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原先只以為沈若秋小產,是因為落水所致。今而突然聽聞她服食了墮胎藥,霍老夫人大驚,急聲道:“梁大夫,你確定沒有診斷錯誤?若姨娘好不容易才懷上孩子,怎可能會服食墮胎藥呢?”
梁大夫有些不悅,沉聲道:“老夫人,梁某行醫二十餘載,不敢說包治百病,但基本的婦科症狀,還是能看得出來的。照脈象來看,若姨娘腹中的胎兒是個死胎,本該在幾日前就滑落了,可不知是何原因,一直留到了現在。照著這樣的情況,若姨娘應該早些日子,就有小產的症狀才對。”
霍天心低頭聽著,卻悄悄扯了扯母親的衣擺,朝她打了個眼色。
綠衣在馬車上撿到的那張帶血巾子,被她交給了沈慕秋,沈慕秋自是多少知道其中內幕的。
原本留著那張巾子,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沈慕秋驚詫與女兒的細心,又感到欣慰,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朝素蘿打了個手勢。
雖說女兒推沈若秋下水一事做得過了,但之後的應對都算得上可圈可點,比起過往的膽怯懦弱,無疑進步了太多。
素蘿和素馨都是跟著沈慕秋陪嫁過來的,在她身邊伺候已有二十多年了,自是十分知曉她的心意。
只一個手勢,素蘿便明白過來,微微點頭,悄然退出人群。
梁大夫說得擲地有聲,令人無法質疑。霍老夫人震驚的看向沈若秋,“若姨娘,梁大夫說的可是事實?”
慌亂之色在沈若秋臉上一閃而過,梁大夫的診斷絲毫不差,她卻是萬萬不敢承認的。
無法,只能騙得一時是一時了。反正現在肚子裡那塊肉已經掉了,要怎麼說,還不是憑著一張嘴嗎?
強撐著爬下床,跪在地上哭訴:“梁大夫,您怎能這樣空口白牙的污衊與我?我入府十七載,自大小姐之後再無所出,如今有孕,愛護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有小產症狀還不請大夫保胎?又有哪個大夫,敢冒著傷害將軍子嗣的危險,私自給我配墮胎藥?”
梁大夫只管治病,有什麼說什麼,又何時遇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病人?一時竟是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氣憤的一甩袖子,道:“在下如何明白姨娘為何會這麼做,既是把出這樣的脈象,在下便實話實說。”
沈若秋哭得傷心,梁大夫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霍老夫人不由得有些猶豫了,不知該信誰才是。
沈若秋見狀,連忙跪爬到老太太腳邊,呼天搶地的痛哭:“老夫人明鑑啊,您也是做過母親的人,自是知道母親對孩兒的愛護之心。妾身冒犯,敢問老太太一句,這事若放到您身上,您可會與梁大夫所說那樣,對自己的孩兒下毒手?”
霍老夫人開始動搖了,嚴肅的神色漸漸松泛下來,換上了幾許憐憫。
沈慕秋一看不好,上前一步,淡淡的道:“若姨娘,梁大夫與你無冤無仇的,難道還會污衊了你不成?”
梁大夫神色一凜,朗聲道:“請將軍、夫人明鑑,若在下對若姨娘的診斷有一句污衊之詞,梁某人願從此摘下大夫的名冠,棄醫從商!”
本朝的醫者是極受人尊敬的,身份地位絕不低於一般的秀才。名氣大的大夫,就連官老爺見了也得尊敬有加,畢竟,誰還沒有生病的時候呢?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為低賤的。以梁大夫從醫多年累積下來的名聲和威望,說出若有污衊則從商的話,便是對自己的診斷極有信心了。
霍老夫人搖擺不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看向沈慕秋,等待她的定奪。
好不容易讓老太太的信任偏向於自己,沈若秋又怎麼容忍局勢再次倒向對自己不利的局面?
眼珠子一轉,她冷哼道:“夫人說得不錯,梁大夫與妾身是無冤無仇。他為何要污衊妾身,就要問夫人您了。”
“問我?”沈慕秋微微一笑:“若姨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太過淡定,淡定得一點兒都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沈若秋不由得心驚,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的形勢,也由不得她多想了,索性道:“夫人不必惺惺作態,自小姐落水後,夫人對妾身和大小姐的態度便一日千里,處處防備。夫人可敢說一句,沒有把小姐落水的罪責怪罪到妾身身上?”
卷一:起 第四十一章 霍守成的態度
沈慕秋悠然笑笑,緩緩走至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裡有著知悉一切的瞭然,平靜的問道:“你敢說,心兒落水一事,與你無關?”
沈若秋心中一跳,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站在她面前的這位嫡姐,與她共侍一夫的主母夫人,為何與過去不一樣了?
她曾是那樣的柔弱溫順,不堪一擊,為何此時,沉靜的外表下,卻隱隱散發著壓人一頭的威勢?
哪怕是發怒,責罵,嘲諷,刻薄,她也覺得要好應對些,至少能在對方的激動中找到破綻,反將一軍。
偏偏沈慕秋就那樣淡淡的,問得雲淡風輕,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倒顯得她的哭鬧像在做戲。
心中的不安越發隆重,她咬著下唇,竟是有些不敢回答了。
霍天羽生怕事情敗露,硬著頭皮站出來,“女兒原先一直不明白,為何這段時間,母親待女兒如此冷淡,如今卻是知道了。原來,母親一直把心兒落水之事怪罪在姨娘頭上,是不是,也怪罪在了羽兒頭上?”
她一邊說,一邊給沈若秋遞眼色,警告她切莫在此時露了怯。
收到女兒遞過來的眼神,沈若秋打起精神,哀切道:“夫人,心兒落水,妾身也覺得心疼難受。可是那件事,真的與妾身無關啊。您怎麼能因著這欲加之罪,指使梁大夫來害我?”
“慕郡主,真的是這樣嗎?”霍老夫人質疑的看向沈慕秋,因著惱恨,連稱呼都變了。
沈慕秋知道老太太素來被沈若秋哄得開懷,總是偏袒她多一些的。不過是因為自己是正室,生了子嗣,又身份特殊,所以給予應有的尊重罷了。
聽得老太太這般說,到底有些心寒,笑意也涼了些許,“妾通買賣,兒媳若是不喜若姨娘,直接打發了便是,何須用這樣的手段?”
梁大夫也忍著怒氣道:“梁某不才,雖無大富大貴,卻有醫者仁心,絕不會受任何人的指使去害人。”
沈慕秋說得有道理,梁大夫在京中也是有名氣的大夫,若他是那種為了身外物不惜損害自己名聲的人,也無法有那樣好的口碑。
霍老夫人被弄得混亂不已,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猶疑之色又露了出來。
沈若秋大急,抬起頭大聲道:“夫人好算計!以夫人的護短,若妾身只是普通的賤妾,只怕早就被活活打死了。可妾身是隨嫁的媵妾,夫人敢動手,豈非要承擔罵名?您既不想名聲被毀,留著妾身又覺得礙眼,所以讓心小姐將我推入水中,致使妾身小產,再指使梁大夫污衊妾身,意圖已這種方式達到剷除障礙的目的。夫人,您好狠的心哪!”