或是罵她傻。
絮兒眨巴眨巴眼睛,好半晌,才小聲道:“婢子從未與人有過衝突,婢子,婢子……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是。”
說白了,她就是當慣了老好人,哪怕是被人欺負,也想著自己退一步,以求息事寧人。
做灑掃丫頭的時候,這樣安穩的做法無可厚非,也就是辛苦一些,起碼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如今,她已是一等大丫頭了,還如之前那般沒底線的退讓,卻是會讓人看不起的。
霍天心哭笑不得,也不叫她下去換衣裳了,直接扯開她的裙擺,露出其白生生的大腿和觸目驚心的傷口,“綠衣,把帕子擰過來。”
“哎。”綠衣放下水盆,擰了帕子遞過去,驚呼道:“你這丫頭,傷口這樣深,竟也不知道先上個藥,還在地上跪了那樣久,是不想要這條腿了嗎?”
白皙的皮膚上,一道足有半指長的傷口躍然印目。虧得有裙子阻擋,瓷片的碎屑才沒有卡在傷口裡頭。但是傷口極深,兩邊的皮肉都翻了起來,瞧著觸目驚心。
霍天心倒吸了一口冷氣,用帕子小心拭擦沾在皮膚上的血跡,認真檢查過後,確定傷口裡沒有任何異物,才將金創藥小心灑在她傷口上,惋惜道:“這樣的深的傷,便是痊癒了,也會留下疤痕的。便是為著梨兒出氣,紅梅下手也忒狠了!”
被高高在上的主子如此對待,絮兒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盯著自己的傷口處,緊張大過了疼痛,輕聲道:“小姐,不過是一個傷疤而已,無妨的。”
卷一:起 第九十七章 教調
還未及笄的絮兒根本沒想到以後的事情,自是不知道腿上有傷疤,未來的夫君亦是能看到的。
霍天心本想說,到底還是不太好意思,輕咳一聲,喚綠衣拿來乾淨的布條給她包紮了,又把金創藥遞了過去,“你受了傷,這兩天就好好養著,不必上來伺候了。這瓶藥對外傷效果極好,每日早晚各敷一次,很快便能痊癒。”
“可是……”絮兒於心不安,“小姐身邊總是離不得人伺候的。”
“這不是還有綠衣呢麼。”霍天心指了指在一旁收拾的綠衣:“你若是怕她勞累,就快些養好傷。你的傷口那樣深,若是到處走動導致二次撕裂,恢復起來會更麻煩。倒不如好好休息幾日,方能更快回來。”
“可不是嗎?”綠衣也道:“你若是想快些好起來,就乖乖聽小姐的話,不要擅自妄為。小姐不差你這一天兩天的伺候,但是你若不聽話,弄得傷口老是好不了,可就真伺候不了小姐了。”
沒人會要一個長期負傷的丫頭,便是脾氣再好的主子,也不可能。
絮兒臉色一白,不再堅持,“婢子知道了,小姐,婢子會好好養傷的,爭取早日回來伺候小姐。”
如朽木般的小腦袋瓜子終於有了轉變,霍天心甚是欣慰。但是想到她軟弱的性格,還是覺得頭疼,提醒道:“你的性格在那兒放著,這次的事兒,我也不想指責你什麼。但是絮兒,往後你務必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莫要再被人欺負到頭上,知道了嗎?”
絮兒還是有些懵懵懂懂的樣子,吶吶的點頭:“小姐,婢子知道了。”
“我看著你的樣子,卻還是不太明白。”霍天心怎會看不出她的茫然,頓時覺得無力。
要說絮兒這丫頭,說話有分寸,做事也勤快利索,無疑是極好的。偏偏就是天生沒個脾氣,被人騎到頭上了都不懂反抗,卻是讓人頭疼不已。
想想也無奈得很,當初看中她,就是因為她本份憨厚,沒有太多繞繞彎彎的心思。這樣的人,最是忠誠,卻也最是一根筋的難以轉彎。
忍不住伸手扶額,“綠衣,你給絮兒好好說道說道,我方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是,小姐。”綠衣正了正神,一本正經道:“咱們做大丫頭的,不僅僅是伺候主子,同時也代表著主子的顏面。你若無禮,別人便會覺得你主子飛揚跋扈。你若軟弱,別人便覺得你主子好欺負。總歸一句話,貼身丫頭便是主子的影射,你的所作所為都代表著主子的一切,你若有不對,別人罵著的是你,實則也在罵著你背後的主子。”
絮兒臉色一白,怯怯道:“有,有那樣嚴重嗎?”
“你說呢?”霍天心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若今天紅梅見到的是素馨、素蘿,又抑或是翠瀾、翠筠,她敢這麼放肆嗎?”
說到底,不僅僅是絮兒的問題,還有自己。
正是因為自己勢弱於霍天羽太久,以至於府中的下人們幾乎都要忘了誰才是真正的嫡小姐。
要立起來的,不僅僅是絮兒,還有她啊。
絮兒似懂非懂的咬著下唇,陷入沉思。
霍天心以前不得老夫人寵愛,她當然知道。府裡頭那麼多個主子,每個主子的貼身丫頭,都是入府後就跟在主子身邊的,唯有她和綠衣,都是霍天心開口,將她們自灑掃丫頭提拔了上來。
她原以為區別在一開始身份的不同,可是細細一想,為何她於綠衣的起點幾乎相同,卻從未有人敢這樣對待綠衣?
無非是因為綠衣敢於強硬,而她不敢罷?
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丫頭,又要如何保護小姐。難不成未來小姐受到不公平對待的時候,她還要拖著小姐息事寧人嗎?
她可以不要臉,小姐可是將軍府的嫡小姐啊,怎能放得下顏面?
想著想著,茫然柔弱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用力的攥緊了拳頭,抬頭道:“小姐,絮兒明白了。往後若再遇到這樣的事情,絮兒定不會再無條件退讓,給小姐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